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固·两都赋并序

导读

赋是汉代流行的文学体裁。长篇大赋讲究文采、韵节和铺陈描写，有相当高的文学价值。

班固，字孟坚，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东汉明帝时兰台令史。他以辞赋家独具的铺陈手法创作了《西都赋》，首述西汉长安形势、田里之饶，中言宫室之盛，末言游猎之乐，语语都从“炫耀”二字铺排出来。其以特有的历史眼光而创作的《东都赋》，从颂扬东汉光武之功德及明帝永平时事出发，对秦及西汉之好大喜功不无鞭挞，在一褒一贬中存劝诫之意，全以议论成文。两赋一开一合，以宾、主二人问答设意，最后收局严密，气势磅礴，形势山川、宫室苑囿包举无遗，实为大赋中之杰作。

原文

或曰：赋者，古诗之流也 ¹ 。昔成、康没而颂声寝 ² ，王泽竭而诗不作。大汉初定，日不暇给，至于武、宣 ³ 之世，乃崇礼官，考文章，内设金马、石渠之署 ⁴ ，外兴乐府协律 ⁵ 之事，以兴废继绝，润色鸿 ⁶ 业。是以众庶悦豫 ⁷ ，福应尤盛，《白麟》《赤雁》《芝房》《宝鼎》之歌 ⁸ ，荐于郊庙；神雀、五凤、甘露、黄龙之瑞 ⁹ ，以为年纪。故言语侍从之臣，若司马相如、虞丘寿王、东方朔、枚皋、王褒、刘向之属 ¹⁰ ，朝夕论思，日月献纳；而公卿大臣御史大夫倪宽、太常孔臧、太中大夫董仲舒、宗正刘德、太子太傅萧望之等 ¹¹ ，时时间作。或以抒下情而通讽谕，或以宣上德而尽忠孝。雍容揄扬 ¹² ，著于后嗣，抑亦《雅》《颂》之亚也 ¹³ 。故孝成 ¹⁴ 之世，论而录之，盖奏御者千有余篇。而后大汉之文章，炳 ¹⁵ 焉与三代同风！

译文

有人说：赋，是古诗的支流。从前周成王、周康王逝世后，颂声就休止了，周王的恩泽完了，诗歌就不作了。大汉刚平定天下，君臣忙于国事，整天没有一点空闲，到了武帝、宣帝时代，就崇敬礼官，考查文章，朝廷内设置金马、石渠之署，此外加封乐府协律都尉这个官职，用以使废亡了的事物重新兴盛继承，好润色宏大的事业。因此百姓普遍欢悦安乐，各种祥瑞尤其盛多，《白麟》《赤雁》《芝房》《宝鼎》等歌，被荐飨在郊宫和宗庙上；神雀、五凤、甘露、黄龙等瑞应，被用来作为年号。所以以文辞侍从的近臣，如司马相如、虞丘寿王、东方朔、枚皋、王褒、刘向一班人，早晚聚在一起论说思索，年年月月献上诗赋；而公卿大臣，如御史大夫倪宽、太常孔臧、太中大夫董仲舒、宗正刘德、太子太傅萧望之等人，也时不时抽空创作赋作。或者用来抒发臣下情而表达讽喻之意，或者用来宣扬皇上盛德而尽忠孝之心。这些作品仪态大方，称引颂扬，显著于后代，或又是与《雅》《颂》可相匹配的。所以孝成帝时候，讨论并又记录下来的作品，大概上奏皇上的就有千余篇。以后大汉的文章光辉灿烂，跟夏、商、周三代的文风先后相同呢！

注释

1此话参见《毛诗序》。　2成、康：周成王姬诵、周康王姬钊，治时称为盛世。寝：休歇。　3武、宣：汉武帝刘彻、宣帝刘询。　4金马：待诏所居之署。石渠：阁名，在大秘殿北，秘书办事处所。　5乐府协律：汉武帝定郊祀礼，立乐府这一官署，加李延年为协律都尉。　6鸿：宏大。　7是以：因此。豫：安乐。　8《白麟》：武帝至雍，获白麟，作歌颂之。《赤雁》：武帝至东海，获赤雁，又作歌。《芝房》：武帝时甘泉宫内生长灵芝，九茎连叶，作歌颂之。《宝鼎》：武帝在后土祠旁得宝鼎，又作歌。　9神雀：因神爵（即神雀）集于长乐宫，宣帝改年号叫神爵。五凤：因凤凰五次飞来，宣帝又改年号叫五凤。甘露：因谓降甘露，宣帝又改年号叫甘露。黄龙：因谓新丰见黄龙，宣帝又改年号叫黄龙。　10司马相如：字长卿，为武骑常侍。虞丘寿王：字子赣，由待诏迁侍中、中书。东方朔：字曼倩，由待诏拜太中大夫、给事中。枚皋：字少孺，由待诏拜为郎。王褒：字子渊，由待诏擢谏议大夫。刘向：字子政，为辇郎，迁中垒校尉。　11倪宽：因善治《尚书》由郡选，以射策为掌故，迁御史大夫。孔臧：孔子之后，因才博迁御史大夫，乞为太常。董仲舒：西汉著名儒学大师、哲学家，曾任博士、太中大夫。刘德：字路叔，武帝称他为千里驹，官宗正。萧望之：字长倩，以射策甲科为郎，后迁太子太傅，一代名臣。　12雍容：仪态大方，从容不迫。揄：称引。扬：传播。　13抑亦：还又是。亚：可与相比者。　14孝成：汉元帝儿子刘骜，即汉成帝。　15炳：光辉。

且夫道有夷隆 ¹ ，学有粗密，因时而建德者，不以远近易则 ² 。故皋陶歌虞 ³ ，奚斯颂鲁 ⁴ ，同见采于孔氏，列于《诗》《书》，其义一也。稽 ⁵ 之上古则如彼，考之汉室又如此。斯事虽细，然先臣之旧式 ⁶ ，国家之遗美，不可阙 ⁷ 也。

且道路有平坦有隆起，学问有粗浅有细密，但是适应时势而建立功德的君王都普遍以礼乐文章光耀王业，不因远近不同而改变原则。所以皋陶歌唱虞舜，奚斯歌颂鲁庙，其作品同时被孔子采录，列进《诗经》和《尚书》，这中间的意思是一样的。探求上古往事，则似皋陶歌赞虞舜；考察汉室今事，则又如司马相如颂扬武帝这样。此事虽然细小，然而先臣以往所树立的楷模，国家留下来的美德，不可缺少啊。

注释

1夷：平坦。隆：突起。　2则：准则。　3皋陶（gāo yáo）：传说为舜掌管刑法之人。《尚书·益稷》记皋陶歌颂虞舜曰“元首明哉”。　4奚斯：春秋时鲁公子。《韩诗》说《鲁颂》“新庙奕奕”是奚斯所作。　5稽：调查，探求。　6旧式：旧时的楷式。　7阙：缺少。

臣窃 ¹ 见海内清平，朝廷无事，京师修宫室，浚城隍 ² ，起苑囿 ³ ，以备制度。西土耆老 ⁴ ，咸怀怨思，冀 ⁵ 上之眷顾，而盛称长安旧制，有陋雒邑之议 ⁶ 。故臣作《两都赋》，以极众人之所眩曜 ⁷ ，折以今之法度。其词曰：

臣私下里看见国家太平清明，朝廷没有乱事，京城修建宫室，疏浚城池，修筑花园和兽禽园林，用以完备规制。西京老辈，都怀着怨望之情，希望皇上眷念垂顾，并盛赞长安旧制，有轻视洛阳的议论。所以微臣写作《两都赋》，尽言众人感到眼花缭乱的事物，并用现今的法度使之折服。赋的词句是：

注释

1窃：私下。　2隍（huáng）：无水的护城河。　3囿（yòu）：古代帝王畜养禽兽的园林。　4西土：长安在西，故称。耆（qí）：老。“耆老”为同义复词。　5冀：希冀。　6长安：今西安。陋：形容词活用为动词，鄙视。雒邑：洛阳。　7极：最高位置，此处形容词活用为动词。眩曜：同“炫耀”，夸张。

西都赋

原文

有西都宾问于东都主人曰：“盖闻皇汉之初经营也 ¹ ，尝有意乎都河洛矣 ² ，辍而弗康，实用西迁，作我上都。主人闻其故而睹其制乎？”主人曰：“未也，愿宾摅怀旧之蓄念 ³ ，发思古之幽情，博我以皇道，弘我以汉京。”宾曰：“唯唯！”

汉之西都，在于雍州 ⁴ ，实曰长安。左据函谷、二崤之阻 ⁵ ，表以太华、终南之山 ⁶ ；右界褒斜、陇首之险 ⁷ ，带以洪河、泾、渭之川 ⁸ 。众流之隈，汧 ⁹ 涌其西。华实之毛 ¹⁰ ，则九州之上腴焉；防御之阻，则天地之隩 ¹¹ 区焉。是故横被六合 ¹² ，三成帝畿 ¹³ ，周以龙兴，秦以虎视。

及至大汉受命而都之也，仰悟东井之精，俯协《河图》之灵 ¹⁴ 。奉春 ¹⁵ 建策，留侯演成 ¹⁶ ，天人合应，以发皇明 ¹⁷ 。乃眷西顾，实 ¹⁸ 惟作京。

译文

有西都宾客向东都主人问道：“听说大汉开始筹划营建首都时，曾经有意在洛阳定都。停止了一阵，后来认为此地定都不安宁，故因此而西迁，在关中建造我朝上都。您听到了那故事并看到了那规制吗？”主人说：“没有呀，希望您舒散怀旧的心绪，抒发思古的幽情，以正大之道使我博通学识，以大汉京都的壮观使我增长见闻。”宾客说：“好好！”

汉朝的西都，在古雍州，实叫作长安。左边雄踞函谷关、崤山的险阻，以华山、终南山为标志；险峻的褒斜、陇首为右边界，以浩大的黄河、泾水、渭水为长带。众多河流的弯曲处，河水涌流向西方。草木开花结果，则是九州最肥沃的良田；防守抵御敌人的险固，则是天地间深险之地。因而此地连通天地四方，成为三朝帝京，周朝凭此似龙兴云雨而创立，秦王凭此似虎视山河而建国。

及至大汉受天命在此建都，仰则晓悟东井星聚之精神，俯则协和《河图》谶语之灵气。奉春君倡建大策，留侯引而赞成，天人合应，用以启发皇上的英明。于是眷恋西行入关，在此建造京城。

注释

1盖：大约。皇：大。　2尝：曾。河洛：即洛阳。　3摅（shū）：舒散，抒发。蓄：积蓄。　4雍州：中国古九州之一，今甘、青、宁部分地区。　5函谷：关名。二崤：崤山。山南有夏王皋之墓，山北有周文王避风雨地，因二陵而名二崤。一说即东、西二崤山。　6表：标记。太华：即华山，属秦岭东段，在陕西华阳县南，因其西有少华山，故称太华。终南：在今西安市南，又称南山，为秦岭主峰。　7褒斜：终南山谷口名。取褒水、斜水两河谷而得名，是陕西通四川古要道。陇首：山名，在今陕西陇县西北。　8洪：大。泾：水名，源自甘肃平凉，东流至陕西入渭。渭：源自甘肃渭源，至陕西潼关入黄河。　9汧（qiān）：水泉潜出。　10华：花。实：果实。毛：指草木植物。　11隩（ào）：通“奥”，深险。　12是故：因此。横：东西为横。被：及。六合：天地四方。　13此指周、秦、汉三朝建都。畿：京城周围千里的领地。　14悟：一作“寤”，晓悟。东井：据《汉书》说，高祖至霸上，五星聚于东井。东井即井宿，在银河东，故以名其星。按分野，东井当指秦地，兆验汉当代秦而都关中。《河图》：传说龙马出现于黄河，背负《河图》。在这传说的图籍中有“帝刘季”字样。　15奉春：奉春君，本叫娄敬，赐姓刘，第一个倡议从洛阳迁都关中。　16留侯：张良。演：引。张良劝刘邦入关中。　17天：指五星聚东井和《河图》记言之事。人：指娄敬、张良等进言。皇明：指汉高祖。　18实：此。

