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学者曾指出:在心灵和肉体的表现之间,存在着一种固定的关系。但是,他们之中却似乎没有哪一个人曾经试图找出二者之间的确实关系。例如,克利胥默(Kretschmer)曾告诉我们如何从身体的结构中,看出一个人是和哪一类型的心灵互相对应,这样,我们就能把大部分的人类区分成许多类型。比方说,圆脸、短鼻而有肥胖倾向,如恺撒大帝所说的:
我愿四周都围绕着肥胖的人,
有圆溜溜肩膀的人,能通宵熟眠的人。
克利胥默认为这样的体格和某些心理特征有关,但他却没有说明其间为什么会有关联。依据我们的经验,具有这种体格的人似乎都不会有器官上的缺陷,他们的身体非常适合于我们的文化。在体格上,他们觉得能和别人一较长短。他们对自己的强壮有充分的信心。他们不紧张,如果他们希望和别人竞争,他们也会觉得能够全力以赴。然而,他们却没有把别人当作敌人看待的必要,也不需要把生活当作是充满敌意般的挣扎。心理学中有一派把他们称为“外向者”,但却没有说明为什么如此称呼他们。我们认为他们是外向者,则是因为他们未曾因其身体而感到任何困扰。
克利胥默区分出的另一个相反类型是神经质的人。他们有些很瘦小,通常是高高瘦瘦,鼻子很长,脸形则是椭圆的。他相信这种人保守而善于自省,他们患的大多是精神分裂症。他们是恺撒大帝所说的另一类型:
卡修士有枯瘦而饥饿的外形,
他的计谋太多;这样的人很危险。
这种人很可能因为蒙受器官缺陷之苦,而变得自私、悲观、内向。他们要求的帮助也许比别人多,当他们觉得别人对他关心不够时,他们会变得怨恨而多疑。不过,克利胥默也承认:我们能发现许多混合的类型,即使是肥胖型的人也可能产生属于瘦长型的心理特征。我们不难了解:假如他们的环境以另一种方式加给他们许多负担,他们也会变得胆小而沮丧。通过有计划的打击,我们可能把任何一个小孩变成举止像神经质的人。
如果我们有丰富的经验,我们便能从个人的各种表现中看出其与他人合作的程度。人们一直都在找寻这种暗号。合作的需要总是不断地压迫着我们,而我们也一直要凭直觉找出许多暗示,来指导我们如何在混乱的生活中更稳妥地决定自己的方向。我们知道:在每次历史大变革之前,人类的心灵都已认识到变革的需要,而努力奋斗着想要促成变革。然而,这种奋斗如果单靠本能来决定,便很容易犯错误。同样地,人们总是不喜欢有非常引人注意特质的人,例如身体畸形或驼背者。人们对他们虽然还不十分了解,可是却已经判断他们不适于合作。这是一种很大的错误,不过,他们的判断也可能是以其经验为基础的。目前尚未发现有什么方法可以增加蒙受这些特质之害者的合作程度,他们的缺点因此而被过分强调,而他们也变成大众迷信的牺牲品。
现在,让我们作一个总结。在生命最初的四五年间,儿童会统一其心灵奋斗的方向,而在心灵和肉体之间建立起最根本的关系。他会采用一种固定的生活样式,及与之对应的情绪和行为习惯。它的发展包括了或多或少、程度不同的合作。从其合作的程度,我们能判断并了解一个人。在所有的失败者之间,最常见的共同点是其合作能力非常之低。现在,我们可以给个体心理学一个更进一步的定义:它是对合作之缺陷的了解。由于心灵是一个整体,而同样的生活样式又会贯穿其所有表现,因此,个人的情绪和思想必定会全部和生活样式调和一致。如果我们看到某种情绪很明显地引起了困难,而且违反了个人的利益,只想改变这种情绪是完全没有用的。它是个人生活方式的正当表现,只有改变其生活方式,才能将之斩草除根。
在此,个体心理学对教育和治疗的未来提供了一种特殊的指引。我们绝不能只治疗一种病征或一种单独的表现;我们必须在整个生活的样式中,在心灵解释其经验的方式中,在它赋予生活的意义中,在它为答复由身体和环境接受的印象而做的动作中,找出其错误所在。这才是心理学真正该做的工作。至于拿针刺小孩以看他跳得多高,或搔痒他来看他笑得多响,这些实在不宜称之为心理学。这种做法在现代心理学界中是非常普遍的,虽然它们事实上也能告诉我们某些和个人心理有关的东西,不过这也只限于提供足以证明固定而特殊的生活样式存在的证据而已。生活的样式是心理学最适当的主要题材和研究对象,采用其他题材的学派,其主要部分事实上都是充满了生理学和生物学的内容。对那些研究刺激和反应的人,企图找出震惊经验所造成的效果的人,以及研究由遗传得来的能力如何发展的人,这种说法都是正确的。然而,在个体心理学中,我们考虑的是灵魂本身,是统一的心灵。我们研究的是个人赋予世界和他们自身的意义,他们的目标,他们努力的方向,以及他们对生活问题的处理方式。迄今为止,我们所拥有的了解心理差异的最好方法,就是观察其合作能力的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