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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在去海边的路上,让-马克走过一个公共汽车站。那边只有一个穿牛仔裤和T恤衫的女孩;她在那里扭动着腰肢,好像在跳舞,虽然不是那么起劲,动作却很明显。当靠得很近的时候,他看到她张大嘴巴,长长地,不知餍足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这个大大张开的空空的洞,因机械性舞动着的身体而轻轻地晃来动去。让-马克对自己说:她在跳舞,她又很无聊。他到了海堤上;他看到在堤下的沙滩上,男人们仰着头往空中放风筝。他们是那么投入。让-马克想起自己以前的一个理论:有三种无聊。消极的无聊:那个边跳舞边打哈欠的女孩;积极的无聊:那些风筝爱好者;还有反抗者的无聊:那些烧汽车、砸商店玻璃的年轻人。

在沙滩的更远处,一群十二到十四岁间的孩子戴着大大的五颜六色的盔形防护帽,他们弯着小小的身躯,成群结队地围着一些奇怪的车子:几根金属杆构成的十字架,前面固定一只轮子,后面固定两只轮子;中间是一个长长的、低低的箱子,可以钻进一个人,伸长身子躺下,上面竖着一根桅杆,插一张帆。为什么孩子们都戴着防护帽?这项运动肯定有危险。但是,让-马克自言自语地说,真正危险的是那些可能被孩子们推着的东西撞到的人;为什么不让他们戴上防护帽?原因就是那些不愿意参与这种有组织性的娱乐的人,都是这场与无聊作斗争的集体大战斗中的逃兵,他们不配有任何关心,也不配戴防护帽。

他走下通向沙滩的台阶,仔细地观望着海水退去的边缘;在一群漫步者遥远的身影中,他试着辨认尚塔尔;最后他终于认出她来了:她刚刚停步,观看海潮、帆船和云朵。

他经过孩子们的身边,一位教练员让他们躺到车中,那些车开始慢慢转圈。周围,一些别的车在快速前行。只有一张通过绳子操纵的风帆保证车子前行的正确方向,并保证它在转弯时避开散步的人。可一个笨拙的非专业的人真能对风帆操纵自如吗?车子是否真的那么完美无缺,完全服从车手的意愿?

让-马克看着这些车。当他看到其中一辆高速驶向尚塔尔时,他的眉头皱紧了。车上躺着一位老人,就像一名宇航员躺在火箭内。以他这个水平的躺姿,那人根本无法看到前方的任何东西!尚塔尔是否有足够的谨慎可以避开?他心中开始埋怨她,埋怨她一向大大咧咧的天性,埋怨她加快了脚步。

她转过身来。但她肯定没有看到让-马克,因为她的动作是缓慢的,那是一位陷入沉思的妇女的动作,走路根本不看四周。他想朝她喊,让她不要那么分心,让她当心这些在沙滩上横冲直撞的愚蠢车子。突然,他想象她的身体被车子压过,想象她横躺在沙滩上,浑身鲜血,车子在沙滩上远去而他则向她跑去。他因他的这一想象而感动,开始真的呼喊尚塔尔的名字。风很大,沙滩空旷无垠,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喊声,所以他可以沉浸到这种戏剧性的情感中,饱含着泪水,为她而焦急地喊叫;他的脸因哭泣而抽搐变形。他在这几秒钟中,仿佛真的经历了她那可怕的死亡。

然后,他自己也为这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而感到奇怪。他看到了她,远远的,潇洒、祥和、宁静、充满魅力,那么的动人,他为自己刚才演的这场哭灵闹剧感到可笑。他笑着,却不责怪自己,因为自从他开始爱上尚塔尔起,就有了万一尚塔尔死去的念头;他开始真的跑动起来,一边向她招手。可她又转过身去,又开始面对大海,看着远方的帆船,丝毫不注意这位扬起手打招呼的男子。

好了!她朝他这边转过身来,好像看到他了;他非常高兴,又一次扬起手。但她对他根本不感兴趣,停了下来,两眼看着轻抚沙滩的长长水线。现在他看清了她的侧面,他发现,原先以为是发髻的,其实是围在头上的一块纱巾。随着他越走越近(他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这位被他误认为是尚塔尔的女人变得越来越老,越来越丑,嘲讽地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 oBYKjmAczlpW0DQ0hd8J1nPTcKoYpRODN72wbrcyVSv73LhPwViUhUFlVxegiq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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