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妇人对骆诚的做法,十分的不赞同,都在嘲讽着他的倔强和愚蠢。
李娇娘也在心中笑着骆诚,真是个憨子!
不会变通的人,是会吃亏的。
古时人丁稀少,官家为了增加人口,就制定了一些法规,比如六十岁以上的老汉不能娶三十岁以下的育龄女人,四十岁以上的绝育女人,不能嫁青年男子。
违着罚银吃官司挨棍子,亲人还有连带罪。
骆诚一个年轻单身汉,居然放着送上门来的女人不要?难怪骆老太也恨了。
他不娶媳妇,骆老太也要跟着坐牢啊。
两个妇人又聊了几句别的,一个胖妇人喝骂着向二宝进了正屋,另一个推开院门,打着油纸伞踩着木屐走了。
正屋那里,向二宝仍在嘀咕着,“那陈银花根本配不上骆诚哥嘛。”
“你懂个屁!”胖妇喝骂,“二宝,以后不许跟骆诚学,到了年纪乖乖给我娶个女人回家,咱家穷,就不挑了,胳膊腿健全,眼睛鼻子不少就成。”
向二宝嘟哝着,“娘,我才十四岁,还早呢!”
“早个屁,你大哥十五就娶了你大嫂。年底给我去相亲,明年娶个媳妇后年生个娃。”
母子两个的声音,渐渐往后院去了。
李娇娘这才扶了下斗笠,伸手拍着院子门,“请问……,有人吗?”
她装着刚刚到来的样子,大声喊着。
“有人,谁呀?”向二宝的胖娘向大娘子,应了一声,从后院走到前院来,看到院子门那里,有个年轻姑娘的身影探头探脑的,她心中疑惑了下,“你是谁呀?”等走到跟前,发现李娇娘身上的衣衫,正是她刚才送出的,笑着说,“你是不是骆诚家的那位客人?”
“不算是客人……”李娇娘装着娇羞模样,大娘,你心思聪慧,好好品吧,“我想跟您借点针线使使。”
向大娘子怎不懂李娇娘的半截话?她笑着道,“嗨,一点针线而已,你等着,我去拿。”
她乐呵呵进屋去了。
向二宝听到声音,走了过来,打量着李娇娘,“咦,你不是骆诚家的客人吗?”
“什么客人?这是骆诚家的那位。”向大娘子笑骂着二儿子,“混小子,你懂个屁?”将针线递给李娇娘,又笑着道,“骆诚是个好小伙,我们都喜欢他,今后有什么事,尽管来家找我们,咱们邻居要多帮互助。”
“多谢大娘。”
“我们家姓向,你叫我向婶子吧。”
“好的,向婶子。”
李娇娘拿着针线盒,扶着斗笠走了。
向大娘子拉着小儿子进了屋里,“这姑娘,是几时到骆诚家的?”
向二宝伸手挠头,“我也不知道哇,我刚才找骆诚哥说话,看见她站在屋里。”
向大娘子伸手一拍大|腿,“难怪呢,放着这么一朵花不娶,娶个歪瓜干啥?”没一会她又皱起了眉头,“可这姑娘,也太娇弱了……”
向二宝白了他娘一眼,“娘,你刚才还说,只要胳膊腿健全,眼睛鼻子不少就成。她一样不少啊。”
向大娘子一怔,没一会儿又斥道,“那也不能娶个纸片人呀,中看不中用,生得出孩子吗?”
向二宝嘴里嘟囔着,“我看那姑娘挺好的呀。”
“你懂什么?光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有个屁用?身子骨好肚子好才顶用。”向大娘子摇摇头,“骆诚这个憨子,眼光太差了。”又警告儿子,“你可别看上这种姑娘,咱家娶不起。”
“娘,我才十四岁!”
“不小了,你哥像你这么大时都开始追姑娘了,你啥时候给老娘追个姑娘回来?”
“……”
……
就在向大娘子,嘲讽着李娇娘长得太单薄,身子太瘦弱不能生养时,李娇娘已经走回骆诚家了。
在听到那两个妇人的对话后,她心中已做了个决定,放下针线后,她马上走到厨房,朝骆诚说道,“骆大哥,有件事,跟你商量下。”
她目光灼灼盯着骆诚看,神情严肃。
骆诚很惊讶,放下手里的斧头,抬起袖子抹了下额头的汗水,“什么事?”
“你娶我吧。”
骆诚:“……”他怀疑自已听错了,又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娶——我——吧!”李娇娘一字一句说道。
骆诚又提起斧头,劈起柴来,“别闹。”
李娇娘,“……”大哥喂,人家说你是憨子,这话一点不假啊。面对我这么美的一个人儿,你居然无动于衷?
“你等会儿再劈。”李娇娘上前按着斧头。
骆诚心中叹了口气,只好住了手,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会赶你走,才这么说,不过你放心好了,在你没有找到归宿之前,我不会赶你走的,你安心住着吧。”
他是这个意思?