于是睎秦岭，睋北阜，挟沣、灞，据龙首 ¹ 。图皇基于亿载，度宏规而大起。肇自高而终平 ² ，世增饰以崇丽。历十二之延祚 ³ ，故穷泰而极侈。建金城而万雉 ⁴ ，呀 ⁵ 周池而成渊。披三条之广路，立十二之通门 ⁶ 。内则街衢洞达，闾阎 ⁷ 且千，九市 ⁸ 开场，货别隧 ⁹ 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 ¹⁰ 城溢郭，旁流百廛 ¹¹ 。红尘四合，烟云相连。于是既庶且富，娱乐无疆 ¹² 。都人士女，殊异乎五方，游士拟 ¹³ 于公侯，列肆侈于姬、姜 ¹⁴ 。乡曲豪举 ¹⁵ ，游侠之雄，节慕原、尝 ¹⁶ ，名亚春、陵 ¹⁷ ，连交合众，骋骛乎其中 ¹⁸ 。 以上城市。

在这时，西行君臣远望秦岭，遥视北冈，旁挟沣水、灞水，上据龙首山。希冀帝王基业能够绵延亿载，拟定宏大的蓝图而广兴建筑。从高祖开始到平帝时止，世代增加修饰，使之崇高壮丽。经历十二代延续的皇位，因而穷尽骄恣并且极端奢侈。修建坚固的城墙万雉，四周的护城河浩大而宽阔，汇水成潭。开辟三条广阔的道路，建立十二座畅通的大门。城内则街巷四通八达，里巷之门将近千数，九处市井开场，货物按店铺道路分陈。人群拥挤难以转身，车如流水不能掉头，里城外城都挤满了人，旁边遍布各种做生意的房子，贸易运转不停。市区飞尘四处弥漫，烟尘与云彩相衔连。在这个时候，西都既富庶又宽裕，人民的生活丰富多彩，欢娱快乐而没有止境。京都男女，跟外地有很大不同，游览之士可跟公侯比拟，店铺商人可跟诸候比赛奢侈。乡村豪强自相称举，成为游侠中的英雄，他们仰慕平原君、孟尝君的气节，名声仅次于春申君、信陵君，广交天下朋友，在京城中，聚集徒众纵横驰骋。

注释

1睎（xī）：远望。秦岭：在今陕西南部。睋（é）：遥望。北阜：陕西三原北之高土丘。沣（fēng）：水名，源自陕西长安西南，北至西安入渭水。灞（bà）：水名，源出陕西蓝田东，过灞桥入渭水。龙首：山名，头入渭水，尾达樊川。　2肇（zhào）：初始。高：汉高祖。平：汉平帝。　3祚（zuò）：皇位。西汉经高祖、惠帝、文帝、景帝、武帝、昭帝、宣帝、元帝、成帝、哀帝、平帝到孺子刘婴，共十二代。若刘婴不算，则可算吕后。　4金城：比喻坚固。雉（zhì）：古代城墙高一丈、长三丈为一雉。　5呀（xiā）：大而空阔。　6据《周礼》，天子都城每方有三门，每门有大路，叫“三条”，故总有十二门。　7闾阎：里巷的门。　8九市：长安有九处市井，六在道西，三在道东。　9隧：道路。　10阗（tián）：充满。　11廛（chán）：此处指用以做生意的房子。　12疆：境域。　13拟：比拟。　14肆：市井中陈货物的店子。姬、姜：周朝大诸侯国的姓，此泛指名门大姓。　15乡曲：乡村。豪举：一作“豪俊”，指朱家、郭解、原涉等人。　16节：气节。原：赵平原君赵胜。尝：齐孟尝君田文。　17春：楚春申君黄歇。陵：魏信陵君魏无忌。　18骋（chěng）：奔驰。骛（wù）：亦即急驰。

若乃观其四郊，浮游近县，则南望杜、霸 ¹ ，北眺五陵 ² ，名都对郭，邑居相承。英俊之域，绂冕所兴 ³ ，冠盖如云。七相五公 ⁴ ，与乎州郡之豪杰，五都之货殖 ⁵ ，三选七迁 ⁶ ，充奉陵邑。盖以强干弱枝 ⁷ ，隆上都而观万国也。

至于观看京城四郊，周游近县，则向南可远望杜陵、霸陵，向北可眺望五陵，著名的都会对着县邑的城郭，房屋相互连接。英豪俊杰居住的地域，达官显贵所建之区。高冠华盖，往来如云。七相五公，跟那些州郡的豪杰，五都的商人，选出这三等人迁于汉家七陵，用以充实供奉陵园的县邑。大概是为了加强主干削弱枝叶，使上都隆重并显威于万国。

注释

1杜：汉宣帝葬杜陵。霸：汉文帝葬霸陵。均在城南。　2五陵：高祖葬长陵，惠帝葬安陵，景帝葬阳陵，武帝葬茂陵，昭帝葬平陵。均在渭水之北。　3绂（fú）：系印的绶带。冕（miǎn）：王侯卿大夫的礼帽。　4七相：七位丞相，其中车千秋徙长陵，黄霸、王商徙杜陵，韦贤、平当、魏相、王嘉徙平陵。五公：五位三公，其中太尉田蚡徙长陵，大司马张安世、司空朱博徙杜陵，司徒平晏、大司马韦赏徙平陵。一说五公为御史大夫张汤、杜周，前将军萧望之，右将军冯奉世，大将军史丹，不如前说确切。　5五都：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货殖：此指经商的人。　6三选：选三等人，即徙官员、富商、豪强之家于诸陵。七迁：迁往上述七陵。汉元帝以后，地方大族不徙京都，故只有七迁。　7强干弱枝：使树干强大，使枝叶变弱。比喻加强中央王室权力，削弱地方势力。

封畿之内，厥 ¹ 土千里，逴跞诸夏 ² ，兼其所有。其阳则崇山隐天，幽林穹谷 ³ ，陆海 ⁴ 珍藏，蓝田 ⁵ 美玉。商、洛缘其隈 ⁶ ，鄠、杜滨其足 ⁷ ，源泉灌注，陂池 ⁸ 交属。竹林果园，芳草甘木，郊野之富，号为近蜀 ⁹ 。

在京城封畿之内，那里土地千里，超过中原地区，并兼有其富饶。那里向南高山接天，幽林深谷，肥沃的土地里有各种珍藏，蓝田盛产美玉。商、洛二县傍依水湾，鄠、杜二县迫近山脚，源流泉水灌注流入，池沼纵横相连。竹林果园，芳草美树，郊野之富饶，号称是接近蜀地。

注释

1厥：代词，可译为“那里的”。　2逴跞（chuō luò）：超越。诸夏：周代姬姓王室所分封的中原各国。《论语》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3穹谷：深谷。　4陆海：指陆地富饶，如海之所出无穷。　5蓝田：今陕西有蓝田，其蓝田谷盛产美玉。　6商、洛：当时的商县和上洛县。隈（wēi）：山水弯曲处。　7鄠（hù）、杜：当时的鄠县和杜阳县。滨：通“濒”，迫近。足：山麓。　8陂（bēi）池：池沼。　9近蜀：与蜀相类。

其阴则冠以九嵕 ¹ ，陪以甘泉 ² ，乃有灵宫 ³ ，起乎其中。秦、汉之所极观，渊、云之所颂叹 ⁴ ，于是乎存焉。下有郑、白之沃 ⁵ ，衣食之源，提封 ⁶ 五万，疆埸 ⁷ 绮分。沟塍 ⁸ 刻镂，原隰龙鳞 ⁹ ，决渠降雨，荷插 ¹⁰ 成云。五谷垂颖 ¹¹ ，桑麻铺棻 ¹² 。

那里向北处，高峻的九嵕山直入云端，有甘泉山伴佐，于是有灵宫在其中兴建。秦、汉时极度壮观的宫殿，王子渊、扬子云所歌唱的赋颂，都保存了下来啊。下边有郑国渠、白渠所灌溉之沃野，这是衣食的来源，总共有五万顷，田界纵横交错，好似罗绮。水沟田塍交错如镂，平原、低地相连，好似龙的鳞片，开通河渠灌溉如天降甘霖，扛上铁锹治水的人好似彩云。五谷垂下穗头，桑树麻苗遍地铺满且十分茂盛。

注释

1阴：山北。九嵕（zōng）：山名，在陕西礼泉东北。山势高峻。　2甘泉：山名，在陕西淳化北。　3灵宫：甘泉山上有秦二世所建之林光宫，西汉所建之甘泉宫、延寿馆、通天台等。　4渊：王褒字子渊，作《甘泉颂》。云：扬雄字子云，作《甘泉赋》。　5郑：战国时水工郑国说秦，引泾水注洛溉田，开凿了郑国渠。白：汉武帝时赵中大夫白公从谷口引泾水入栎阳溉田，开凿了白渠。　6提封：积土为封限。“提”一作“堤”。　7埸（yì）：田界。　8塍（chéng）：田间的小路界。　9原：高平之处。隰（xí）：低下的湿地。　10插：《后汉书》作“臿”，民歌有“举臿为云，决渠为雨”之句。臿（chā），即掘土的锹。　11五谷：黍、稷、豆、麦、稻。颖：禾穗。　12棻（fēn）：通“纷”，茂盛。

东郊则有通沟大漕 ¹ ，溃渭洞河 ² ，泛舟山东 ³ ，控引淮、湖，与海通波。西郊则有上囿 ⁴ 禁苑，林麓薮 ⁵ 泽，陂池连乎蜀汉。缭 ⁶ 以周墙，四百余里，离宫别馆，三十六所 ⁷ ，神池 ⁸ 灵沼，往往而在。其中乃有九真之麟 ⁹ ，大宛之马 ¹⁰ ，黄支之犀 ¹¹ ，条支之鸟 ¹² 。逾昆仑，越巨海，殊方异类，至于三万里。 以上郊畿。

东郊则有四通八达的水路运输，旁决渭水，贯通黄河，在崤山之东驾船浮行，控制导引淮河和洪泽湖的流水，跟大海连通。西郊则有皇帝的上林苑，山岭树木，干沼水泽，池沼相连可通到汉中及蜀地。围绕着长长的围墙，有四百多里，离宫别馆，有三十六所，神池灵沼，到处皆是。其中就有九真郡献的麒麟，有从大宛国缴获来的汗血马，有黄支国进贡的生犀，有条支国那边献来的大鸟。这些珍禽奇兽或是越过昆仑山，或是渡过重洋大海，他方的奇异品种，是从三万里外运来的啊。

注释

1漕：水运。　2溃：河水旁决。洞：穿通。武帝时曾为漕渠通渭，又引黄河水东南流，与淮、泗水会合。　3山东：崤山之东广大地区。　4上囿：即上林苑。　5薮（sǒu）：无水的泽地。　6缭：围绕。　7上林有建章、承光十一宫，平乐、茧观等建筑二十五处，合三十六所。　8神池：昆明池中有神池，通白鹿原。　9九真：郡名，西汉时南越王赵佗置，辖地即今越南清化及乂安省东部。麟：古代传说中的麒麟，样子像鹿，独角，全身生鳞甲，尾似牛，象征吉祥。　10大宛（yuān）：古西域国名，在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武帝时李广利斩大宛王，获汗血马。　11黄支：国名，有“三万里贡生犀”之说。　12条支：西域国名，在安息西，临波斯湾。武帝时安息发使来献大鸟。

其宫室也，体象乎天地，经纬乎阴阳，据坤灵 ¹ 之正位，仿太、紫之圜方 ² 。树中天之华阙 ³ ，丰冠山之朱堂 ⁴ ，因瑰材而究奇 ⁵ ，抗应龙之虹梁 ⁶ ，列棼橑以布翼 ⁷ ，荷栋桴而高骧 ⁸ 。雕玉瑱以居楹 ⁹ ，裁金璧以饰珰 ¹⁰ ，发五色之渥 ¹¹ 彩，光焰朗以景 ¹² 彰。

