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嘛,你家最近怎么吵吵闹闹的。”
张诺点点头,恍然大悟,一幅终于破案了的模样。
“我娘还老是念叨我爹,让他不要像你爹那样花,外面的女人都是不干不净的,你爹那是赚了点钱,钱多了烧的慌!看吧,这下就得花柳病了。”
乡下地头的孩子,说起男女之事,荤素不忌,张诺才十来岁,却也是口无遮拦的,半点不害羞,坦荡的紧。
宋延年看大虎一副替他爹臊的慌的模样,连忙接话。
“你们都误会大虎他爹了。”
宋延年简直都有些同情大虎他爹了,这生病了不说,风评还被害了。
也不知道村里该传成什么样子了。
他也知道大虎着急,连忙接下去说,“你爹这是生病了,一般我们管这个叫缠腰火丹病。又因为这些泡泡长得像蛇形一样,所以有人也叫它蛇盘疮,这病除了非常疼痛,疼起来像火烧一样,一抽一抽的疼,还会红肿瘙痒,对吗?”
宋延年询问大虎。
大虎点头如捣蒜,连声道:“对对对。”
“为什么叫缠腰火丹啊,这名字还怪威风的。”张诺好奇的插嘴。
“因为这种病一般比较多的人是长在腰上啦,而且痛起来像丹火灼伤。”
顿了顿,继续道,“我听说一旦从腰这里长到这里,绕上一圈,蛇头蛇尾一碰,人也就死啦。”宋延年在腰上比划了一下。
话音刚落,就见大虎眼泪掉下来了,号啕大哭,“我爹要死了。”
宋延年唬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看这么风风火火的大虎哭的这么惨。
而且是听完他说的话,才哭的这么凄惨,宋延年稍微内疚了下,觉得自己是吓到人了。
连忙安慰,“没有没有啦,我也只是听人家这样讲的,不知道真的假的。”
“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大虎抽着鼻涕问。
“你爹也没长腰上,而且我前两天看他这脸上长的也不多,蛇头蛇尾还没碰一起,会没事的。”
大虎拿起袖子,胡乱的抹了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快和我说说这蚯蚓怎么治疗吧。”
宋延年默默的将视线往一边移去。
“很简单的,就是用蜂糖将蚯蚓融化成汁,再把汁水涂在泡泡上,过几天就会好了,严重的还可以吃些汁水。”
宋延年说完,疑惑的问,“你爹没有去看大夫吗?”他一直以为大虎他爹有在治疗的,这些日子,他可是见过大虎他娘往路上倒过药渣子。
按理说,大夫有开药治疗,情况应该有所好转。他自己不怕蚯蚓,可不代表别人不嫌弃,所以这个偏方他之前倒是没有说出来。
大虎摇头,“我娘就去张婆那里抓了些草药,还带了个符水回来服用,一直不见效。”
宋延年了然,张婆是村里的神婆,还兼职一些赤脚大夫的活。
村民收入不易,轻易情况是不会进城里找大夫问诊拿药的,只是没想到在镇上赚钱的大虎爹也没舍得找个好大夫。
张诺听到他奶奶的药不管用,有些不服气,怀疑的问,“延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我能说我是生而知之么,宋延年心中暗道。
“上次好像是听我爹还是谁这么讲的。”宋延年模棱两可的回答。
“哎呀,我也记不清了。”说完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但众人只听进了宋四丰,都信服了,“一定是你爹。”大虎铿锵有力的说,其他几人也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
他们几个一听到宋四丰的名字,那是半点不再怀疑。
毕竟宋四丰是村里有名的老猎手,是个连源山都敢进的本事人。
没看病恹恹的延年都被他调理的活蹦乱跳的么!
他有这些旁门冷僻的知识也不奇怪。
“那我赶紧挖一些蚯蚓给我爹送去。”还没开始,大虎就觉得他爹有救了,心情一下子高昂起来。
他欢喜的要借宋延年的铲子和陶缽一用,准备给他爹送份大份的,必须要满满一罐,这才能体现他爹在他大虎心里的地位啊!
几个小伙伴呼啦啦的又跑到树林子里,一铲子下去,就翻出好几条。
红红的,软软的,不一会儿就抓了一大把。
“应该够了吧。”江秀水看了那陶缽,迟疑的问宋延年。
大虎还有些意犹未尽,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怕这玩意儿了,甚至还徒手去拉扯它,让它变细长些。
心情放松之下,甚至往张诺身上丢上一两条蚯蚓。
再看着张诺那受不了的表情,哈哈大笑。
熊,太熊了。宋延年暗道。
难怪说做大事的人要喜怒不形于色!
