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论人、授权人和被人格化的事物

一个人的言语或行为，要么是代表他自己，要么是代表其他人，又或者是代表 （无论是以真实还是虚拟的方式归之于他） 被人格化的事物。

当认为它们代表一个人自己的 （语言或行为） ，那么这人就被称为“自然人”；当认为它们代表他人的 （语言或行为） ，那么这人就被称为“想象出来的人”或“虚拟人”。

“person”是一个拉丁语词汇，在希腊语中作“ πρóσωπον ”，它不是指人，而是指容貌，它和“persona”一词在拉丁语的含义相同，意思是指人在舞台上假扮或化装成某一个人的外貌；有时特指装扮人脸的面具或脸盔。这个词从一个舞台术语转化成指代在法庭或剧院中所作的任何言论和行为。因此，在舞台表演和日常对话中，“人”与“演员”的含义相同；“代表”就是指扮演或代表自己或另一个人；代表另一个人就是承当了这人的人格或以他的名义行事 （西塞罗就是在这种意义上使用这个词的，他提出“我承当了三重人格——我自己、我的对手和裁判者的人格”） ；场合不同，称谓也各不相同，诸如代表人、代表、代理官、主教代理、受委托人、副手、代理和代理人等称谓。

某些虚拟人将其言行交由某些人来代表，代表它们的这些人被称为“代理人”，对代理人言行予以承认的人就是“授权人”；在这种情况下，代理人由授权人指定。从货物和财产意义上来看，他们被称为“所有权人”，拉丁语称之为“dominus”，希腊语称之为“ χ ριοζ ”；从行为意义上来看，他们被称为“授权人”。正如“占有权”被称为“所有权”一样，可以做出任何行为的权利就被称为“授权”。因此，一直以来，“授权”被理解为是做出任何行为的权利，它经由授权或是经权利所有权人的许可或任命而行动。

据此，当某一代理人根据授权订立信约时，他便可以使授权人像他自己订立信约一样受约束；并且授权人同样要承担该信约的全部后果。因此，在前面 （第十四章） 提及的人与人以自然人身份订立的信约，同样适用于经授权人授权的代理人、代表人或代诉人在未超越其授权范围内订立的信约。

因此，如果一个人在不知道代理人或代表人授权权限的情况下与其订立一项信约，那么由此产生的风险由其自行承担。 （在这种情况下） 因为订立信约的一方不是授权人，所以此人不会受到所订信约的约束；相应地，如果所订立的信约违背或超出他所做出的授权范围，那么他也不会受该信约的约束。

当代理人根据此前所立信约的约束需要服从授权人时，如果他根据授权人的指示而做出的行为违反了任何自然法，那么就不是他本人而是授权人违反了自然法。因为尽管这一行为违反了自然法，但是该行为不是他本人的行为。相反，如果他拒绝按授权人指示行事，那么他就违反了不得违背信约的自然法。

一个人在不知代理人授权权限的情况下，仅凭代理人的言辞，通过代理人的居间中介与授权人订立一项信约，如果他要求明示授权权限而未被予以证明的，那么他就不受信约约束。因为与授权人签署的此项信约在未得到授权人相应保证的情况下，该信约归于无效。但是，如果通过这种方式订立信约的人事先就已知他除了代理人的言辞之外别无其他保证，那么该信约有效。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代理人行使的是授权人的权利。因此，如果授权明确，那么信约就会对授权人而不是对代理人构成约束；如果授权虚假，那么信约只对代理人构成约束，因为这种情形下不存在授权人，只有他自己。

极少有物不能通过虚拟的方式进行代表。例如，教堂、医院、桥梁这些无生命的物可以通过教区长、院长或监督人代表。无生命的物不能是授权人，因此不能对代理人进行授权，但是代理人仍可根据这些物的所有者或管理人的授权对其加以维护保养。因此，在世俗政府的国家出现以前，上述物无法被人格化。