那里的宫室呀，总体形势跟圆天方地相似，方位契合日月运行规律，根据地神的正位，仿太微星而方，仿紫宫星而圆。竖立高入中天的华阙，筑起冠于山巅的殿堂，凭借奇伟之材而巧施技艺，高架的横梁似应龙之形又似虹贯云空，栋梁排列、椽片广布，屋檐恰如鸟翼飞翔，梁栋负重，梁头好比马首高昂。雕琢玉石柱基用以立稳大柱，裁割金片玉璧用来装饰瓦当，闪耀出五彩温润的光华，光辉灿灿，宫室图像更加鲜明。

注释

1坤灵：地神。　2太：太微星，四方。紫：紫宫星，圆环。天子明堂之制，内有太室像紫宫，南有明堂像太微。　3中天：周穆王所做的中天台。阙：门观。　4丰：大，丰厚。冠山：在山之上。　5瑰（guī）：原刻本作“壞（坏）”，据《后汉书》改。瑰，奇伟。究：推究，推求。　6抗：高举。应龙：有翼之龙。　7棼（fén）：楼阁的栋梁。橑：屋椽。翼：屋的四角。　8荷：负载。桴（fú）：房屋的二梁。骧（xiāng）：昂举。　9瑱（tiàn）：柱子的基石。楹（yíng）：厅堂前的柱子。　10珰（dāng）：瓦当，房屋椽头的装饰。　11渥：润泽。　12景：“影”的本字。

于是左墄右平 ¹ ，重轩 ² 三阶。闺 ³ 房周通，门闼洞开 ⁴ 。列钟虡 ⁵ 于中庭，立金人于端闱 ⁶ 。仍增崖而衡阈 ⁷ ，临峻路而启扉。徇 ⁸ 以离宫别寝，承以崇台闲馆，焕 ⁹ 若列宿，紫宫是环 ¹⁰ 。清凉、宣、温，神仙长年，金华、玉堂，白虎、麒麟 ¹¹ ，区宇若兹，不可殚 ¹² 论。增盘崔嵬 ¹³ ，登降炤烂 ¹⁴ ，殊形诡 ¹⁵ 制，每各异观。乘茵步辇 ¹⁶ ，惟所息宴。 以上宫室。

在正殿这个地方，左边是百官上殿的阶基，右边是平铺的文砖，栏杆重重，台阶层层。宫中内室四面相通，大门小门张开。在中庭摆列着钟和悬乐器的架子，并在正门竖立着座座金像。沿着高墙横着门槛，面临宽大过道开启宫扉。周围以离宫别殿环绕，以高台闲馆承接，光明熠熠，好像群星围绕紫宫。清凉、宣室、温室，长乐的神仙，金华、玉堂、白虎、麒麟等都是富丽豪华的宫殿，像这种壮丽的屋宇，不可能将它们全部说完。建筑重叠回旋，险峻高耸，楼阁高低，明亮光辉，特殊的形状、怪异的规模，每每各自呈现出奇异的景象。帝后们乘坐车辇代步，唯在此间休息饮宴。

注释

1墄（cè）：台阶的级。天子殿高九尺，阶为九级，左有齿供人行，称为墄。右边则以有文采的砖头相匹配，称为平。　2轩：栏杆。　3闺：宫中内室的门。　4闼（tà）：宫中的小门。洞：通。　5虡（jù）：悬挂钟、磬的木架。　6金人：金属铸的人像。秦始皇收天下兵器于咸阳，销熔后铸成人像十二座，放置宫中。端：正。闱：宫中大门。　7仍：因循，沿着。增：高。崖：墙壁陡立的侧面。衡：通“横”。阈（yù）：门槛。　8徇（xún）：环绕。　9焕：光明。　10是：介词，使宾语前置。此句即“环紫宫”的倒装。　11清凉殿、宣室殿、中温室殿、金华殿、大玉堂殿、中白虎殿、麒麟殿等属未央宫，神仙殿则属长乐宫。　12殚（dān）：竭尽。　13增：通“层”，重复。盘：通“蟠”，回绕，屈曲。　14炤（zhāo）烂：明亮有光彩。　15诡：诡异。　16茵：车垫子，此泛指有垫的车。步辇：用人推以代步的轿车。

后宫则有掖庭、椒房 ¹ ，后妃之室，合欢、增城，安处、常宁，茝若、椒风，披香、发越，兰林、蕙草，鸳鸾、飞翔之列 ² 。昭阳 ³ 特盛，隆乎孝成 ⁴ 。屋不呈 ⁵ 材，墙不露形，裛以藻绣 ⁶ ，络以纶连 ⁷ ，隋侯明月 ⁸ ，错落 ⁹ 其间。金釭衔璧 ¹⁰ ，是为列钱。翡翠火齐 ¹¹ ，流耀含英；悬黎、垂棘 ¹² ，夜光在焉。

后宫则有掖庭、椒房殿，是后妃们的内室，还有合欢殿、增成舍，安处、常宁、茝若、椒风，披香、发越，兰林、蕙草，鸳鸾、飞翔等一系列殿、舍。昭阳殿特别豪奢，在孝成帝时则倍加彩饰。房屋不露梁栋，墙壁不显露原墙，用五彩丝绣缠裹，用青丝带缠绕，隋侯的明珠在其中交错缤纷。以黄金做壁带上的饰环，上面嵌着很多玉璧，就像一列列的钱币。翡翠火齐，流动着光华，饱含着光辉；悬黎、垂棘，夜里闪现出光彩。

注释

1掖庭、椒房：泛指后妃居住的宫室。　2上述皆后宫妃子所居之殿、舍，如班婕妤曾住增成舍，董贤妹住椒风舍等。　3昭阳：汉成帝赵昭仪所居之殿。　4孝成：即汉成帝刘骜。　5呈：呈现，外露。　6裛（yì）：缠裹。藻绣：五彩丝刺的绣。　7络：缀络，缠绕。纶：青丝带。　8隋侯：姬姓诸侯，在汉东。曾用药治蛇伤，蛇在江中衔珠相报。明月：即大蛇所报之明月珠。　9错落：错杂。　10釭（gāng）：壁带（墙壁间露出的像带子一样的横木）上的环状金属饰物。衔：含。　11翡（fěi）：红色宝石。翠：绿色宝石。火齐：宝珠名。　12悬黎：美玉名。垂棘：美玉名。

于是玄墀釦砌 ¹ ，玉阶彤 ² 庭，碝、磩彩致 ³ ，琳、珉青荧 ⁴ 。珊瑚碧树，周阿 ⁵ 而生。红罗飒纚 ⁶ ，绮组缤纷 ⁷ 。精曜华烛 ⁸ ，俯仰如神。后宫之号，十有四位 ⁹ ，窈窕 ¹⁰ 繁华，更盛迭 ¹¹ 贵，处乎斯列者，盖以百数。 以上宫室中之专言后宫。

在这里，黑漆的台阶用金银玉石镶砌，白玉阶基，红色大庭，碝、磩美石文理细密，琳、珉美石露出青色微光。珊瑚枝和碧玉般的青石树，环绕着后宫弯廊曲角摆设。宫娥嫔妃们红色丝绸衣袖飘然舞动，花细绫和丝绶带五彩缤纷。明眸像星星一样闪耀，似火烛一样光明，一仰身一俯首好似神仙自天而降。后宫的称号，有十四等级，一个个幽闲美好，繁盛华丽，一个更比一个高贵，身有爵号的，大概要以百来计算。

注释

1墀（chí）：台阶。因以黑漆涂饰，故称玄墀。釦（kòu）砌：以玉石金银镶砌。　2彤（tóng）：朱红色。　3碝（ruǎn）、磩（qì）：似玉之美石。彩致：文理细密。　4琳、珉（mín）：似玉的美石。荧（yíng）：微光。　5阿：弯曲处。　6飒纚（xǐ）：长袖舞动的样子。　7绮（qǐ）：有花纹的丝织品。组：丝织宽带。　8精：此处指星星。曜（yào）：照耀。华：光彩。　9汉后宫称号，正嫡称皇后。妾称夫人，分为昭仪（位视丞相）、婕妤（位视上卿）、 娥（视中二千石）、傛华（视真二千石）、美人（视二千石）、八子（视千石）、充依（视千石）、七子（视八百石）、良人（视八百石）、长使（视六百石）、少使（视四百石）、五官（视三百石）、顺常（视二百石）十三等，又有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视同百石）共为一等，合十四等。　10窈窕：文静而美好。　11迭：更迭。

左右庭中，朝堂百寮 ¹ 之位。萧、曹、魏、邴 ² ，谋谟 ³ 乎其上，佐命则垂统，辅翼则成化，流大汉之恺悌 ⁴ ，荡亡秦之毒螫 ⁵ 。故令斯人扬乐和之声，作画一之歌 ⁶ 。功德著乎祖、宗 ⁷ ，膏泽洽乎黎庶 ⁸ 。

左右厅堂之中，有朝廷百官的位置。萧何、曹参、魏相、邴吉，在这厅堂上谋划计策，佐助君主则使基业传给后代，协助德政则成就教化，传扬大汉和乐平易之风，荡涤亡秦的种种流毒。所以让这班人宣扬和乐之声，百姓唱出了“画一”的歌。其功德可昭告于历代祖宗，恩泽浸润到广大黎民百姓之间。

注释

1寮（liáo）：同“僚”。百寮即百官。　2萧：沛人萧何。曹：沛人曹参。魏：济阴人魏相。邴：鲁人邴吉。均为汉朝丞相。　3谟（mó）：计策。　4恺悌（kǎi tì）：和乐平易。　5螫（shì）：毒害。　6画一：一致。萧何死，曹参为相，民歌曰：“萧何为法，较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　7祖：汉高祖刘邦。宗：太宗孝文帝刘恒。　8膏泽：膏雨，比喻恩泽。洽：浸润。

又有天录 ¹ 、石渠，典籍之府。命夫惇诲故老名儒师傅 ² ，讲论乎六艺 ³ ，稽合乎同异 ⁴ 。又有承明 ⁵ 、金马著作之庭。大雅宏达，于兹为群，元元本本 ⁶ ，殚见洽闻 ⁷ ，启发篇章，校理秘文 ⁸ 。

又有天录、石渠，是藏典籍的府库。任命那些殷勤教诲的旧臣元老、名儒，以及太师少师、太傅少傅，在这里讲论六艺，考核总结他们宣讲的异同。又有承明庐、金马署等著书立说的厅堂。大雅宏博、学识通达的才子，在这里相聚，探讨原始，得其根本，个个博闻广见，启发篇章，校勘整理典籍秘书。

注释

1天录：未央宫大殿北之阁，以藏秘书。　2夫：那些。惇诲：殷勤教告。　3六艺：指《诗》《书》《易》《礼》《乐》《春秋》。　4稽：考核。合：汇聚，总结。　5承明：殿前石渠阁门外之庐。　6元元：元其元，追源其原始。本本：本其本，根据其根本。　7殚：尽。洽：周遍。　8秘文：典籍秘书。

周以钩陈之位 ¹ ，卫以严更之署 ² 。总礼官之甲科 ³ ，群百郡之廉孝 ⁴ 。虎贲赘衣 ⁵ ，奄尹阍寺 ⁶ ，陛戟百重 ⁷ ，各有典司。 以上宫室中之专言官寺。

宫卫像钩陈星环绕紫宫一样环绕宫室，并且还有守更司夜的官吏守护。聚集礼官所考选的甲科之士，会合天下郡县所推荐的孝廉。守卫宫殿之将士，主管穿着之官，太监宦官，执戟之人在阶陛上一层又一层，各处都有人掌管主持。

注释

1周：环绕。钩陈：紫宫星座外之星。　2指督行夜鼓之司署。　3礼官：奉常掌礼仪，属官有五经博士，掌试策考优劣，分甲乙之科。　4廉孝：汉制，要求各郡县兴廉举孝，推荐人才。　5虎贲（bēn）：皇宫中卫士及其将领。赘衣：主管帝王衣物之官。　6奄（yān）：同“阉”。阉尹，管太监之官。阍（hūn）：宫门。阍寺，宦官。　7重：层。

