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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6月1日
初见莫高

驶出敦煌市区,所有的绿色消失在视线中。湛蓝的天空下是连绵不绝的荒漠,鸣沙山和三危山在远处突然隆起,而更远处,祁连山的雪峰随着清晨的阳光以及我们兴奋的心情闪烁不已。当干涸的河床出现在戈壁中的时候,莫高窟便遥遥在望了。

开营仪式

我们的车直接开进了敦煌研究院办公区。这些房舍是1984年敦煌文物研究所扩建为敦煌研究院之后,在与莫高窟隔河相望的戈壁滩上建起来的。下车的地方正好在常书鸿先生半身像旁边。这位敦煌的守护神目光炯炯,望向莫高窟的方向。

“敦煌文化守望者”开营仪式在研究院小报告厅举行。头发花白、笑容可掬的赵声良院长出席了活动,他已经在敦煌工作和生活了整整37年。开营仪式简单而质朴,但赵院长的讲话真挚而深情。他对我们说,敦煌研究院的几代人,从常书鸿、段文杰到樊锦诗,再到他这样的“年轻人”,都是因为真正热爱敦煌,在这里找到了人生的支撑点,才能够无所畏惧地坦荡前行。他希望我们能不止于在敦煌获得工作的创意和灵感,还能在这异常丰富的历史遗存当中,找到一点真正的生命启迪——这才是此行最大的意义。听着这番肺腑之言,我感觉此刻的赵声良似乎不是那个声名赫赫的敦煌院长,而只是一个聊着人生、盼着你好的慈祥长辈。

▲敦煌研究院办公区内的常书鸿像。常书鸿于1944年开始担任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所长,带领众人将荒芜已久的敦煌石窟重新管理和保护起来,并将其一生都奉献给了敦煌,因此被人们称为“敦煌守护神”。

在研究院食堂吃过午餐之后,我们沿着遍植白杨的林荫道步行前往莫高窟,不到十分钟便看到宕泉河横亘窟前。为了保证工匠和僧人的生活用水,莫高窟这样的大型石窟寺都开凿在河谷之中。虽然今天主河道中不见流水,只有红柳在河床上摇曳,但我知道开凿于盛唐的莫高窟148窟中曾有碑记记载:那时的游人,初至莫高窟,就可以见到“前流长河,波映重阁”的壮丽景象。

▲莫高窟前干涸的宕泉河。宕泉河发源于祁连山西端的野马南山。流经三危山中,吸纳众多溪流,来到鸣沙山下,成为莫高窟的“母亲河”。

今天的宕泉河并非自然干涸。敦煌研究院在河道上游筑坝截流,将水用于窟区绿化和植树治沙。只有偶尔夏季山洪爆发的时候,才有机会重见宕泉河波涛奔涌。不知道1 655年之前,乐僔和尚初到此地时,三危山金光万丈,宕泉河云影徘徊,会是怎样一番摄人心魄之美。

乐僔开窟

据原存莫高窟332窟的《李克让修莫高窟佛龛碑》碑文记载,前秦建元二年,也就是公元366年,僧人乐僔云游到鸣沙山东麓断崖处,忽见对面三危山上金光绽放,光芒中有千佛浮现。他觉得这是佛陀赐予他的隐喻——此地就是佛教圣地,于是停下脚步,在这面巨大崖壁的中心,开凿了莫高窟的第一个洞窟。今天的三危山顶,还建有乐僔堂,以纪念这段渊源。

▲三危山山顶的乐僔堂。人们始终铭记当年乐僔首开洞窟的功绩,建乐僔堂以示爱戴。

乐僔开窟有着极强的偶然性,但冥冥之中又有着某种命运指引。就如同我这样的守望者,出走半生,兜兜转转,今天也来到了这片断崖之下。而断崖之上,便是那些举世闻名的洞窟。我感觉它们就如同一双双眼睛,看着时间从时而丰沛时而干涸的河道中流过。从乐僔建窟开始,这片崖壁历经了一千年共十个朝代的持续营造,今天留下来735个洞窟和无与伦比的文化。

▲莫高窟“大牌坊”。原是敦煌城内东街上汪氏家族一位妇女的节孝坊,建于清代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20世纪50年代抢救性搬迁到莫高窟。

矗立于宕泉河边的大牌坊,更像是莫高窟的景区大门。20世纪50年代,常书鸿、孙儒僩等老一辈莫高人将其从敦煌城内抢救性搬迁到此。牌坊上的“莫高窟”“石室宝藏”“三危揽胜”三个牌匾均出自郭沫若先生手笔。与大牌坊遥遥相望的小牌坊,是窟区的主入口。守望者项目的集训总教头刘文山老师,已经在那里等候我们了。

刘老师指着小牌坊上“莫高窟”三字问道:“为什么这里会叫做莫高窟呢?”虽然我们之前也做了不少功课,都通过了选拔笔试,但或许因为初见的拘谨和提问的突然,这个看起来“应知必会”的问题,似乎把大家给问懵了。还好,刘老师并没有过多为难我们,随即解释说,莫高窟的得名说法众多,其中比较主流的有三种:第一种说法是因为临近一个名叫“莫高里”的村落而得名;第二种说法认为,在古代“莫”与“漠”通假,莫高窟意为“沙漠高处的洞窟”;第三种说法则是为了纪念在这里开凿第一个洞窟的僧人乐僔,认为他的修为和功德最“高”,人“莫”能比。

