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洲

和澳洲的缘分，要从1999年说起。那年，悉尼奥运会尚未举办；那年，我还没迷上“野人花园” （Savage Garden）；那年，飞鱼索普 才刚露锋芒；那年，我还是个欢脱无忧的高中生。

就在1999年的暑假，我第一次搭长途飞机踏出国门，目的地既不是美国也不是英国，而是南半球的澳大利亚。在短暂停留悉尼和堪培拉之后，最终抵达昆士兰州首府布里斯班，正式开启为期一个月的英语夏令营。就是这次我人生唯一参加过的夏令营，给了我好多第一次的体验：第一次吃炸鱼薯条配冰汽水结果拉肚子，第一次喂袋鼠抱考拉，第一次homestay经历全英文的生活环境……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正是这段青少年时期的经历，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世界的窗，从此之后，一发不可收。

直到2018年，时隔整整19年，索普退役了，“野人花园”也早已解散，我终于有机会再次回到澳洲，回到最初的布里斯班，而契机恰是“澳大利亚表演艺术市场”大会（Australian Performing Arts Market，简称APAM）。从1994年开始每两年举办一次的澳洲表演艺术行业大会，旨在为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表演艺术家创造国内外交流、合作和巡演机会。大会2020年移师墨尔本，从过去每两年一届变身为依托澳洲主要艺术节为平台一年一到两次的举办频率，譬如2020年2月的大会就挑选在“亚太表演艺术三年展”（Asia-Pacific Triennial of Performing Arts，简称AsiaTOPA）期间举办，而第二场原本安排在8月的达尔文艺术节期间，当然因为疫情关系已确定取消。

近些年来，澳洲政府十分重视和中国的交流合作，从经贸、教育到文化的方方面面。2018年布里斯班APAM大会，就由澳大利亚大使馆文化处带队，组了一个近10人的中国代表团前去参会，其中有制作人也有艺术家，声势颇为浩大。和国际同类行业大会相似，APAM的内容构成也不外乎展演（Showcase）、竞演（Pitch）和交流（Networking）几大类，与众不同的是独具原住民特色的开场欢迎仪式。大会开始由原住民代表发言，对从远方来到他们土地上的人们表示欢迎。也许会有人说这不就是为了做而做的煞有介事嘛，但有时候的确不能缺了仪式感，以更好地表现出打心底里的认可和尊重。

2018年可能是属于我的澳大利亚年，要么就20年间一次不去，要去就一年里来回三次。继2月的布里斯班之后，我分别又在4月和10月回到澳洲，从北到南，一路走过悉尼、黄金海岸和阿德莱德。后两次行程都是为了由澳大利亚文化委员会（Australia Council for the Arts）发起的文化领导力项目，这个能力建设（capacity building）项目分两个门类，首先是艺术领袖项目（Arts LeadersProgram），针对拥有10年以上相关行业经验的人士，其次是青年领袖项目（Future Leaders Program），针对行业经验在10年以下的从业人员。艺术领袖项目的内容构成包括三个驻留，一般两个在澳洲，一个在亚洲其它国家；而青年领袖项目则有两个驻留，均在澳洲。虽然我的行业经验足够达到年限要求，但因为要满足三次海外驻留，对时间安排上要求略高，我最终决定申请青年领袖项目。而我参加的那年恰是这个项目首次接收“国际生”，我们那期除了我来自中国之外，还有分别来自印尼、菲律宾、印度和新加坡的四位青年领袖，以及大约20位澳洲本地文化艺术从业者。这个项目让我细致走访了悉尼众多文化艺术机构，也参加了阿德莱德的澳亚艺术节（OzAsia Festival），还有人生第一次在澳洲和上万人一起庆祝中秋佳节……的经历，不可谓不特别。