周庐千列，徼道 ¹ 绮错，辇路经营 ² ，修除 ³ 飞阁。自未央而连桂宫，北弥明光而亘长乐 ⁴ ，凌隥道而超西墉 ⁵ ，掍建章而连外属 ⁶ 。设璧门之凤阙 ⁷ ，上觚棱而栖金爵 ⁸ 。

周遍于宫殿的宿卫庐舍有千百栋，巡查的道路互相交错，辇车在路上来来往往，有长长的宫楼台阶和飞架的阁道。西起未央宫而北接桂宫，北边到明光宫楼阁，又连通长乐宫，石砌的道路向前延伸而远达西城，通向建章宫并连接外边隶属的建筑。设置了璧门和凤阙，宫殿顶上的瓦脊栖息着铜凤凰。

注释

1徼（jiào）道：巡查的路。　2经营：往来。　3除：宫楼台阶。“除”一作“涂”。　4未央宫在西，长乐宫在东，桂宫、明光宫在北，都是长安帝王宫殿。弥：遍覆。亘：从这头直达那头。　5凌：升。隥（dènɡ）：石头砌的台阶。超：远。墉：城。　6掍（hǔn）：同，混合。建章：宫名，在城西。　7璧门：建章宫之南。凤阙：建章宫之东，高二十余丈。　8觚（ɡū）棱：宫阙顶上转角处的瓦脊。爵：通“雀”，指建章宫阙楼上的铜凤凰。

内则别风之嶕峣 ¹ ，眇丽巧而耸擢 ² ，张千门而立万户，顺阴阳以开阖 ³ 。尔乃 ⁴ 正殿崔嵬，层构厥高，临乎未央。经骀荡而出馺娑，洞枍诣以与天梁 ⁵ ，上反宇以盖戴，激日景 ⁶ 而纳光。神明郁其特起 ⁷ ，遂偃蹇而上跻 ⁸ ，轶云雨于太半 ⁹ ，虹霓回带于棼楣 ¹⁰ ，虽轻迅与僄狡 ¹¹ ，犹愕眙 ¹² 而不能阶。攀井幹 ¹³ 而未半，目眴 ¹⁴ 转而意迷，舍棂槛 ¹⁵ 而却倚，若颠坠而复稽 ¹⁶ 。魂恍恍 ¹⁷ 以失度，巡回涂而下低。

建章宫内则有别风阙高高耸立，精妙丽巧拔地而起，陈设很多大门，置立很多窗子，顺着阴阳有关有开。至于正殿崔嵬，重重构筑而高拔，凌驾于未央宫之上。经过骀荡殿，走出馺娑殿，穿过枍诣殿以及天梁宫，殿顶飞檐用来覆盖殿堂，金饰的瓦当晶莹闪光，与日光交相辉映使殿内充满光亮。神明台巍然崛起，高耸入云，云雨飘落其下半，虹霓萦绕在它的梁间，即使轻巧迅捷的人，也只能瞪眼惊愕，不能沿阶而登。攀登井幹楼不到一半，双目昏眩，心意迷茫，放开栏杆离开倚靠，好似要颠倒坠落，可却又停留在原地。精神恍惚而失去平衡，只好循着回去的道路，下到低处。

注释

1别风：又叫折风，建章宫东之阙楼。嶕峣（jiāo yáo）：高耸的样子。　2眇（miǎo）：通“妙”，精妙。擢（zhuó）：耸起。　3阖（hé）：通“合”。　4尔乃：至于。　5“骀（dài）荡”“馺（sà）娑”“枍（yì）诣”都是建章宫殿名。天梁：宫名。　6景：“影”的本字。　7神明：台名，武帝所立。郁：繁盛。　8偃蹇（jiǎn）：夭矫高耸。跻（jī）：登上，上升。　9轶（yì）：超越，超过。太半：数的三分之二。　10楣：门上的横梁。　11僄（piào）：轻捷。狡：疾迅。　12愕眙（chì）：惊愕瞪眼。　13井幹：楼名，武帝时建，高五十丈。　14眴（xuàn）：目光摇晃。　15棂（línɡ）槛：栏杆。　16稽：稽留。　17恍恍（huǎnɡhuǎnɡ）：恍惚，模糊。

既惩 ¹ 惧于登望，降周流 ² 以徬徨。步甬道以萦纡 ³ ，又杳窱 ⁴ 而不见阳。排飞闼 ⁵ 而上出，若游目 ⁶ 于天表，似无依而洋洋 ⁷ 。前唐中而后太液 ⁸ ，览沧海之汤汤 ⁹ ，扬波涛于碣石 ¹⁰ ，激神岳之嶈嶈 ¹¹ 。滥瀛洲与方、壶 ¹² ，蓬莱起乎中央。

既然对于登高远望感到苦恼害怕，就下来周游，但却彷徨不定。漫步在迂回曲折的甬道上，这里幽深而不见太阳。推开楼阁轩窗而从上眺望，好似望到了天外，在这广阔无边的天际中，目光又无所依归。前边是唐中池，后面是太液池，人们好像观览到了沧海的激流水势，在那碣石边，波涛汹涌，飞起的水波冲击神山，发出锵锵的响声。水流激荡瀛洲、方丈、壶梁，蓬莱仙山矗立中央。

注释

1惩：苦于。　2周流：周游。　3甬道：飞阁之间的复道。萦纡（yínɡ yū）：回绕纡曲。　4杳窱（tiǎo）：幽深。　5飞闼：指阁楼上的门。　6游目：目光由近而远随意观览。　7洋洋：广阔无边。　8唐中：池名，在建章宫西。太液：池名，在建章宫北，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等假山。　9海：大海。汤汤（shānɡ shānɡ）：大水激流的样子。　10碣石：山名，渤海边黄河入海口附近。　11嶈嶈（qiānɡ qiānɡ）：水波与山石相击之声。　12滥：泛，此指泛舟。瀛洲、方（方丈）、壶（壶梁）及下句蓬莱，都是传说中的海上仙山。

于是灵草冬荣，神木丛生 ¹ ，岩峻崷崪 ² ，金石峥嵘 ³ 。抗仙掌以承露 ⁴ ，擢双立之金茎 ⁵ ，轶埃壒之混浊 ⁶ ，鲜颢气之清英 ⁷ 。骋文成之丕诞 ⁸ ，驰五利之所刑 ⁹ ，庶松、乔之群类 ¹⁰ 。时游从乎斯庭，实列仙之攸 ¹¹ 馆，非吾人之所宁。 以上宫室中之专言别苑。

在这里，灵草冬天茂盛，神木丛生，岩石险峻，金石峭拔。神明台铜人舒掌而承接甘露，柏梁台铜柱屹立与之遥遥相对，超越混浊的尘埃，洁净了颢气的精华。听任文成将军的大欺诈，向往五利将军的仙法，或许就是赤松子、王子乔一流的人物吧。当时游览这片宫廷，这里确实是列仙所居住的亭馆，不是我们这些人所安乐的地方。

注释

1灵草和神木都是方士们宣扬的不死之药。　2崷崪（qiú zú）：高峻的形状。　3峥嵘：亦即高峻。　4抗：举。武帝在建章宫做铜器承露盘，高二十丈，大七围，上有金属铸的仙人之掌，以接雨露。　5擢：耸立。金茎：指承露盘的铜支柱。　6轶：超出。埃壒（ài）：尘埃。　7鲜：洁净，形容词活用为动词。颢气：白气，即雾气。　8骋：放纵。文成：齐地方士李少翁，被封为文成将军。丕：大。诞：荒诞，欺诈。　9驰：向往，趋求。五利：胶东人栾大好为大话，被武帝封为五利将军。刑：法。　10庶：或许。松：赤松子，传说为神农氏雨师，口服水玉以教神农。乔：王子乔，传说周灵王太子晋羽化时，道士浮丘公接他上嵩山。　11攸：所。

尔乃盛娱游之壮观，奋泰武乎上囿 ¹ ，因兹以威戎夸狄 ² ，耀威灵而讲武事。命荆州使起鸟，诏梁野而驱兽。毛群内阗 ³ ，飞羽上覆。接翼侧足，集禁林而屯聚。水衡虞人 ⁴ ，修其营表。种别群分，部曲 ⁵ 有署。罘网连纮 ⁶ ，笼山络野。列卒周匝 ⁷ ，星罗云布。

至于大规模娱游的壮观，在上林苑奋起炫耀武力，用这些来震慑西戎，向北狄夸耀，因而耀武扬威谋划武备。命令荆州，使人捕取鸟儿，诏令梁州，四野驱赶兽类；因此走兽充满苑内，飞禽遮掩上空。飞禽翅膀接连翅膀，走兽腿脚站不正只能侧着，都集合到禁林屯留聚居。水衡都尉和虞人，修建营垒，竖立标记。动物分门别类饲养，管理机构都有专门的府署。捕兽的网连着绳索，笼罩山野。一队队士卒四周环绕，星罗棋布。

注释

1泰：此处指“大”。大武即大陈武事。上囿：即上林苑。　2戎：西戎。狄：北狄。古时对西、北方少数民族的称呼。　3毛群：指兽类。阗：充满。　4水衡：水衡都尉，掌上林苑，兼管皇室财物铸钱。虞人：掌管山泽的官员。　5部曲：军队的组织。当时大将军有营五部，部有校尉一人，部下有曲，曲有军候一人。　6罘（fú）：捕兽的网。纮（hónɡ）：绳索。　7匝：环绕。

于是乘銮舆，备法驾 ¹ ，帅群臣，披飞廉 ² ，入苑门。遂绕酆、鄗 ³ ，历上兰 ⁴ ，六师发逐，百兽骇殚。震震爚爚 ⁵ ，雷奔电激，草木涂地，山渊反覆。蹂躏其十二三，乃拗怒而少息 ⁶ 。尔乃期门佽飞 ⁷ ，列刃钻鍭 ⁸ ，要趹追踪 ⁹ ，鸟惊触丝，兽骇值锋。机不虚掎 ¹⁰ ，弦不再控，矢不单杀，中必叠双。飑飑纷纷 ¹¹ ，矰缴相缠 ¹² ，风毛雨血，洒野蔽天。平原赤，勇士厉。猿狖 ¹³ 失木，豺狼慑窜。

在这时天子乘坐銮舆，备齐法驾，统率群臣，驰出飞廉馆，跨入上林苑门。于是绕过酆都、镐京，经过上兰观，军卒发动追逐，百兽惊骇恐惧。轰轰隆隆，队伍似雷奔，明光闪闪，刀戟如电击，草木被踏得伏倒在地，高山深潭像要翻过来覆过去。被捕获或击毙的野兽有十分之二三，于是稍微停息，抑制一下军队的锐气。至于期门、佽飞这些掌管游猎弋射的将士，齐举刀剑，簇聚箭头，中途拦截，奔马腾空而追击兽踪，飞鸟惊恐而触进丝网，走兽骇惧而碰上刀锋。弩机不虚发，弓弦不虚张，飞矢不杀单个，射中的必定叠双。空中飞着纷纷弋箭，短箭和丝绳互相缠绕，兽毛如风发，鸟血如雨落，洒遍原野，遮蔽天空。平原被血染红，勇士们更加猛烈。猿狖失去可藏之树，豺狼慑服逃窜。

注释

1法驾：天子车驾分大驾（千乘万骑，公卿奉引）、法驾和小驾等。法驾居次等，用六马，只执金吾奉引，侍中骖乘。　2披：开。飞廉：武帝所做之馆。　3酆：周文王之都，在鄠县东。鄗：同“镐”，周武王之都，在上林苑中。　4上兰：观名，在上林苑。　5震震：声音宏大响亮，与下句“雷奔”照应。爚爚（yuè yuè）：光明耀目，与下句“电激”照应。　6拗（yù）：抑制。少：稍。　7期门：汉武帝时光禄勋属下之护卫，掌游猎，因期之于殿门而命名。佽（cì）飞：官名，掌弋射。　8钻：通“攒”，簇聚。鍭（hóu）：剪去羽毛的箭头。　9要（yāo）：通“邀”，中途拦截。趹（jué）：奔马后蹄踢地腾空。　10机：弩弓的发动机关。掎（jǐ）：发射。　11飑飑（biāo biāo）：突出的强风，此指疾迅。纷纷：指多。　12矰（zēnɡ）：缠丝的短箭。缴：系在箭上的丝绳。　13狖（yòu）：黑色长尾猿。或云似狸之兽。