▲小牌坊紧邻莫高窟窟区,是莫高窟参观入口处的标志性建筑。牌坊上原题写“古汉桥”匾额,因牌坊之后原有台阶直接通往崖壁第三层的428窟,后改为郭沫若题写的“莫高窟”三字。

我知道这仅仅是莫高窟名字的来历。持续1 000年的洞窟营造,以及1 600多年的文化沉淀,已让这三个字变得深不可测,历史、民族、宗教、艺术、生活,神佛、帝王、英雄、凡夫都在其中若隐若现。无数人终其一生,也无法阐释清楚它的文化含义。但也正是这种多元和复杂,让莫高窟在那些壁画和塑像的绝美之下,更多了一份深邃。它无声无息,却无穷无尽——天下石窟,莫高于此!

莫高窟密码

随刘老师走进窟区,这里被分为了南北两部分:其中北区有248个洞窟,曾是僧侣们的生活区,目前没有对游客开放;而南区则有487个洞窟,是信徒礼佛的场所,几乎都有彩塑和壁画,是莫高窟艺术的精髓所在。今天刘老师会带我们粗略地走一遍南区,看部分代表性洞窟,让大家对莫高窟有一个完整的印象,并帮助我们尽快释放游客般的兴奋感,这样才能更加平静地进入到后续的洞窟学习当中,快速成长为一名合格的莫高窟讲解员。

▲莫高窟所在崖壁在漫长的无人管理期当中,曾经历过局部的坍塌,很多洞窟原有的窟檐和前室都已损毁。20世纪60年代,国务院特批100万元对莫高窟所在崖壁进行了加固,形成了今天的面貌。

站在南区崖壁下,感觉像面对着一张硕大的神秘地图,每个洞窟都是一个坐标,走入其中,就像是进入迷宫的路痴,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如果想要跟刘老师那样,随心所欲地游走其中,准确定位任意洞窟,就必须掌握“莫高窟密码”。

刘老师告诉我们,在今天莫高窟各个洞窟中,能够看到三套“编码”。其中以字母“P”开头的,是法国人伯希和在20世纪初所编;以中文数字书写或以字母“C”开头的,是画家张大千来敦煌临摹壁画时制定的;而每个洞窟门上单独的阿拉伯数字则是敦煌文物研究所所定的洞窟号码,也是目前通用的“洞窟密码”——它大体上是从莫高窟南区一层最北端开始,往南依次编号,到最南端之后上二层,从南往北编号,以此类推,在崖壁上呈现出“之”字形走向。

很明显,这套编码主要依照洞窟地理位置来制定,从数字上并不能判断出洞窟的所属年代,因此还需要从开凿历史这一维度来补充了解洞窟分布。经过开凿年代最早的“北凉三窟”——268窟、272窟和275窟时,刘老师说,我们目前基本位于崖壁的中心位置了,因为莫高窟的营建就是从崖壁正中开始,往左右、上下逐渐扩展开去。那一瞬间,豁然开朗,感觉自己置身于银河的正中,数百个洞窟就如同星辰,在崖壁之上渐次亮起。

认识自己的“无知”

整个下午我们听刘老师详细讲解了323窟、332窟、17窟、96窟,以及特窟321窟、275窟、45窟、57窟。所谓特窟,就是具有极高艺术水准和独特研究价值的特别保护洞窟。

穿行栈桥,变换洞窟,仿佛走在历史隧道之中。惊艳的壁画、震撼的彩塑,携带着不同时代的海量信息扑面而来——十六国历史、归义军政权、佛陀的一生、消失的粟特人……我尽量让自己松弛下来,不去试图牢记什么,或者理解什么,只是单纯地去接受那些视觉和心灵的撞击,然后任由撞击所发出的无声巨响在耳边持续回荡。

在323窟中遇见了轻帆数点的江南;在275窟里感受到北凉的雄健质朴;57窟菩萨的婀娜明艳让人沉醉;而在45窟,我低身迎上那7身盛唐彩塑的目光,仿佛凝望着一千多年前平凡的我们。

结束学习,回到客栈,耳边的巨响依然萦绕不去。我看出持续下去的结局就是失眠,于是和守望者同伴老铁、老崔一起,沿着党河慢跑了5公里,试图用身体的疲累压制住精神的兴奋。但在跑步的过程中,心中的巨震依然久久不能止息:也许初见莫高窟的最大意义,便是映照出了自身的渺小和无知吧!但我又随即安慰自己,可能认识到自己的“无知”,才是通往生命丰富的唯一途径。

9点过后,太阳坠入了树林,我们三人停下脚步,站在党河大桥上,看着绚烂无匹的晚霞升起,染红了整个天空和所有的眼睛。

作者和守望者伙伴老铁、老崔站在党河大桥上,看着绚烂的晚霞染红敦煌的天空。 eUHXVipbDY6nUF/qZqHeCQcrlEoLCikBxTJPBBego0tLbLVF2rEdQ5Bkmoflb7W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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