江氏扑上去都没有拦住他,气得直跺脚。
越是靠近林子文,那呼啸在耳朵里的的凄嚎声音越是刺耳尖锐。
宋延年忍得满头都是汗,拼命的在心里和自己的耳朵说,小点声小点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他觉得耳畔的声音确实是小了一些。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就像随着他的意念,空气中涌动的气状胶质在他耳边形成了一层看不见的膜,一层又一层的覆盖过去,直到宋延年觉得好受了许多,这才停下。
咦!宋延年惊奇,不是错觉啊。
可是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多研究。
他拉着翁氏的衣角,“嫂子嫂子,我们快让开一点,让张婆给子文驱邪,子文一会儿就好了。”
翁氏仍然是抱着子文不动,半点不理睬宋延年,好似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宋延年并不灰心,又用力的拉了拉翁氏,这次他加大力度,甚至将她这么一个大人拉了个趔趄。
翁氏虽然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的身形,但那重量也是不轻的,足以见宋延年的蛮力有多大。
他冲翁氏的耳朵大声喊。
“你把日光挡住了,这样会害了子文的,让开一点啊!”
还是孩童的声音,陡然拉拔高时,尖锐的甚至要将人耳膜震破,半点不逊厉鬼的凄嚎。
翁氏猛地抬头看向宋延年。
宋延年被这目光骇了一跳,手一松,冲劲让他一屁蹲的坐在了地上。
“…嫂子?”
眨了眨眼,眼前的翁氏却还是柔弱焦急中带点茫然的表情。
“是延年啊?”翁氏勉强对他一笑。
让宋延年忍不住怀疑,那恼恨阴狠怨毒的目光,是否是自己看错了眼。
“嫂子,你赶紧挪挪,不然该挡住张婆的施法了。”宋延年见他不动,又将话说了一遍。
翁氏闻言,连忙转头看向施法的张婆,又看了昏倒在地的林子文,慌慌忙忙的就要站起来。
快站起来时,却又似乎无力一般,惊呼着往旁边一倒,又砸在了林子文身上,将那光束挡了更多。
只听扑通一声的巨响,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宋延年怀疑,子文醒来后,肋骨还能不能要了,别到时候水鬼没给到他伤害,反而是他自个儿的娘亲给了他暴击。
他皱眉,气闷的看着地上手忙脚乱的翁氏,“大嫂子!”
“我,我不是故意的。”翁氏慌乱的摇头,哀伤,“我没有力气了。”
“那你往旁边爬开点。”宋延年指挥道,一边还伸手拖动翁氏,想要助她一臂之力。只是这样一来,他也无可避免的碰触到了下那束神秘的光。
暖暖的,却又觉得十分的干净。
一碰到那光芒,宋延年就觉得心神一涤,好似被什么温柔的存在拂过,方才耳朵的疼痛,也一下就消失。
这么舒服啊。
宋延年心想,又偷看了半坐在地上,心神不定的翁氏。
他漫无边际的瞎想,难道她刚才是故意不起来的,毕竟,作为人被这光芒照耀着是那么的舒服。
不会的不会的,子文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呢。宋延年努力的将脑袋里的不着边的想法甩了出去。
但随即又有丝不确定。
宋延年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张婆身上,那团光芒已经开始慢慢的减弱,他贪婪的看着,想把她怀里的光抢过来。
没有了翁氏的遮挡,在天元宝镜的威力下,那波尖锐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甘的消尽。
宋延年惋惜的看着那束光也一点点减弱,直到最后跃出张婆的怀抱跳了跳,好似在告别,最后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他抬头望天,看着光芒消尽的地方。
张婆抱着又重新变得平凡古朴的铜镜,蹒跚了几步,才走到林子文面前。
她蹲了下来,将林子文趴在地上的脸翻了过来,怼上那光芒散尽的铜镜。
铜镜清晰的倒印着林子文双眼紧闭又苍白的脸。
张婆疲倦又满足,声音嘶哑,“可以了,水鬼已在天元宝镜的法力下,露出了面目,现在已诛杀。”
众人听罢欢呼不已,纷纷抱着自己身边的人。
只要想到真的有鬼怪混进小源村,大家伙儿都是后怕不已。
看向张婆的眼睛是敬畏又感激。
“现在知道不能去玩水了吧。”方大嫂用指甲盖用力的掐着方大力的耳垂子。
“不敢了不敢了。”方大力苦着脸想哭,却一点也不敢哭出来,呜咽,“我这辈子都不敢下水玩了。”
周围的小伙伴心有戚戚的跟着点着头。
可不是,吓死个人了。
“那倒不必矫枉过正。”张婆慢慢吞吞挪了挪身子,毕竟小源村可是靠山靠水吃饭,不敢下水,以后可怎么养家。
难不成靠田里的那点出息?张婆暗讽。
“昨日你们也是赶巧了,下水时又是恰逢阴月阴辰阴时,这才齐齐被鬼迷了心窍,答应将他带上岸,让他有机会幻化成这林家儿郎模样迷惑了你们。”
说完,又想了想,问小孩,“昨天是否有谁给那水鬼指路,让他去了林家儿郎家中?”