尔乃移师趋险，并蹈潜秽 ¹ ，穷虎奔突，狂兕触蹷 ² 。许少施巧，秦成力折 ³ 。掎僄狡 ⁴ ，扼猛噬 ⁵ ，脱角挫脰 ⁶ ，徒搏独杀。挟师 ⁷ 豹，拖熊螭 ⁸ ，曳犀牦，顿象罴 ⁹ 。超洞壑，越峻崖，蹷崭 ¹⁰ 岩。巨石隤 ¹¹ ，松柏仆，丛林摧。草木无余，禽兽殄夷 ¹² 。

于是调动军队开赴险峻处，直蹈深深的榛芜之林，被追到尽头的老虎还在东奔西突，凶狂的兕牛角怒袛猛踢。许少施展巧法，秦成尽力捕杀。拖住轻捷走兽的脚，扼住凶猛大兽的喉，打脱它的角，拧断它的脖子，空手搏斗，独自射杀。挟住狮子豹子，拖住大熊蛟龙，拽住犀牛牦牛，压住大象和棕熊使其头叩地。跨过山洞沟壑，越过险峻的崖壁，跳过突出高耸的岩石。巨石坠落了，松柏倒伏了，丛林摧毁了。野草小树一棵也不剩，飞禽走兽也都被灭尽。

注释

1潜：深。秽：指虎兕所居之榛芜之林。　2兕（sì）：似牛之青色大兽，独角。蹷：跳。　3许少和秦成都是人名，不详。折：挫折。　4掎：拖住。僄狡：此指轻捷之兽。　5噬（shì）：咬。猛噬即猛兽。　6脰（dòu）：脖子。　7师：即狮子。　8螭（chī）：蛟龙。　9顿：头叩地。罴（pí）：棕熊。　10崭（chán）：通“巉”，高峻的样子。　11隤（tuí）：坠落。　12殄（tiǎn）：灭绝。夷：杀。

于是天子乃登属玉之馆 ¹ ，历长杨之榭 ² ，览山川之体势，观三军之杀获，原野萧条，目极四裔 ³ 。禽相镇压，兽相枕藉 ⁴ 。然后收禽会众，论功赐胙 ⁵ 。陈轻骑以行炰 ⁶ ，腾酒车以斟酌，割鲜野食，举烽命釂 ⁷ 。 以上田猎。

于是天子就登上属玉楼，经历长杨宫亭榭，饱览山川的形势，综观三军所杀所捕的禽兽，原野一片肃杀冷落，目光达到四方边远地区。射死的禽鸟满地积压，杀死的野兽东横西卧。然后才收拢猎物会合众人，论功赐予祭肉。排列轻骑用以传送烤肉，驰骋酒车用来酌酒畅饮，切割鲜肉，在郊野会餐，高举火把诏命大家干杯。

注释

1属玉：萯阳宫的一处观楼。属玉本是水鸟，观楼顶上饰有此金属鸟，故名。　2长杨：上林有长杨宫。榭（xiè）：建在高土台上有木架的敞屋。　3四裔（yì）：四方边远之地。　4枕藉（zhěn jiè）：纵枕横卧。　5胙（zuò）：祭祀用的肉。　6炰（páo）：烤肉。　7釂（jiào）：喝干杯里的酒。

飨赐毕，劳逸齐，大路鸣銮 ¹ ，容与 ² 徘徊。集乎豫章 ³ 之宇，临乎昆明 ⁴ 之池。左牵牛而右织女 ⁵ ，似云汉 ⁶ 之无涯。茂树荫蔚 ⁷ ，芳草被堤。兰茝发色 ⁸ ，晔晔猗猗 ⁹ ，若摛 ¹⁰ 锦与布绣，烛 ¹¹ 耀乎其陂。鸟则玄鹤白鹭，黄鹄䴔鹳 ¹² ，鸧鸹鸨鶂 ¹³ ，凫鹥鸿雁 ¹⁴ ，朝发河海，夕宿江、汉，沉浮往来，云集雾散。

饮宴赏赐完毕，劳逸结合，天子乘车，响着銮铃，悠闲自得，缓步行进。集结在豫章观舍，驾临昆明池上。左边牵牛，右边织女，好似银河无边无际。树木浓荫繁茂，芳草掩盖堤岸。兰草白芷色泽焕发，光彩灿灿，美丽茂盛，如同铺开的丝锦和绣布，照耀在那池沼上。禽鸟则有玄鹤白鹭，黄鹄、鱼、鹳雀，黄鹂糜鸹，鸨鸟鹢鸟，野鸭鸥鸟和大雁，它们早晨出发自黄河大海，晚上歇宿在长江、汉水，在水面上出没往来，来如云集，去如雾散。

注释

1大路：一作“大辂”，君王乘坐的车子。銮（luán）：君王车子横木上的金铃。　2容与：悠闲自得的样子。　3豫章：上林苑的一处观楼。　4昆明：汉武帝准备和昆明国作战，在长安西南开凿昆明池训练水师，周围四十里。　5昆明池有两尊石像，象征牵牛、织女。　6云汉：天河。　7蔚：茂盛的样子。　8茝（zhǐ）：香草，即白芷。发：显现。　9晔晔（yè yè）：光彩灿灿的样子。猗猗（yī yī）：美丽茂盛的样子。　10摛（chī）：舒张。　11烛：火炬。　12（jiāo）：鱼鸟。鹳（ɡuàn）：形似鹤和鹭，食鱼蛙等。　13鸧（cānɡ）：黄鹂。鸹（ɡuā）：即糜鸹（老鸦），似雁而黑。鸨（bǎo）：比雁略大，形亦相似。（yì）：即鹢，像鹭，能高飞。　14凫（fú）：野鸭。鹥（yī）：鸥鸟。

于是后宫乘輚 ¹ 辂，登龙舟，张凤盖 ² ，建华旗，袪黼帷 ³ ，镜清流，靡 ⁴ 微风，澹淡 ⁵ 浮。棹女讴，鼓吹震，声激越，謍 ⁶ 厉天。鸟群翔，鱼窥渊。招白鹇 ⁷ ，下双鹄，揄文竿 ⁸ ，出比目。抚鸿罿 ⁹ ，御缯 ¹⁰ 缴。方舟并鹜 ¹¹ ，俯仰 ¹² 极乐。 以上水嬉。

在这时，后宫嫔妃乘坐卧车辂车，登上龙舟，大张凤盖，竖起华旗，揭开黑白花纹的帐帷，以清流为镜照照面容，没有一丝微风，水波轻轻荡漾。划桨的女子歌唱，鼓敲震响，乐声高亢激扬，轰响声冲上九天。鸟儿群群飞翔，鱼儿窥视深潭。张开白鹇之弓，射下对对天鹅，挥动翠羽钓竿，钓出比目鱼。撒下巨网射出飞缴。两船并排急驶，一时之间快乐无比。

注释

1輚（zhàn）：卧车。　2凤盖：帝后乘车仪仗所用的宝盖，上饰以凤。　3袪（qū）：举起。黼（fǔ）：黑白相间的花纹。　4靡：无。　5澹淡：水波随风微微起伏的样子。　6謍（hōnɡ）：轰响声。　7白鹇（xián）：鸟名。　8揄（yú）：挥引。文竿：翠羽所饰之钓竿。　9罿（chōnɡ）：捕鸟网。　10缯：通“矰”，拴着丝绳的短箭。　11方舟：两船相并。鹜（wù）：通“骛”，奔驰。此指急驶。　12俯仰：瞬息之间。

遂乃风举云摇，浮游溥 ¹ 览，前乘 ² 秦岭，后越九嵕，东薄 ³ 河、华，西涉岐、雍 ⁴ ，宫馆所历，百有余区 ⁵ 。行所朝夕，储不改供，礼上下 ⁶ 而接山川，究休祐之所用 ⁷ 。采游童之欢谣 ⁸ ，第从臣之嘉颂 ⁹ 。于斯之时，都都相望，邑邑相属。国借十世之基，家承百年之业 ¹⁰ ，士食旧德之名氏，农服先畴之畎亩 ¹¹ ，商循族世之所鬻 ¹² ，工用高曾之规矩，粲乎隐隐 ¹³ ，各得其所。

若臣者，徒观迹于旧墟，闻之乎故老，十分而未得其一端，故不能遍举也 ¹⁴ 。

于是队伍似风起云涌，漫游博览，前而登上秦岭，后而越过九嵕，东边迫近黄河、华山，西边到达岐山、雍县，所经历过的宫馆，有百多处。行在朝朝夕夕，积储很多不改变祭献，礼敬天地，接祭河山大川，穷尽求得保佑所用的祭物。采集游童的欢歌俗谣，评定侍从歌颂辞章的高下。在这个时候，都城与都城间互相可望，邑里与邑里间互相连属。国家借此创立了世世代代的根基，汉家继承了千百年的大业，士人享有先辈功德之名位，农民在祖先开垦的田地从事农活，商人遵循祖宗买卖的营生，百工沿用高祖曾祖们定下的规矩，光辉灿烂，兴旺众多，各得其所。

至于我啊，仅仅只在旧墟中看到古迹，从故老中听到这些奇闻，因而十件还没有得到其中的一件，所以不能够全部列举出来。

注释

1溥：普，广泛。　2乘：登上。　3薄：迫近。　4岐：原刻本作“歧”，据《后汉书》改。岐，指岐山，古邑，周族祖先古公亶父由豳迁此居住。故城在今陕西岐山东北。雍：雍邑，秦德公在此建都，西汉时改为县，治所在今陕西凤翔南。　5区：处。　6上下：上指天，下指地。　7究：穷究。休：荫庇。祐：保佑。用：指祭祀用的牺牲玉币等物品。　8尧帝微服出巡，闻童谣曰：“立我蒸民，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言现在同尧世。　9第：次第。汉宣帝好神仙，所到宫馆，王褒、张子侨等就为之歌颂。　10十世、百年均是泛指之数。　11服：从事。畴：已耕之田地。畎（quǎn）亩：田间。　12鬻（yù）：卖。　13粲：灿烂。隐隐：即殷殷，兴盛众多的样子。　14从前面“汉之西都”起一直到结尾，都是宾客的口述。

东都赋

原文

东都主人喟然 ¹ 而叹曰：“痛乎风俗之移人也！子实秦人，矜夸馆室，保 ² 界河山，信识昭、襄而知始皇矣 ³ ，乌 ⁴ 睹大汉之云为乎？夫大汉之开元 ⁵ 也，奋布衣以登皇位，由数期而创万代，盖六籍 ⁶ 所不能谈，前圣靡得而言焉！当此之时，功有横而当天 ⁷ ，讨有逆而顺民，故娄敬度势而献其说 ⁸ ，萧公权宜而拓其制 ⁹ 。时岂泰而安之哉！计不得以已也。吾子曾不是睹，顾曜后嗣之末造 ¹⁰ ，不亦暗 ¹¹ 乎？今将语子以建武之治 ¹² ，永平 ¹³ 之事，监于太清 ¹⁴ ，以变子之惑志。 以上言西京事不尽可法。