越是容易被别人洞穿情绪,别人越是要拿这个来攻击你。宋延年诺有所思的看了下张诺那明显抗拒蚯蚓的神情,心知也就是他这副抵抗别扭的表情,才引得大虎爱拿这地龙欺负他。
不能让人知道我心底的恐惧!
这是宋延年第一次领悟的道理,也是在他今后的生活中,给他莫大帮助的一次领悟。
方大力赶紧拦住要打起来的两人,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晃晃悠悠的要挂在正中央了。
威胁道,“再闹就迟了。”
张诺恨恨的作罢,临了再丢了块泥在大虎背后。
“喂!你来真的啊!我方才是逗你的!”大虎不满的嚷嚷。
“我也是逗你呢!”张诺假笑。
“好啦好啦。”方大力再一次将两个吵吵闹闹的小伙伴分开,拍了拍大虎的脑袋。
“瞎闹啥!还想不想继续给你爹做药了。”
张诺见大虎挨了打,这才罢休。
“化了化了,它真的化了。”大虎蹲在地上看着盘子中的几条蚯蚓,看着它们在浇上蜂糖后,真的化成了水液。
兴奋的抬头看向宋延年,“延年,真是太谢谢你了。”
宋延年将剩下的蜂蜜罐子收了木架子上,回头说道,“没事,正好我家有这蜜糖。”
他摇了摇那蜜罐子,里面的蜜糖已经剩得不多了。不由得悠悠叹了口气,看到这蜜糖,他就想他老爹了,真不知道他爹去哪了。
垂眼视线落在蜜罐上,这蜜糖是他爹宋四丰从山里淘来的老蜜。蜂蜜入鼻清香甜腻,淡黄的色泽中还悠悠泛着些光晕,一看就是蜜中极品。
他小时候体弱久咳,就是吃着这个老蜜拌枇杷,慢慢好起来的。
蜜糖并不多了,大虎也不敢太贪心,就给他爹捣了一小黑瓷碗的药量,颠颠的往家去了,准备给他爹上药。
“延年,你还记得我们昨天是哪些人一起去玩的吗?”大虎一走,咋咋呼呼的声音少了,几人一下就觉得安静了下来,方大力正好问了下一直搁心里的事。
“大力,你还想着这个事情呀。”
宋延年看向他们,原以为他们经过方才的忙碌,已经忘记恐惧了。没想到还在念着这事呢。
“是啊。”方大力自嘲,“不问问我得睡不着了。”
“有我,大虎,张诺…”宋延年还没有回答,旁边江秀水已经掰着指头开始数来起来,宋延年和张诺在一旁听着点头,这也是他们印象中的一起玩的小伙伴。
数到十五后,江秀水将最后一个小拇指收起来,抬头望向其他人。
摊手,“没有了。”
张诺和方大力的脸色有些白。
“都怪我,我应该多数两遍,这样今天也不会疑神疑鬼的。”方大力自责。
宋延年又想了下,“还有子文啊,我们漏了子文。”
这话一出,剩下几个人脸更白了。
宋延年奇怪道,“你们这么怕的样子是干嘛!走的时候,我是有看到子文的,加上子文,不就十六个刚刚好了吗。”
宋延年不解,这样人数对上了,还在瞎想啥,有啥好可怕的。
“可是,子文昨天没来啊。”江秀水快哭了。
“是的,昨天是我去喊子文的,可他娘说他要在家里温习功课,不让他出门。”张诺说。
方大力点头,在旁边力证,“他是没有来的。”
宋延年,“可是,回去的时候是有子文的。”他迟疑了下,“你们没有看到吗?会不会他是后面来玩的?”
宋延年提起后,原先好像一层迷雾笼罩的简单事实,这才被剥开。几人具是突然想起,回去的路上确实有子文。
可是之前他们都谁不记得。
鬼遮眼!张诺心头浮现这句话。
几人一起想了许久,愣是对于子文何时来得没有一丁点儿印象。
就好似队伍里突然多了一个子文跟着大家回去了。
“是水鬼变成子文的模样跟我们上来了。”张诺颤抖着嗓子。
江秀水吓得嗷呜一声叫,捂着耳朵蹲了下来,地上还隐约传来牙齿碰撞的咯吱声。
这时候无人有空闲再去笑话他。
宋延年也坐不住了,他想起昨天那突如其来又去的飞快的俱意,心中一片恐慌。
不能的吧,假的吧,不会吧!
这世界上还真有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