除了两次驻留之外，青年领袖项目还包括一次为期一个月的借调培训（secondment），没有任何强制工作议程，纯粹观察和体验，是个实地在澳洲机构学习工作的绝好机会。而我选择的是AsiaTOPA，这个由墨尔本艺术中心（Arts Centre Melbourne）主办的亚太表演艺术三年展，从2017年第一届到2020年第二届，不同于创办更早的“澳亚艺术节”主要以节目引进（present）为主，AsiaTOPA主打委约原创（commission），利用更长的筹备期，精心联合澳洲和亚太地区的艺术家，创作打磨新作品。

其中特别要提一下今年AsiaTOPA这部名为《好好味》（ Double Delicious ），看英文字面会让人联想到“双喜”（Double Happiness）的作品，在开演前几天，该戏制作人赵淑兰（Annette Shun Wah，澳洲华裔 ）还特地提醒我说“要空着肚子来哦”，我还纳闷着什么戏要空着肚子去看。果然，现场直直摆开十来张圆桌，一场戏下来，被投喂了整整五道菜，有韩国泡菜汤、印度鹰嘴豆、香港云吞……第一次，在剧场，我吃饱了。

整个作品的架构其实很简单，一共五位表演者，一个接一个上台叙述自己的人生故事，其中包含一道对其具有重大意义的食物，可能是童年的味道，或关乎身份认同。每个故事讲完的转场环节，就是上这道菜的时间。五位演员的背景各异，有的并无舞台表演经验，有的是韩裔“泡菜大师”，也有常年在《早安澳大利亚》（ Good Morning Australia ）节目中教全澳洲人做饭的华裔传奇厨娘，还有天赋异禀的印度裔年轻编舞和著名华裔作家。我一直相信，当味觉被带入剧场，其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因为胃被打败后，心必然被打动。戏散场的，我也正好把中国美食之博大精深向邻座的澳洲阿姨做了有力传销，我是说，有效传达。这无疑是今年最美好的观剧体验了。

澳大利亚大大小小的艺术节有很多，其中不乏有以几大主要城市命名的，譬如悉尼艺术节、墨尔本艺术节、布里斯班艺术节和珀斯艺术节等。要说最声名远扬的当属阿德莱德艺术节，作为南澳首府城市，阿德莱德是澳大利亚第五大城市，人口130万左右，和本市普陀区差不多。阿德莱德艺术节在每年3月的头两周举行，那是南半球的夏末初秋时节，一切正宜人。艺术节进行到2020年已走过整整60个年头，除了重磅的主艺术节，还有热闹非凡的阿德莱德艺穗节（Adelaide Fringe）和全免费的阿德莱德文学周（Adelaide Writers’Week）。我有幸参加了2020年的蜜罐项目（Honey Pot Program），是艺穗节主办的行业交易会，当年的“蜜罐”吸引了来自27个国家的125位国际代表愉快入瓮。在一个直面艺术家的交流活动上，还碰巧遇上了前年一同参加青年领袖项目的菲律宾小伙伴安德雷（Andrei），他从小在美国长大，成年后回到马尼拉，创办了马尼拉艺穗节（Manila Fringe），一边经营自己的艺术空间，一边也自己导戏。

回看自身，自从回国开启自由职业的工作生涯以来，面临的风浪和压力远比以前全职工作状态下要大得多，也（经常）有想放弃的时候。可每次只要知道在世界的不同角落，住着好多好多个像安德雷这样坚守自己纯真梦想的同伴在并肩打拼，就觉得希望还在。于是转身，继续不知天高地厚地走下去。

成年后的我陆续走过天南地北不少地方，但澳大利亚总在心里有她牢牢不可取代的位置。那第一眼跃入眼帘的“外面的世界”，21年之后，依然很精彩也无奈。我对世界怀有的一颗好奇心一路滋养着，我也让我稀里糊涂跌进了艺术这个“坑”。把爱好变成工作，固执着做喜欢的事。当然很难，非常难。但，又何尝不是天大的幸运。 nukNXP1FsVZyfE+dNn11syEDmImGxz9WbHWUxdfCUHwpltiLCgcv+RIzpKy9GRr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