译文

东都主人喟然长声叹息，说道：“风俗对人的影响真是太大了！您确实是个秦地人，夸耀那里的楼台宫馆，仗恃河山以为险固，确实只认识秦昭王、襄王，并只知晓秦始皇了，哪里看得到大汉朝的所作所为呢？大汉开创纪元时，高祖奋起于平民，以至高登皇位，经数年就创建了万世基业，这大概是六经所不能谈到，前圣所不能言及的啊！在这个时候，高祖进攻横暴的秦王而顺应天命；讨伐暴君而造反顺应了民心。所以娄敬估计形势而献上他的意见，萧何因时势而变通，扩大长安宫殿规制。时世难道是太平清明了吗？是形势所需而不得不这样。您非但认识不到这一点，反而炫耀后嗣子孙的奢侈逸乐，不也是愚昧不明么？现在我将向您说说光武帝建武之治和明帝永平年间的政事，以天道为镜，用以改变您糊涂的观念。

注释

1喟（kuì）然：叹息的样子。　2保：保守。　3昭：秦昭王。襄：秦襄王。　4乌：一作“恶”，疑问代词，相当于“哪里”。　5开元：开创纪元。　6六籍：《诗》《书》《易》《礼》《乐》《春秋》等六经。　7横（hènɡ）：横暴。当：承受。天：天命。　8指娄敬献迁都之策。　9萧公：萧何。拓：开拓。当时萧何大修未央宫，甚为壮丽。　10顾：反而。曜：炫耀。　11暗：愚昧不明。　12建武：东汉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年号（25年至55年）。又，公元56年至57年年号为建武中元。治：一作“理”。　13永平：东汉明帝刘庄年号（58年至75年）。　14太清：无为之化，道家谓之天道。

“往者王莽作逆 ¹ ，汉祚 ² 中缺，天人 ³ 致诛，六合相灭。于时之乱，生人几亡，鬼神泯 ⁴ 绝，壑无完柩，郛罔遗室 ⁵ ，原野厌 ⁶ 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秦、项 ⁷ 之灾，犹不克 ⁸ 半；书契 ⁹ 以来，未之或纪。故下人号而上诉，上帝怀而降监 ¹⁰ ，乃致命乎圣皇 ¹¹ 。

“从前王莽作乱篡位，汉朝国统中断，天意人事一致诛罚，四处共相讨灭。在这个大动乱的时代，生民几乎灭亡，神灵几乎灭绝，沟壑中的尸骨没有完整的棺木收敛，外城荒废没有剩下的房屋，原野饱吞人肉，川谷遍流人血。秦始皇、项羽造成的灾难，还不能达到这样的一半；文字出现以来，还没有这种记录。所以下民号泣上诉，上帝悲悯而下临监察，于是传命于圣皇光武。

注释

1王莽：字巨君，王皇后之侄，毒死汉平帝（一说为病逝），立刘婴做太子，自为摄政。公元8年又取而代之，改国号为新。　2祚（zuò）：国统。　3天人：指天意人事。　4泯：灭。　5郛（fú）：外城。罔：无。　6厌：通“餍”，饱足。　7项：指项羽。　8克：能。　9书契：指刻写的文字。　10监：监视。　11圣皇：指光武帝刘秀。

“于是圣皇乃握乾符 ¹ ，阐坤珍 ² ，披 ³ 皇图，稽 ⁴ 帝文，赫然发愤，应若兴云，霆击昆阳 ⁵ ，凭 ⁶ 怒雷震。遂超大河，跨北岳 ⁷ ，立号高邑 ⁸ ，建都河洛 ⁹ 。绍百王之荒屯 ¹⁰ ，因造化之荡涤，体元 ¹¹ 立制，继天而作。系唐统 ¹² ，接汉绪，茂育群生，恢复疆宇，勋兼乎在昔，事勤乎三五 ¹³ 。岂特方轨并迹 ¹⁴ 、纷纶后辟 ¹⁵ 、治近古之所务、蹈一圣之险易云尔哉！

“在这个时候，圣皇手握天符，阐发地瑞，打开皇图，查考先帝文告，赫然发愤起兵，天下响应，似云相从，以迅雷之势奋战昆阳，盛怒之下如雷震动。于是横渡黄河，跨过北岳，在高邑建立帝号，定都洛阳。继续历代荒废了的艰难王业，因循天地造化，荡除暴政恶法，体法天地之德，建立新制，承受天命而做君主。继续唐尧国统，承接大汉中断的帝业，广育天下生灵，让四方疆域归于一统，勋绩盖过往昔圣君，事业上比三皇五帝更加努力。难道能说光武帝仅仅只能与近代圣君并驾齐驱，与近代明君一样治理国务，只是蹈袭个别圣君治国安邦之法吗？

注释

1乾符：天符。　2坤珍：地瑞。　3披：打开。　4稽：查考。　5霆：迅雷。昆阳：古县名，故治在今河南叶县。公元23年，刘秀在此大败王莽大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之军。　6凭：盛。　7北岳：恒山。　8高邑：刘秀于公元25年在鄗称帝，即改鄗为高邑，故治在今河北柏乡北。　9刘秀于建武元年（25年）十月定都洛阳。　10绍：继承。屯：艰难。　11体元：体法天地之德。　12系：承继。唐统：唐尧之大统。　13三五：三皇（燧人、神农、伏羲）和五帝（尧、舜、禹、汤、文、武）。　14特：只。方轨：两车并行。　15纷纶：杂糅。后辟：君主。

“且夫 ¹ 建武之元，天地革命 ² ，四海之内，更造夫妇 ³ ，肇有父子，君臣初建，人伦实始，斯乃伏牺氏之所以基皇德也 ⁴ 。分州土，立市朝 ⁵ ，作舟舆，造器械，斯乃轩辕氏之所以开帝功也 ⁶ 。龚行天罚，应天顺人，斯乃汤、武之所以昭王业也 ⁷ 。迁都改邑，有殷宗中兴之则焉 ⁸ ；即土之中 ⁹ ，有周成隆平之制焉 ¹⁰ 。不阶 ¹¹ 尺土，一人之柄，同符乎高祖；克己复礼，以奉终始，允恭乎孝文 ¹² ；宪章 ¹³ 稽古，封岱勒成 ¹⁴ ，仪炳乎世宗 ¹⁵ 。案六经而校 ¹⁶ 德，眇古昔而论功，仁圣之事既该 ¹⁷ ，而帝王之道备矣。 以上建武之治。

“况且建武元年，天地之间，一切为之变革，四海之内，人们重结夫妇之缘，开始有了父子之亲，君臣之礼也开始树立，人世间伦理实已创建，这就是伏牺氏所以凭此而开创大德的根基。划分州县，设立集市，建造船只车辆，制造各种器械，这就是轩辕氏所以开创王业的措施。恭敬地代上天惩罚叛逆，顺应天命人心，这就是商汤、周武王所以昭彰王业的举动。迁都改邑，有殷朝盘庚中兴的标准啊；即位中土洛阳，有周成王盛世升平的规制啊。不依借一尺封土与世袭之权，功业跟汉高祖共相符合；克制己身，恢复道德，奉行始终，诚信恭敬跟文帝一样；效法先人的法则考察古代的礼仪，泰山封禅，刻石记其成功，礼仪显著跟武帝一样。遵奉六经而与古帝比较德行，观览古史而与先贤评论功绩，仁人圣者的事迹都已包含，则帝王的大道就具备了呀。

注释

1且夫：连词，相当于“况且”。　2革命：变革天命。　3传说由伏羲和女娲氏兄妹婚配而产生人类，又制嫁娶之礼。此言刘秀如伏羲拯救人类。　4伏牺：亦作伏羲、庖牺，传说中的人类始祖。基：创始。皇：大。　5市朝：集市。黄帝以中午为市。　6轩辕氏：黄帝之号。此言刘秀如轩辕氏利人利天下。　7汤、武：商汤和周武王。昭：彰显。此言刘秀如汤、武伐暴君。　8殷宗：此指殷中兴之王盘庚。则：法则。　9土之中：指中原地区洛阳。　10周成：原刻本作“成周”，据《后汉书》改。周成，指周成王，周武王儿子姬诵。隆平：升平，盛平。　11阶：凭借。　12允：诚允。孝文：汉文帝刘恒。　13宪章：法则。　14岱：岱宗，即泰山。勒：刻石。　15炳：显著。世宗：即汉武帝。　16校（jiào）：比较。　17该：此处指尽备，包括。

“至于永平之际，重熙而累洽 ¹ ，盛三雍之上仪 ² ，修衮 ³ 龙之法服，铺鸿藻，信景铄 ⁴ ，扬世庙 ⁵ ，正雅乐 ⁶ ，人神之和允洽，群臣之序既肃。乃动大辂，遵皇衢 ⁷ ，省方巡狩 ⁸ ，躬览万国之有无，考声教之所被 ⁹ ，散皇明以烛幽。然后增周旧 ¹⁰ ，修洛邑，扇巍巍 ¹¹ ，显翼翼 ¹² 。光汉京于诸夏，总八方而为之极 ¹³ 。 以上永平之事。

“到了明帝永平之际，累世光明和洽，盛备明堂、辟雍、灵台的隆重祭仪，修饰衮龙祭服，铺陈雄伟的文章，发扬光辉的美德，称扬世祖庙号，端正雅乐，人与神灵和谐融洽，群臣的次序亦已端肃。于是天子车驾出动，沿着驰道，察看巡视各个地方，亲身观览各地礼俗状况，考核教化所普及的程度，广布圣皇光明，用以照耀幽暗角落。然后扩展周朝京师旧制，整修洛阳的宫室，辉煌巍峨，雄伟显赫。在中原地带光大汉朝京都，总括八方而作为全国中心。

注释

1重（chónɡ）：重复。熙：光明。累洽：累世和合。　2三雍：指明堂、辟雍、灵台。东汉明帝于永平二年（59年）正月祀其父光武帝于明堂，礼毕登灵台；三月到辟雍宫行大射礼。　3衮（ɡǔn）：绣卷龙的帝王、公侯礼服，祭祀时穿。　4铺：《后汉书》作“敷”。藻：文藻。信：通“伸”。景：光明。铄（shuò）：通“烁”，光辉美盛的样子。　5扬世庙：为父王上尊号。光武帝庙号世祖。　6正：改正。雅乐：《后汉书》作“予乐”，释曰“依谶文改大乐为大予乐”。　7皇衢：指驰道。　8省（xǐnɡ）：察看。方：地方。巡狩：天子巡视诸侯郡守所守的地方。　9被：覆盖。　10此指周成王定都洛阳，东汉又增修。　11此处《后汉书》作“翩翩巍巍”。　12此处《后汉书》作“显显翼翼”。　13极：中心。

“于是皇城之内，宫室光明，阙廷神丽，奢不可逾，俭不能侈。外则因原野以作苑，填 ¹ 流泉而为沼，发蘋藻以潜鱼 ² ，丰圃草以毓 ³ 兽。制同乎梁邹 ⁴ ，谊合乎灵囿 ⁵ 。 以上宫室。

“因此在皇城之内，宫室一片光辉，楼堂神奇瑰丽，铺张虽不可超过界限，但节俭也不能过分。城外则依原野地势来建造园苑，疏浚流泉而修建池沼，使蘋藻生长而让鱼儿潜藏，使园草丰美而用以养育百兽。制度跟古时天子之田相同，意义跟文王灵囿相吻合。

注释

1填：《后汉书》作“顺”。　2蘋：一种水草。藻：水藻。　3毓（yù）：养育。　4梁邹：古时天子之田。　5灵囿：周文王的苑囿。

“若乃顺时节而蒐狩 ¹ ，简 ² 车徒以讲武，则必临之以《王制》 ³ ，考之以《风》《雅》。历《驺虞》 ⁴ ，览《驷铁》 ⁵ ，嘉《车攻》 ⁶ ，采《吉日》 ⁷ ，礼官整 ⁸ 仪，乘舆乃出。

“至于顺应时节而打猎，挑选兵车步卒而习武事，则必定按《王制》实施，并以《风》《雅》的精神考核。选择《驺虞》，观览《驷铁》，赞叹《车攻》，采用《吉日》，礼官整顿仪仗，天子才乘车出发。

