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孩子?
宋延年听罢,都不禁为之咂舌。
侧目,都五个孩子了,那应该年纪不小了吧。
郭荣对上宋延年的视线,用力的点头。
“你没有听错,她就是个老娘们,也不知道我爹图她啥。”
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许有的人就是好这一口呢?
看到郭荣哭的这么惨,宋延年都不忍心说出这句话了。
总觉得这话一旦说出口,他有讨揍的嫌疑。
罪过罪过!
“延年,我该怎么办啊?”
郭荣可怜兮兮的看着宋延年,在他想来,延年连先生书房里那些晦涩的书籍都能看得懂,肯定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肯定会有办法!
宋延年挠了挠头,只觉得头秃。
片刻后,他诚实的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过如果我是你,我肯定陪着你娘,然后自己再出息些,以后做她的依靠,要不然她一个妇人得多难啊。”
在他看来,最受伤害的就是郭大娘了,风雨同舟十几年的枕边人,说无情就无情,只剩她一个人带着儿女,偏偏还不敢在子女面前表现出太多的伤心。
话说完,宋延年忍不住的设想要是他家宋四丰也搞出这种事,他该怎么办?
只是这样一个假想,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
打住!不能再想了!宋延年告诫自己,不然他怕他自己一个忍不住,该把他爹胡子拔光喽!
郭荣听完宋延年的话,握紧拳头,用力点头。
“没错,我娘还有我。”他得振作起精神来。
那厢,郭雅也在和郭大娘激烈的争吵着。
“也不知道我爹他图啥,那女人都老寡妇一个了,之前还做着船妓这肮脏行当营生,身边拖着一串孩子,还不知道和谁生的呢!”
“爹他在想什么?他以为他是什么地主大户人家吗?家里哪还有什么余粮养那么多张嘴。”
“难不成还要我们帮着养?”
郭雅暴躁的来回走,“之前的事就不说了,十天半个月里起码还会回两趟家,现在可好了,弟弟十来天才放这么一天假,他也不回来!”
郭大娘听到郭雅爆炭似的话,恨不得上去扭她两耳朵子,真是啥话都敢讲,一口一个老寡妇船妓的,这是她一个大姑娘说的话吗!
“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讲!”
郭大娘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又不敢太大声,怕旁边船只上的邻居听了去,回头又该当笑话讲了。
近来他们家的笑话已经够多的了。
当下拍了郭雅的胳膊几下,示意她收敛一点。
郭雅扭过头不看她娘。
“丫头,你对你爹有气,尽管对着他撒去,冲你娘撒气这是想干啥!老娘我又不欠你。”
听到这话,郭雅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头转回来,沉默的用脚摩擦着船板。
嘟囔,“我没有。”
郭大娘叹了口气,“你瞧瞧自己和你弟弟说的话,这是做子女的能够说的话吗?”
“不管怎么样,你爹他毕竟是你自个儿的爹,你刚才那样口无遮拦的说你爹死了,这!这要是别人家听到了,会怎么看你?”
郭大娘说到最后那句,环视了四周一眼,压低了嗓音,显然是怕被人听到的。
郭雅倔强的扭过头。
郭大娘:就会冲我扭头!
她加重语气,“别人会说你不孝,一口一个吐沫都给你淹死了!”
郭雅:“不孝就不孝,他都不要我们了,我还不能说上几句?我宁愿他是真死了,起码那样,他在我心里还是活着的。”
郭大娘看着明显钻进牛角的闺女,恨自己那男人的同时,心里也无力。
她沉默了片刻,上前两步拉住了郭雅的手,难得的放软了语气。
“娘知道你心里难受,都是娘没有本事,留不住你爹,让你和舟舟受苦了,可你还有娘啊。”
“你总得为娘想想,你这样让娘怎么放心你。”
郭雅低头,握着她的是一双常年在水里泡着劳作的手,发白蜕皮,一点也不漂亮了。
她心下一痛,双手更是似触电般的抖了抖,旋即用力回握过去。
“这关您什么事,您已经够好了。”
“娘~”郭雅拉长腔调,眼里隐隐有泪光,“你说,爹到底是图啥呢?”
她实在是想不通,但凡那女的年轻漂亮点,她还能说她爹是贪花好色之辈。
“可她明明,明明......”郭雅哽咽,明明是那样糟烂的一个人。
郭大娘沉默的摸着女儿的后背,她能告诉女儿什么?