李娇娘拖过一个小树桩,身子一歪,坐下了,“不是因为这件事,是别的。”她抬头看他,一脸严肃,“本朝律法,女子十七不嫁,男子二十不娶,罚银一百贯钱外加一百棍子,另外,三族至亲当年的税负加三层,可有这回事?你今年二十了吧?”
骆诚神色幽暗下来,“我受不受罚,和你没有关系。”
李娇娘摔,憨子!
大哥,你是我的金主,我正在抱的大|腿,你出事,我也跟着受累啊,我上哪儿安身去?
李娇娘叹口气,一副哀伤的表情,“我快十七了……,还没有人娶……”
骆诚眼神微动,“你快十七了?”
李娇娘哀绝地点头,“嗯。”哈哈哈哈,当然是骗你的啦,本姑娘身体年龄十五岁半,但十五跟十七的样子,也差不多的啦。
能骗住你就行。
见骆诚半晌不说话,李娇娘又问,“你不娶银花,是不是心中另有心上人?”
骆诚马上摇头,“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愿娶我?我长得很丑吗?”李娇娘抬头,凄凄哀眨着杏核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扇一扇着。
她个子苗条,皮肤很白,跟羊脂似的,五观美得像仙女。
骆诚耳朵一红,忙将眼神错开,“会委屈你。”
啊,语气缓和了呢,李娇娘揉了下眼睛,心中欢喜,表情却更加凄凄然,“不委屈不委屈,总比被人打一百棍子强,别说一百棍子,十棍子都能叫我见阎王啊。”
特么的封建社会无人权!不结婚被罚钱不说,还得挨棍子?
还是新社会好啊,想结婚就结婚,想单身就单身。
骆诚看着她,内心渐渐软下来,哪需十棍子?三棍子就能让她吐血而亡。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要不这样,咱俩做个假成亲,等将来你找到归宿了,就走吧。”
将来?将来再说吧。
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再说。
李娇娘脸上的忧愁马上消失不见,她笑着点头,“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官人。”
官人……?
这个字眼十分的新奇,骆诚脸色一窘,低头看脚,“我找里正去写婚书,你自已歇着吧。”说着,他放下斧头,慌张着走了。
独留李娇娘坐在厨房里笑弯了腰。
这个汉子,真是有趣得很呢。
李娇娘忍着笑,进了卧房,将裤子的裤腰收小,又改短了亵|衣的带子。
叠着衣裳时,她看到屋中墙壁上,挂着一件男子的旧外裳,左袖子肘那里勾破了个巴掌大小的洞,李娇娘取下来,给缝补好了。
床上那块被她扯破的旧毯子,在李娇娘的叹息声中,也给补好了。这毯子可甚是可怜啊,破成这样旧成这样,还不能退休。
屋外的雨,不知几时停了,天色也晚了,远处村民家的屋顶上,飘起了炊烟。
李娇娘挽起了袖子,进了厨房。
刚才打扫时,她发现厨房米缸里有半碗小米,吊篮里有几块萝卜干,两个鸡蛋,一把焉掉的野菜。
食材少,不够两人塞牙缝啊。
李娇娘叹口气,将小米清洗好,放在瓦盆里泡起来,另拿了个碗,泡洗净的萝卜干。
那几棵焉掉的野菜,李娇娘扔掉了。
至于鸡蛋,最好是和什么炒着,才够装一盘。
骆诚家房子的旁边,有片小树林。
眼下是初夏,正是植物疯长的季节,在树林里找一找,总能找到几样可以吃的野菜。
李娇娘找了个小提篮,抓了把镰刀在手里,挽着袖子出了门。
走到树林近前,她才知道自已想多了。树林里,根本没有可吃的野菜,到处都是泥土翻动的痕迹。
显然,有人捷足先登了。
李娇娘揉揉又饿了的肚子,仰头叹息,老天不会真跟她有仇吧,连根野菜也不舍得施舍?
这一抬头,让李娇娘发现了新大陆。
原来,她站在一株高大的香椿树下。
树枝上,一丛丛或紫红或浅绿色的嫩芽儿,几乎要闪瞎她的眼。
李娇娘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香椿炒鸡蛋,不要太美味。
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爬树,便砍断几棵低矮的枝丫摘嫩芽。
这时代没有冰箱,叶子菜不能摘多,吃多少摘多少,差不多半蓝子,李娇娘收了手。
树林前方,有丛竹子。
她打算找找,有没有新蘑菇,或是别人挖漏的笋。
春夏的蘑菇和笋,比野菜冒得要快。
但愿其他人下手不快。
进了竹林,她拿着镰刀扒拉着草丛。
蘑菇没看到,倒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缩在草丛里。
野兔?
李娇娘眼睛亮了。
“今晚我有口福了,小东西,来来来,到姐姐篮子里来。”
“你他娘的才到篮子里来。”
李娇娘:“……”谁在说话?是个小男童的声音。
“莫挨老子。”那声音又说道。
李娇娘往四周看看,没看到人。
“说你呢,蠢货!”灰毛小东西,瞪着两粒黑豆眼,看着李娇娘,嘴巴一张一合的。
李娇娘惊讶了,原来是这个东西在说话?
她正要低头研究个究竟,骆诚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骆诚哥,你在家吗?我是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