注释

1蒐（sōu）狩：狩猎，春为蒐，冬为狩。　2简：挑选。　3临：亲临。《王制》：《礼记》中篇名，其中规定王侯一年春、秋、冬三次田猎。　4《驺虞》：《诗经·召南》中篇名。驺虞当为牧场猎场管理官。　5《驷铁》：此为《诗经·秦风》中篇名，讲奴隶主驾起四匹黑马拉的车子去打猎。　6《车攻》：《诗经·小雅》中篇名，讲周王到东方打猎。　7《吉日》：《诗经·小雅》中篇名，说周王在吉日打猎。　8整：严整，整顿。

“于是发鲸鱼 ¹ ，铿华钟 ² ，登玉辂，乘时龙 ³ ，凤盖棽丽 ⁴ ，和銮玲珑 ⁵ ，天官景从 ⁶ ，寝 ⁷ 威盛容。山灵 ⁸ 护野，属御方神 ⁹ ，雨师泛洒 ¹⁰ ，风伯清尘 ¹¹ ，千乘雷起，万骑纷纭，元戎竟野 ¹² ，戈鋋彗云 ¹³ ，羽毛扫霓，旌旗拂天。焱焱炎炎 ¹⁴ ，扬光飞文 ¹⁵ ，吐焰生风，欱野歕山 ¹⁶ ，日月为之夺明，丘陵为之摇震。

“在这个时候，举起鲸鱼槌，击响华钟，登上玉辂车，乘坐四时大马，凤盖绵密披覆，车铃和鸣清越，百官小吏如影子随从着，军威兴盛，阵容壮大。山神在郊野保护，四方神灵驾车跟随，雨师遍洒前路，风伯清除灰尘，千乘兵车似雷起，万骑纷纷驰逐，大戎车满山遍野，长戈短矛拂着云彩，羽毛扫着虹霓，旌旗拂着天空。刀戟戈矛，光华灿灿，旌旗飞扬，文彩绚丽，似吐出火花，生出风响，山岳平野，清气波动，日月被这景象夺去光彩，丘陵被这气势摇撼。

注释

1发：奋起。鲸鱼：击钟之槌，刻有鲸鱼形，故名。　2铿：击钟后洪亮的声响。华钟：钟上刻有篆文，故名。天子将出，撞黄钟，右五钟皆应。　3时：四时。龙：八尺以上大马。天子出，按春、夏、秋、冬而乘有关颜色的马。　4棽（shēn）丽：绵密披覆的样子。《后汉书》作“飒洒”。　5玲珑：清越的金石响声。　6天官：百官小吏。景：“影”本字。　7寝：《后汉书》作“祲”，盛也。　8山灵：山神。　9方神：四方之神。　10实为随从喷水洒路。　11实为随从清扫灰尘。　12元戎：大戎车，先行官。竟：通“境”。　13鋋（chán）：短矛。彗（huì）：拂。　14焱焱（yàn yàn）和炎炎，都是刀剑等兵器所闪烁的火灿灿的光彩。　15文：文采。　16欱（hē）：吮啜。《后汉书》作“吹”。歕：《后汉书》作“燎”。

“遂集乎中囿 ¹ ，陈师按屯 ² ，骈 ³ 部曲，列校 ⁴ 队，勒 ⁵ 三军，誓将帅。然后举烽伐鼓，申令三驱 ⁶ ，輶 ⁷ 车霆激，骁骑电骛。由基 ⁸ 发射，范氏 ⁹ 施御，弦不睼 ¹⁰ 禽，辔不诡遇 ¹¹ ，飞者未及翔，走者未及去。指顾倏忽 ¹² ，获车已实。乐不极盘 ¹³ ，杀不尽物，马踠 ¹⁴ 余足，士怒未㳿，先驱复路，属车案节 ¹⁵ 。 以上田猎。

“于是集合到苑囿之中，陈师屯驻，并排部曲，横列营队，统率三军，令将帅誓师。然后举起烽火，击响战鼓，发令田猎开始，轻车似迅雷激荡，勇骑似闪电飞驰。如同养由基射箭，范氏驾车，张弦不看禽，执辔按规矩礼节，飞鸟未及飞翔而坠落，走兽未及逃跑而仆倒。顷刻之间，装载猎物的车子已经装满。寻乐而不极乐，猎杀而不灭绝。骏马尚有余力，士卒锐气未散。先驱已经踏上归路，副车缓缓行进。

注释

1中囿：苑囿之中。　2按屯：驻屯。汉制营下分部，部下有曲，曲下设屯。　3骈：并列。　4校：军之一部，营垒之称。　5勒：统率。　6三驱：射猎礼节等级，一为干豆，二为宾客，三为充君之庖。此代指打猎。　7輶（yóu）：一种轻便车。　8由基：养由基，春秋时楚国人，善射，能百步穿杨。　9范氏：春秋时赵国人，御车射禽用礼法。　10睼（tiàn）：视。《后汉书》作“失”。　11诡遇：不按规矩横冲直撞追逐禽兽。　12指顾：指一指、回头看一看，形容时间短促。倏（shū）忽：很快地，一瞬间。　13极：尽。盘：游乐。　14踠（wǎn）：屈曲，委屈。　15㳿：同“渫”，散去。属车：副车，天子大驾有副车八十一乘。案节：按照节拍徐行。

“于是荐三牺 ¹ ，效五牲 ² ，礼神祇 ³ ，怀百灵，觐明堂 ⁴ ，临辟雍 ⁵ ，扬缉熙 ⁶ ，宣皇风，登灵台 ⁷ ，考休征 ⁸ 。俯仰乎乾坤，参象乎圣躬 ⁹ ，目中夏而布德，瞰四裔而抗棱 ¹⁰ 。西荡河源，东澹海漘 ¹¹ ，北动幽岩，南耀朱垠 ¹² 。殊方别区，界绝而不邻，自孝武之所不征，孝宣之所未臣，莫不陆詟水栗 ¹³ ，奔走而来宾。遂绥哀牢 ¹⁴ ，开永昌 ¹⁵ ，春王三朝 ¹⁶ ，会同汉京。

“在这个时候，向天、地、宗庙呈献祭品，郊祀用五牲，礼敬天神地祇，招来百神，在明堂接受诸侯朝见，驾临辟雍宫，发扬光明之德，宣扬皇风，登上灵台，考察天降祥瑞的征兆。仰观于天，俯察于地，反思自身之德是否与天地参合，目视中原而散布大德，遥望边地而远扬神威。威德荡涤西边黄河的源头，摇动东边大海之滨，震动北方幽深的崖谷，显耀于南方红色边界。异域他乡，边界隔绝而不相邻，从孝武帝起未去征服，孝宣帝时未能使之称臣，现在无不水陆兼程，战战兢兢，奔走来京称臣。于是安抚哀牢国，开辟永昌郡，周王春正月元日诸侯朝见天子，会同在大汉京城。

注释

1荐：进献。三牺：祭天、地、宗庙用的纯色牲。　2效：郊祭。五牲：牛、羊、猪、犬、鸡（一说麋、鹿、麏、狼、兔）。　3神：天神。祇（qí）：地神。　4明堂：天子宣明政教之殿堂。　5辟雍：天子所设之太学。　6缉熙：光明。　7灵台：汉代的天象台。　8休：美好。征：证验。　9参：参合。象：星象。　10四裔：四夷，泛指边地。棱：威棱，神威。　11澹：动。漘（chún）：水边。　12岩：《后汉书》作“崖”。耀：炫耀。《后汉书》作“趯”。垠（yín）：边界。　13詟（zhé）：震慑，恐惧。栗（lì）：战栗，恐惧。　14绥：安抚。哀牢：西南夷之古国，在今云南保山怒江以西。　15永昌：郡名。永平十二年（69年），哀牢国王柳貌投附，以其地设郡。故治在今云南保山东北。　16春王：周王纪年之春。三朝：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即正月初一。

“是日也，天子受四海之图籍，膺 ¹ 万国之贡珍，内抚诸夏，外绥百蛮。尔乃盛礼兴乐，供帐置乎云龙 ² 之庭，陈百寮而赞群后 ³ ，究皇仪而展帝容。于是庭实千品，旨酒万钟 ⁴ ，列金罍 ⁵ ，班玉觞 ⁶ ，嘉珍御，太牢飨 ⁷ 。

“在这天啊，天子接受四海献上的图籍，接受天下进贡的珍品，内则抚定中原，外则安定各种少数民族。继而盛行礼乐，供设帷帐安置在云龙门的殿厅，站列百官，引见各地王侯，极尽皇仪，展示君王之尊容。在这个时候，厅堂中摆放的佳肴有上千种，美酒上万钟，摆列金罍，排列玉觞，将美味尽用，将三牲遍尝。

注释

1膺：受。　2云龙：门名。　3赞：引见。后：君主，此指诸侯及各国之王。　4旨：甘，美。钟：圆壶形酒器。　5罍（léi）：似壶的酒器。　6班：排列。觞：酒器。　7太牢：牛、羊、猪三牲。飨：通“享”。

“尔乃食举《雍》彻 ¹ ，太师 ² 奏乐，陈金石，布丝竹，钟鼓铿鍧 ³ ，管弦晔煜 ⁴ 。抗五声 ⁵ ，极六律 ⁶ ，歌九功 ⁷ ，舞八佾 ⁸ ，《韶》《武》备 ⁹ ，泰古 ¹⁰ 毕。四夷间 ¹¹ 奏，德广所及，《僸》《 》《兜离》 ¹² ，罔不具集。万乐备，百礼暨 ¹³ ，皇欢浃，群臣醉，降絪缊 ¹⁴ ，调元气 ¹⁵ 。然后撞钟告罢，百寮遂退。 以上宴享。

“至于吃完唱起《雍》诗撤席，乐官奏乐，陈列编钟编磬，布满丝竹之弦，钟声鼓声铿锵庄重，乐管丝弦激越热烈。飞扬五声，极尽六律，歌唱九功，跳八佾之舞，《韶》乐、《武》乐广备，远古舞蹈毕具。四夷之乐穿插演奏，这是大德广化所致啊，《僸》《 》《兜离》乐曲，无不齐全。万乐俱备，百礼加至，皇上欢欣和悦，群臣大醉，君臣融洽感动上天，上天普降吉祥之气，人的精神得以调和。此后便撞钟宣告罢宴，百官于是退去。

注释

1食举：当食举乐。《雍》：《诗经》中篇名。彻：食毕歌唱《雍》篇撤席。　2太师：乐官，掌六律、六吕。　3铿鍧（hōnɡ）：响声。　4晔煜（yù）：光辉明亮。　5抗：飞扬。五声：宫、商、角、徵、羽五种音调。　6六律：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六种音律。　7九功：金、木、水、火、土、谷、正德、利用、厚生九种功用。　8佾（yì）：乐舞的行列。八佾，即八列，每列八人，共六十四人之舞。　9《韶》：舜乐名。《武》：武王乐名。　10泰古：即太古、远古。　11间（jiàn）：更迭。　12《僸》《 》《兜离》：古代少数民族之乐名。　13暨：至。　14絪缊：同“氤氲”，形容云气浓郁。此处指吉祥之气。　15元气：混沌未分时的气。

“于是圣上睹万方之欢娱，又沐浴于膏泽，惧其侈心之将萌，而怠于东作 ¹ 也，乃申旧章，下明诏，命有司，班 ² 宪度，昭节俭，示太素 ³ 。去后宫之丽饰，损乘舆之服御，抑工商之淫业，兴农桑之盛务。遂令海内弃末而反本 ⁴ ，背伪而归真，女修织纴 ⁵ ，男务耕耘，器用陶匏 ⁶ ，服尚素玄，耻纤靡而不服，贱奇丽而不珍，捐金于山，沉珠于渊。 以上农桑。

“在这个时候，皇上目睹万方的欢快娱乐，又目睹万方沐浴在恩泽之中，恐怕他们侈靡的思想将会萌发，从而懒于从事春耕生产，于是就重申旧有典章，下达明诏，命令有关臣僚，颁布法令制度，昭彰节俭，宣扬朴素。去掉后宫富丽的装饰，减少乘舆的车服器用，贬抑工商之末业，推广农桑盛事。于是令全国舍弃末枝，回到根本上来，去掉雕饰，回归本真，女人研习纺织，男人从事耕耘，器皿用陶器匏瓢，服装崇尚单一的黑色，以纤巧华丽的衣服为耻而不穿，以奇异光彩的珠宝为贱而不爱，把金银抛弃到大山中，把珍珠沉入到深潭里。