同理，无法运用理智的儿童、傻痴之人、疯癫之人等可由监护人或管理人来代表，但除非经确定他们已可运用理智，否则在其不能运用理智的期间，他们不能充当监护人或管理人而做任何行为的授权人。然而，在他们不具备理智的期间，有权管理他们的人却可以将权授予监护人。

偶像或仅仅靠大脑臆想的事物也可以被人格化，包括异教神。根据国家的任命，这种神由指定的官员代表，他们占有人们不时供奉的财产、其他货品和权利等。但是偶像不是实际的物，不能成为授权人。这是一种国家授权，所以在公民政府成立以前，异教的神不能被人格化。

真正的神可以被人格化。之于上帝，他首先由统治以色列人的摩西代表，以色列人不是摩西的臣民而是上帝的臣民；摩西不以自己的名义，即通过“摩西说”这种方式来统治，而是以神的名义，即用“神说”这种方式来统治。其次，上帝由人子、神自己的儿子和我们神圣的救主耶稣基督所代表，耶稣降临来教化犹太人并接引所有国民至圣父的国；他不是自己降临的，而是由圣父遣派来的。再次，上帝由通过使徒说话和在使徒身上显灵的圣灵或保惠师所代表；圣灵是一位保惠师，他不是自己降临的，而是由他们 （指神和神自己的儿子） 遣派和指派来的。

一群人经其中每一人单独同意的情况下，可由一个人予以代表，那么一群人就成为了一个单一人格。之所以成为单一人格，是因为代表者的统一性而不是因为被代表群体的统一性。代表者承担这一人格且是这唯一人格，而群体的统一性无法作其他理解。

当然，一群人不是一人而是众人，他们不能被理解为一个人，而是将其中每一个人都理解为一个授权人。他们的代表以他们的名义做出言行，每一个人均以个人身份对共同的代表进行授权，并就该代表的所有行为承担责任，但前提是他们对代表人的授权不设限制。如果不是这样，当他们被限定对何种事物和何种程度进行代表时，他们中就没有任何人对超出所代表授权范围的行为承担责任。

如果由多个人担任代表，那么多数人的意见应视为全体的意见。例如，如果少数人同意而多数人反对，那么反对票在抵消支持票后仍有足够多的剩余，而剩余的这些反对票不会有人反对，因此就形成代表者的唯一意见。

如果代表的人数为偶数，尤其是在人数不多的情况下，意见相左的人数经常出现旗鼓相当的情况，因此往往造成无法表达意见并采取行动。但是，在某些情况下，持两种相反意见的人数相等，这时候仍然可以做出决定。例如，在判决是否有罪的问题上，持正反意见的票数正好相等，这就意味着法官无法作出有罪的判决，因此只能宣告其无罪；但是，如果反过来说，因为法官无法作出无罪的判决，因此可以宣告其有罪，那就是错误的。在立即执行还是延期执行的问题上也是如此，如果持两种相反意见的票数相等而不能宣告立即执行时，那么就相当于宣告延期执行。

如果代表的人数为奇数，如由三个或大于三的奇数群体组成，那么其中每人可以用一票否决其他赞成票的效力，那么他们就无法形成代表。由于人们的意见和利益的多样性，在很多情况下，或在最为重大的事件上，往往因为意见不统一和利益无法达成一致而不能形成意见；因此，就如同不适合管理许多其他事项一样，他们也不适合管理人民的政府，战争时期尤为如此。

授权人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授权人是一般授权人，此前我已给出了定义，即对另一人的行为承担全部责任。第二种授权人是对另一人的某一行为或订立的契约有条件地承担责任，即他作为另一人在某个时间或某个时间之前不做某事的担保授权人。此类有条件的授权人一般称为“担保人”；拉丁语将其称为“发誓担保人”和“保证人”；在与债务相关时，他们被称为“担保人”，在法官或行政官员作为相对方时，他们被称为“保证人”。 7eSpoAJAV4Ll3nz1ORifG1rOXs3nNkEbKH9u5Vj2psc+H4xzRDpRi4yo71iTon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