这话一出,几个小孩子具是白着脸,互相望望,摇了摇头。
而一个孩童藏在父母身后,半晌探出头,忐忑的点头,“昨天我看子文,不,那水鬼有些迷糊恍神的样子,我就送他到这路口了。”
说到这里,吶吶的掰着手指头,“我不知道那是水鬼,我以为它是子文。”
说完,小声的抽泣。
旁边的父母轻抚着他的脑袋瓜顶儿,心疼不已,却也不敢开口,毕竟这路确实是自己家的小子带的。
众人同情的看着还昏倒在地的林子文。
这孩子也真是倒霉到家了,人在家中乖乖温书学习,没有随那些臭小子下水捣蛋,结果到最后反而是他被这水鬼附身了。
倘若再迟个一两天,估计村里就得挂白了。
张婆温声劝慰,“好孩子,这怪不得你,鬼怪多狡猾,我们凡人肉眼凡胎的,看不出区别,这怪不到你头上。”
说道最后,张婆是看着翁氏的,“望你别怨这孩子,这是你儿命里的一个坎,向来命数自有天定,没有这孩子带路,那水鬼也会找来的。”
翁氏蹲在地上抱着自家儿子的脑袋,这时也是胡乱的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的。”说了两句,声音哽咽,“我只希望他以后好好的。”
张婆叹息。
抬脚走进了林子文的屋子,四处环看了一周。
想了想,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布帕,打开里面是一张黄纸红字的符箓。
“一会儿等他醒了,就烧了化水给他服下,他遭这一趟罪,倘若没有好好调理,多少对寿数是有些影响的。”
“好好好,我一定照做。”
翁氏连忙双手奉过符箓,郑重的放在怀中。
“另外,村里最好这段时间的用物,都用些黄色的。”张婆以拳抵嘴,咳嗽了两声,补充说道。
众人投来疑惑的目光。
“黄色,向来是代表神佛,你看佛门庙堂,佛像皆是金光灿烂,身披袈裟。家中重黄,也是有请佛坐家镇家宅的意思。”
院子里的村民听罢纷纷点头,各个表示回去就将窗棂糊纸等换成黄色的。
“好了,这孩子没什么大事了,好好休养几天就行。”张婆看翁氏低垂着头,似有眼泪,宽慰了几句。
“都来个人,帮忙把子文抱进屋去。”老村长拄着拐杖,站在院子大门处喊了喊。
众人谁也没应声。
“反了天了这是!”老村长气急,又有些尴尬。
张婆抬眼看了下,也不强求。
接过话头,简单的和翁氏交代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开。
她没注意到的是,院角那枝叶繁茂的槐树,还是那般青葱郁郁。
宋延年还想跟上,他想看看那神奇的天元宝镜。
才走出两步,就被一旁的江氏一把抱住,提高悬空,啪啪打了几下屁股。
“又想去哪儿!”
“娘~”宋延年捂紧屁股,讨好的笑着,声音甜甜的拉的很长。
“叫娘也没用,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没想到他年纪小小,主意却那么正!不让他来看这抓鬼之事,他倒好,偏要来,来就来了,还爱乱管事!
方才翁氏挡住了光那下,谁都没敢动,他居然还敢上前拉翁氏!
不知所谓,简直算是胆大包天了。
江氏是越想越气,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他娘那明显在气头上的模样,宋延年是不敢吭声了。乖乖搂过他娘的脑袋,被他娘抱着往回走。
权当看不见他娘那张臭臭脸。
江氏脚步不慢,很快就走出离林宅挺远的地方,只要再拐一个弯,就要看不到林子文和翁氏他们了。
子文还躺在地上,翁氏半坐着,伸手轻柔的将他凌乱的发丝整理好。
宋延年将脑袋搭在他娘的肩头,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
子文和大嫂子真是太倒霉了,摊上了这么个鬼事。看大家伙儿避讳的模样,估计好长一段时间,大家伙儿都会躲着他们走了。
这时,宋延年看见躺在地上的林子文动了动,慢慢伸着手揉着脖子坐了起来。
宋延年还不待替子文欣喜,眼底刚浮出的点点笑意就僵在脸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