注释

1东作：春耕生产。　2班：此处指颁布。　3太素：朴素，质朴。　4末：指商。本：指农。　5纴（rèn）：织布帛的丝缕。织纴，即为纺织。　6匏（páo）：指匏瓜做的瓢。

“于是百姓涤瑕荡秽，而镜至清，形神寂漠 ¹ ，耳目弗营 ² ，嗜欲之源灭，廉耻之心生，莫不优游而自得，玉润 ³ 而金声。是以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 ⁴ 盈门，献酬 ⁵ 交错，俎豆莘莘 ⁶ ，下舞上歌，蹈德咏仁。登降饫宴之礼既毕 ⁷ ，因相与嗟叹玄德 ⁸ ，谠言弘说 ⁹ ，咸含和而吐气 ¹⁰ ，颂曰：‘盛哉乎斯世！’ 以上学校。

“于是百姓们荡涤自身的瑕疵污秽，而鉴戒于天道自然，他们的形神保持虚静，耳目不会被外物迷惑，嗜欲的根源绝灭，廉洁知耻的思想产生，没有谁不悠闲自得，养成如玉之润，如金之声的君子之德。因此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学生满堂，饮酒酬宾，酒杯交错，肉盘菜碟排列众多，下边手舞足蹈，上边歌咏吟唱，都是歌颂德和仁。饫宴之礼既已完毕，因而相与赞叹深沉静默的德行，发表正直光大的言论讲说，都饱含和气，痛快淋漓，众人一致颂美说：‘多么兴盛啊，这个时世！’

注释

1形神：形体精神。寂漠：寂寞，清静。　2营：通“荧”，迷惑。　3润：润泽。　4庠序：学官之名。当时郡国称学，县邑侯国称校，乡叫庠，聚叫序。　5献酬：饮宴中献酒酬劝。　6俎（zǔ）：祭祀时盛牛羊的礼器。豆：食器，形似高脚盘。莘莘：众多的样子。　7饫（yù）：穿鞋升堂的家庭私宴。宴：脱鞋赤脚落座的饮宴。　8嗟叹：吟和赞叹。玄：深沉静默。　9谠（dǎnɡ）：正直。弘：光大。　10吐气：倾吐内心之气，表示痛快。

“今论者但知诵虞、夏之《书》 ¹ ，咏殷、周之《诗》 ² ，讲羲、文之《易》 ³ ，论孔氏之《春秋》 ⁴ ，罕能精古今之清浊，究汉德之所由。唯子颇识旧典，又徒驰骋乎末流 ⁵ 。温故知新已难，而知德者鲜 ⁶ 矣！且夫僻界西戎，险阻四塞，修其防御，孰与处乎土中，平夷洞达 ⁷ ，万方辐凑？秦岭、九嵕。泾、渭之川，曷若四渎、五岳 ⁸ ，带河溯 ⁹ 洛，图书之渊 ¹⁰ ？建章、甘泉，馆御列仙，孰与灵台、明堂，统和天人？太液、昆明，鸟兽之囿，曷 ¹¹ 若辟雍海流，道德之富？游侠逾侈，犯义侵礼，孰与同履法度，翼翼济济也 ¹² ？子徒习秦阿房之造天 ¹³ ，而不知京洛之有制也；识函谷之可关，而不知王者之无外也。” 以上伸东抑西。

“现今论者只知道诵读《虞书》《夏书》，吟咏《商颂》《周颂》，讲说伏羲、文王的《易经》，议论孔子的《春秋》，很少能精通古今的清浊善恶，很少能追究汉朝大德的由来。唯您颇能记住一些旧典，但又只迷恋于往昔奢侈逸乐的末流之中。温故知新已经难做到，而要知晓大德的就很少了啊！并且长安地势偏僻，邻接西戎，河山险阻而四周堵塞，修治那里的关口防御，哪里比得上东都地处中央，平坦通达，万方似辐条凑聚？西都依凭秦岭、九嵕之山，夹带泾渭之川、怎能比得上东都四河贯通，五岳巍峨，呈现图书的河洛呢？建章、甘泉，宫馆位列众仙，哪里如灵台、明堂，统合天人之德？太液、昆明，是鸟兽的园苑，哪里如辟雍环海周流，象征传布四方的道德之富呢？西都的游侠更加奢侈，侵犯义礼，哪里如东都之人共同履行法令制度，恭恭敬敬，威仪众多呢？您只熟知秦朝阿房宫的登峰造极，而不懂得大汉京都洛阳尽有的规制；只记得函谷可当作防御的关口，而不懂得帝王的威德是没有外界的。”

注释

1指《尚书》中的《虞书》《尧典》《皋陶谟》《禹贡》《甘誓》等。　2指《诗经》中的《周颂》《商颂》。　3相传伏羲氏画八卦，周文王作卦辞，而成《易经》。　4相传孔子作《春秋》。　5末流：最低的等列。　6鲜（xiǎn）：少。　7夷：平。洞：通。　8四渎：指长江、黄河、淮河、济水。五岳：东岳泰山，南岳衡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　9溯：逆流而上。　10渊：渊泉，指黄河、洛水而言，有河出图、洛出书之说。　11曷：何。　12翼翼：恭敬的样子。济济：威仪众多的样子。　13习：熟知。阿房：秦始皇筑于骊山下的阿房宫。造：至。造天，谓登峰造极的程度。

主人之辞未终，西都宾矍然 ¹ 失容，逡巡 ² 降阶， 然 ³ 意下，捧手欲辞。主人曰：“复位，今将授子以五篇之诗。”宾既卒业 ⁴ ，乃称曰：“美哉乎斯诗！义正乎扬雄 ⁵ ，事实乎相如 ⁶ ，匪 ⁷ 唯主人之好学，盖乃遭遇乎斯时也。小子狂简 ⁸ ，不知所裁，既闻正道，请终身而诵之。”其诗曰：

主人的言辞没有终结，西都宾客已经惊惶四顾，失去容态，迟疑不决地走下台阶，恐惧地意欲退出，拱手打算告辞。主人说：“再坐坐，现将五首诗送给您。”宾客既已拜读完，就称赞说：“多么美的诗篇啊！比扬雄的思想端正，比司马相如的叙事充实，不但只是主人好学，大概也是因为遇到了这种好时局啊。小子我狂妄鄙陋，不知深浅，既已听到正大之道，请让我一辈子诵读它们。”这些诗是：

注释

1矍（jué）然：惊惶四顾的样子。　2逡（qūn）巡：迟疑不决的样子。　3 （dié）然：疑为“惵”，恐惧的样子。　4卒业：毕业，此指拜读诗作完毕。　5指扬雄的《长杨赋》《羽猎赋》。　6指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　7匪：非。　8狂简：急于进取却不切实际。

《明堂诗》：於昭明堂 ¹ ！明堂孔阳 ² 。圣皇宗祀，穆穆煌煌 ³ 。上帝宴飨，五位 ⁴ 时序。谁其配之？世祖光武。普天率土 ⁵ ，各以其职。猗欤缉熙 ⁶ ！允怀多福 ⁷ 。

《明堂诗》：啊呀，光明的明堂！明堂特别亮堂。圣皇的宗祀，穆穆庄严光彩煌煌。上帝在此宴飨，五帝依方位按时祭奠。谁又能配享？只有世祖光武。普天之内，各自遵照自己的职守。光明的盛德，诚实的胸怀带来多种幸福。

注释

1於（wū）：叹美之词。昭：光明。　2孔：很。阳：明亮。　3穆穆：庄严的样子。煌煌：鲜明光彩的样子。　4五位：五帝。五个方位之帝为苍帝、赤帝、黄帝、白帝、黑帝。　5率土：即率土之滨，四海之内的意思。　6猗（yī）：叹美之词。欤：叹词。　7允：信、实。怀：胸怀，心意。

《辟雍诗》：乃流辟雍，辟雍汤汤。圣皇莅止 ¹ ，造舟为梁 ² 。皤皤 ³ 国老，乃父乃兄。抑抑 ⁴ 威仪，孝友光明。於赫太上 ⁵ ！示我汉行。洪化惟神 ⁶ ，永观厥成 ⁷ 。

《辟雍诗》：清水流至辟雍，辟雍水势荡荡。圣皇驾临到此，连接船只作为浮梁。白发苍苍的国老，是父兄一辈的贤臣。威仪谨慎细致，孝敬父母友爱弟兄，一片光明。啊呀！远古立德圣贤，指示我大汉去遵行。宏大的教化唯以精神，把那成就永远示人。

注释

1莅：临。止：至。　2梁：浮梁，渡桥。　3皤皤（pó pó）：白发苍苍的样子。　4抑抑：谨慎细密的样子。　5於赫：叹美之词。太上：太古立德之圣人。　6洪：大。化：教化。　7观：示人。厥：代词，其。成：成就。

《灵台诗》：乃经灵台，灵台既崇。帝勤时登，爰 ¹ 考休征。三光宣精 ² ，五行布序 ³ 。习习祥风 ⁴ ，祁祁 ⁵ 甘雨。百谷蓁蓁 ⁶ ，庶草蕃庑 ⁷ 。屡惟丰年，於皇乐胥 ⁸ ！

《灵台诗》：经过灵台，灵台已很崇高。皇帝经常登临，在此考求美好的征兆。日、月、星三光传播光明，金、木、水、火、土五行各顺其性。习习的吉祥之风吹拂，纷纷甘雨也落个不停。百谷茂盛，花草丰美。屡屡是丰收之年，啊，皇上是多么欢欣！

注释

1爰：相当于“于此”。　2三光：日、月、星三种能放出光明之物。宣：布。精：明。　3五行：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序：次序。布序谓各顺其次序本性。　4习习：微风和煦的样子。祥：吉祥。　5祁祁：纷纷众多的样子。　6蓁蓁（zhēn zhēn）：草木茂盛的样子。　7庑：通“芜”。蕃芜，指茂盛。此句《后汉书》即作“庶卉蕃芜”。　8胥：有才智。

《宝鼎诗》：岳修贡兮川效珍，吐金景兮歊浮云 ¹ 。宝鼎见兮色纷缊 ² ，焕其炳兮被龙文。登祖庙兮享圣神，昭灵德兮弥 ³ 亿年。

《白雉诗》：启灵篇兮披瑞图 ⁴ ，获白雉兮效素乌 ⁵ ，嘉祥阜兮集皇都。发皓羽兮奋翘英 ⁶ ，容洁朗兮于纯精 ⁷ 。彰皇德兮侔周成 ⁸ ，求延长兮膺天庆。

《宝鼎诗》：山岳出产贡品啊，河川献出珍宝，山川放射金光啊，升起祥云笼罩。宝鼎出现啊，色彩斑斓，焕发光辉啊，覆盖着龙纹。登上祖庙啊，祭享圣神，昭彰神灵之德啊，亿年永播清芬。

《白雉诗》：打开洛书灵篇啊，翻开河出之瑞图，获得了白雉啊，献来了白乌鸦，各地的祥瑞都集中到了皇都。显现出白羽毛啊，奋起长尾花，容貌洁朗啊，是纯净的太阳之精。昭彰大德啊，与周成王相等，膺受天赐啊，汉祚永远流长。

注释

1景：光。歊（xiāo）：云气上升。　2汉明帝永平六年（63年），王雒山得宝鼎，庐江太守献上。纷缊：五彩斑斓的样子。　3弥：遍。　4此指洛书与河图。　5永平十年（67年）白雉出，又有白乌鸦降临。　6皓：白。翘：羽尾。　7精：太阳叫三足乌，乌鸦是太阳之精。　8侔：相等。周成：周成王。当时越裳曾向周公献白雉。 ceRR3SVE2OWERgI2RkLlErW+Zr0mhuIlIOBltCxUArGeetfRT2jDyV8V+7fwHzc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