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

我检查了一遍清单。我想他们买错了番茄——这不是小番茄——不过我大概能凑合用，也可能用不了。我对烹饪很挑剔：我在大学里迷上了烹饪，从那时起，它就是我的热爱。

“谢谢。”我把清单还给她时，希瑟说。

“你从哪里买的这些东西？”博问她，“这附近应该没有很多商店吧？”

“没有。大部分食材是莱恩去因弗内斯 买的，然后坐火车带回来——坐火车更便利。”

“可这儿为什么会有火车站？”贾尔斯问道，“肯定没什么人坐火车吧？”

“没人，”她说，“一直也没有。说起这个，是个有趣的故事。十九世纪时的领主——当时车站也归这个家族所有——当铁路公司的人找到他，提出在他的土地上铺设轨道的建议时，他坚持让铁路公司建造了这个车站。”

“几乎就像他的私人站台。”尼克说。

希瑟莞尔一笑。“是也不是。因为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这是威士忌的国度。当年还存在大量非法蒸馏活动——大型酿酒厂也屡屡遭到抢劫。比如，古老的格里克林酿酒厂就在附近。在铁路建成之前，这里的走私者不得不依靠马车，马车的速度很慢，很可能在向南的漫漫长途中被当局拦下。但火车就另当别论了。突然之间，他们可以在一天之内将他们的产品送到伦敦。相传，一些列车员也得到了他们给的好处，准备在必要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人说——”她稍作停顿，准备好发起致命一击，“领主本人也参与其中，从他提出要建火车站的那天起就计划好了一切。”她身体前倾，“如果你们感兴趣，庄园里到处都有威士忌走私屋。地图上都有标记。寻找它们——这也是我的爱好。”

视线掠过她的头顶上方，我看到朱利安翻了个白眼。但尼克听得兴致勃勃。“你是说，”他问，“它们没有全都被找到吗？有多少间？”

“哦，我们不确定。每次我以为自己一定发现了最后一间时，我就会又发现一间。上次数一共有十五间。它们建造得非常精巧，像小石堆一样，用岩石建造而成，上面生长着金雀花和石楠花。除非你就站在它们上面，否则几乎看不见。它们和山坡融为一体。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带你们看看。”

“好呀，麻烦了。”凯蒂说——与此同时，朱利安说，“不用了，谢谢。”一时间气氛略显尴尬。这两个人，他们从来都不是很喜欢对方。我不觉得米兰达介意这点。事实上，我认为她一直很享受两边都有一个只忠于她的盟友。

“嗯，”希瑟露出一个浅浅的、礼貌的微笑，但她看朱利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寒意，“当然，这不是强制性的。”

直觉告诉我，她不像她表面上那么温柔腼腆。好样的。在我看来，朱利安总是能不受苛责。大家似乎做好了心理准备，任由他随心所欲，部分原因在于他长相英俊，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可以像开阖开关一样自由切换施展魅力。通常，是在他刚说完一些争议颇大或残忍的话后，他就会施展魅力——这样他就可以立即化解给别人的伤害……让你以为他不是有心的。我清楚得很，我看透了他。我一直认为米兰达可以嫁给更好的男人。

这听起来像是酸葡萄心理。毕竟，马克总是莽莽撞撞，四处冒犯别人：不合时宜地放声大笑，或者开低俗的玩笑。而且，我知道大多数人更喜欢选谁共进晚餐。但至少马克的言谈举止是真实的——即便有时是真的无聊乏味（我并不是对他的缺点视而不见）。朱利安太浮于表面了。这让我不禁好奇他面具之下是怎样一副面孔。

我的思绪被博打断了。“这个地方太棒了，”他边说边四处打量。毫无疑问，这儿比过去几年其他人选的任何地方都要好。

我们所在的房间是客厅：摆着两张巨大而柔软的沙发和几把扶手椅，地板上铺着精美的旧地毯，还有一个巨大的壁炉，旁边放着一堆刚砍好的木头——“我们用泥炭和木头做燃料，”希瑟说，“烟味更好闻。”书架上排摆满了古董书，金色浮雕的翠绿色、红色书脊上烫了金；书架下排摆着经典的棋盘游戏：大富翁，拼字游戏，扭扭乐。

外墙完全由玻璃制成，内墙上装饰着几个鹿头，鹿角像枯树的树枝一样伸展。它们恶狠狠地俯视着一切。我注意到那玻璃珠一般的眼睛堪比某些画作的效果：无论你走到哪里，它们似乎都会盯着你。我看到凯蒂看着它们打了个冷战。

你会觉得这座现代主义风格的建筑肯定和温馨的室内陈设格格不入，但不知怎么却很和谐。事实上，外墙玻璃似乎融化了一般，我们和外面的风景之间好像没有障碍。你仿佛可以从铺着地毯的室内径直走到湖边。傍晚的月光在宽广的湖面洒下银光点点，四周是斑驳的黑色树影。

“好了，”希瑟说，“我要走了，你们安顿一下。自行决定哪间木屋最适合谁来住。艾玛，”她看着我，“冰箱里有你要的所有食材，如果缺什么，请告诉我。”

她向门口走去，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她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演了一出健忘的哑剧。“一定是香槟的缘故。”（她只喝了几口）“有几点非常重要的安全事项我必须告知你们。如果你们打算去更远的地方徒步，远离周遭环境，比方说去湖区——请让我们知道。外面的环境看起来也许很宜人，但在一年中这个时候，几小时，有时只要几分钟，就是另一番天地。”

“怎么说？”博追问道。这一切对他来说一定很陌生：我曾经听他说他在纽约住了五年，只离开过一次那座城市，因为他“不想错过任何东西”。我不认为他是一个适合户外活动的人。

“暴风雪，突然起雾，温度骤降。这也是这里的风景如此激动人心的原因……但如果它想的话，也是致命的。假如暴风雨来袭，我们要知道你们是否在户外远足，是否安全待在木屋里。而且，”她微微做了个鬼脸，“这里曾有偷猎者出没过——”

“这听起来就像是维多利亚时代。”朱利安说。

希瑟挑起一边的眉头。“好吧，不幸的是，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不是过去那些浪漫的民间英雄，把猎物带回家吃。他们随身携带追踪设备和猎枪。有时他们在白天工作，穿着市面上最好的迷彩服。有时他们在晚上出没。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找乐子。他们在黑市上将肉卖给餐馆老板，在易趣或是国外出售鹿角。德国有很大的市场。”

“他们是怎么到这儿的？”贾尔斯问道。

“我们认为有些偷猎者之前可能是坐火车来的。其他一些则沿着轨道驾车行驶一段路，然后将卡车藏在树丛里的隐蔽处。我们如今在猎场大门上安装了监控，这很有帮助。”

“我们要小心吗？”萨米拉问道。

“哦，不用。”希瑟连忙说道，也许她这才意识到，对于这群千里迢迢来到苏格兰高地觅得安宁的客人，听到这一切会做何感想。“不用，完全不用。我们实际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偷猎事件了。道格非常机警。我说这些只是为了确保你们知晓。如果在猎场看到任何陌生人，请告诉我们俩。不要接近他们。” YO66uxWQgU9ArJzfvs2Je/AUIradqD9E8etJnq72djOQNIo7ll9+PmayxQ/TELD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