说他们两个原先是青梅竹马一对儿,因为彩礼没谈妥,后来小青梅嫁了别人家,竹马也娶妻生子日子过得平淡却温馨。
十几年后的一天,竹马发现原来的小青梅摇着一条花船,做着迎来送往的行当。
当天夜里回来就虚声叹气,她自己也是傻,听了缘头还没有警醒,只说能帮的咱们还是要搭把手,毕竟一个妇人带着五个孩子不容易。
没想到,这男人帮着帮着,把自己都送出去了。
郭大娘想到这,暗暗咬了牙槽,这几十岁的老男人了,还敢和她说真爱,真爱都被他说脏了。
郭大娘压下胸中的心潮起伏。
“好了好了,不哭了,明儿不是还要带舟舟和延年去赶早市,可不要再这样了,客人还在呢,多不好看。”
“娘答应你,过两天,娘和你一起去找你爹一趟,这日子到底还过不过,总得说个清楚。”
“你啊,明儿带两孩子好好玩,他们难得一个假期,你可别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月光下,郭雅抬头看她娘,只见她面沉如水。
“我知道了娘。”
她稍微放下了心,打了水湿了帕子擦了擦脸,这才进舱里。
郭雅没有看见,在她进去后,郭大娘呆呆的看了江面许久,接着又坐回了小杌凳上继续清洗着还没有洗完的碗筷。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了什么。
秋风似一声叹息吹进溪陵江里,吹皱了一池的水。
郭雅回到船舱时,宋延年正帮着郭荣将吊起的卷被放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合作着将被褥铺平。
她拽过自己的被子,往头上一闷,“睡吧,明儿个一早咱们还要去把虾笼捞上来呢。”
宋延年看了她一眼,他还以为出了今晚这出事,明天的虾笼泡汤了呢。
看来郭大娘安抚好了她呢。
没过多久,郭大娘也进来了,油灯一吹,船舱里一片黑暗。
宋延年和郭荣盖在一个铺盖下,秋天不比寒冬,这样共用一个被褥也不觉得冷。
他以为自己会不习惯,没想到躺下来一会儿,伴随着船只轻轻摇晃,耳旁是潺潺的流水声,不知不觉中,他就睡了过去。
船外,满天星河坠在河面上,水光月光星光似银,晶晶闪闪。
睡梦中,宋延年体内的道韵运行了一个又一个周天。
懵懵懂懂中,他感知到天目中一颗圆陀陀又亮光灼灼的金丹,滴溜溜的不断的吸收着天地和河面上汇聚而来的银光。
特别是这河面,银光似流水一般的顺畅。
银光越积越多,最后似汇成一条大江大河,猛地经过中脉向脑腔冲去。
紧接着,他只觉得那金丹似伴随着惊雷在脑海中炸开,迸出一道金色的光。
宋延年奇异的看着化为金光的自己,地上,他的身子还在被窝里睡的香甜。
恍然,原来这就是书上说的身外身啊。
心神一动,他在天上空乘云驾光,再一动,他在河下水,身畔是摆着尾相互追逐的鱼儿。
宋延年像是得到了稀奇的玩具,不断的变幻着所处的地方。
突然,他脑海里念头一闪,想到了郭家老爹找小娘不回家的事。
宋延年皱眉,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在作祟?
不然这生了五个孩子的妇人哪来如此大的魅力,引得一个大老汉抛家弃子的,还要养别人的娃。
越想越觉得不同常情,不合常理。
他得看看去,这样想他也这样做了。
宋延年在溪陵江这片水域中不断的游走,想要寻找郭老爹所在的河船。
也不是太难找,在十多里外的一条船上,一只喉间系着绳子的鸬鹚正将脖子缩进翅膀中休眠。
这条船和普通的渔船不一样,只见它涂着朱红色的新漆,旁边还有几条红绸扎着,看过去就比较花俏。
船舱里,一个和郭荣有几分相似的中年汉子正和一个青衣妇人轻声说着话,五个年龄不一的孩子还在旁边睡得香沉。
宋延年猜他应该就是郭荣的老爹了。
他仔细的探看了那妇人,发觉她就是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对。
他放下心的同时,又有一些怅然,也是,哪里就有那么多妖魔鬼怪了。
但没有了邪物作祟,那郭老爹可就真的是抛妻弃子了?
宋延年面色复杂的看了郭老爹一眼,这看过去挺正常挺精神的模样啊,怎么做出这种事来,真是一言难尽。
他又听了几耳朵两人的谈话,知道了郭荣老爹和这妇人早就熟识,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的这一事实。
原来是青梅竹马这个妖精啊。
宋延年恍然,随即掩面不想再看这两人,心里更是唾弃郭老爹,青梅竹马这个词都要被他们拉低了档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