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出生时正值酷夏,阳光前所未有的炽烈,甚至引燃了山林,爷爷从火中狂奔回来,大叫着“炎神!炎神来了!”,于是他就有了这么一个霸气的名字。
但他八岁那年,世界却失去了色彩,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到山峦海洋,小到虫蚁尘埃,都像是褪了色,花儿不再娇媚、森林不再葱翠、金银不再闪耀,世界像是突然生了病,一天天苍白、虚弱下去,连太阳也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壁炉里的火灰扑扑地扇动着,看起来像纸片一样单薄。至少还有妈妈的笑容,就算在难捱的冬日里也像春风般温暖,让他的心燃起另一团小小的火焰。父亲和哥哥就不那么温暖了,他们整日在后院的工坊进进出出,脸上像凝了一层霜,听母亲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打出一块好铁了,不再明亮的火焰似乎也失去了力量。
炎十六岁那年父亲去世了,高大细长的他整天跟在哥哥后面帮忙,吃得少、干得多、跑得快,肩上挂着空荡荡的罩袍,像一面风中飘来飘去的大旗。而这面旗刮过的地方,总是会有久违的亮色出现。
他继承了家族精巧有力的双手和细腻沉稳的性格,关键是心中还保留着对美的热切渴望;当他雕刻那些珍贵的亮色时,幸福感和创造力会源源不断地从每一个细胞中满溢出来。很快他那些闪亮的作品就引爆了城里的集市,它们就像一片荒芜中的绿叶红花,背着他的名字一路穿山越岭,来到了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其中有一块鹅蛋大小的十六棱水晶石出现在了皇家宴会上,阳光、火光、水波在其中折射、汇聚,折射出诡秘的光芒,贵族们一时间忘记了礼仪,纷纷起身拥着六公主,推挤着争夺它射出的光华。
只有高座上的国师看到了它背后的真正价值。
于是在二十岁时,炎来到了位于都城的智慧院,他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智者和工匠们一起探究万物失色的秘密。师长们天天为了各种问题大吵甚至对骂,粗野程度让乡间长大的他都难以忍受。原来智者们早就分成了好几派,主流派的说法是这个世界上已经充满了无形的灰白薄膜,薄到肉眼难辨,它们无处不在地附着在所有物体上,而要证明这点,就需要一些特殊的密封观察瓶。
所以大家都对工匠们毕恭毕敬,而他们也没有辜负众人的希望,造出了许多怪模怪样的密封室,上面的透气孔比针尖还小,人们在其中培育种子。结果里面新生长出来的骨朵和嫩枝叶却和露天席地的野花荒草没有什么区别,都是灰白的。
薄膜说似乎并不靠谱,智慧院内沉寂了好一阵。
又一个冰虫派崛起了,他们认为天地间充满了透明的微型冰虫,不停在吞噬着热量和色彩。为了验证这个观点,他们来到熔岩湖畔,炎带领工匠们穿上百公斤重的隔热衣,将最鲜艳的岩浆注入一个个不同形状和大小的实心玻璃球,然后把它们摆成一排进行观察;身后的智者们一拥而上:
“从开始就全密封,那些小虫钻不进去吧。”
“就算钻得进去,在上千度的熔岩里也活不下去!”
“有一只两只活下来也不会影响观测,我们有这么多瓶子呢。”
但结果都是一样的,随着温度的降低,瓶内的熔岩逐渐失去了光彩,从边缘开始红色缓缓褪去,不到半小时就变成了一个红心白边、色层均匀渐变的巨蛋。而不管是封闭还是暴露,也不管什么形状和大小,熔岩球的变化速度几乎都是一样的,冰虫论似乎也站不住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