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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各自前程

星期天晚上,侯沧海在学校操场见到了熊小梅。

操场没有灯光,借助操场外的路灯光线才能看见人影。这种接近黑暗的环境正适合青年男女相亲相爱,每一个适合藏身的地点都有一对青年男女拥抱在一起。

侯沧海和熊小梅来到经常约会的单杠旁边小平台。小平台位于三米高石保坎顶端,不好爬,但是爬上去不容易被发现,正是约会的极好地点。

两人经常爬这个石保坎,轻车熟路地来到小平台顶端。侯沧海紧抱女友,不停亲吻,抽空讲了混进火车站的经历。听到在火车上遇到车匪路霸,熊小梅紧张得不行,道:“你下次别逞强,多来几次,我准会被吓出心脏病。”侯沧海道:“我把包落在家里,得出一条重要经验,鸡蛋不能装进一个篮子里,否则容易出事。”

他们拥抱在一起,皮肤与皮肤摩擦,将身体距离变成负数。

几支手电筒的光束出现在操场边上,这是学校巡逻队。

巡逻队出现频率并不高,主要目的是增加威摄力,免得情侣们在激情时做出过于出格的事情。电筒灯光逼迫下,无数情侣如被水淹的蚂蚁一样,从各自躲藏的黑暗角落里走出来,或并行,或搂腰,或牵手,在操场散步。

电筒灯光从操场口逐渐来到操场深处。

熊小梅咬牙承受着侯沧海强有力的冲击,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在如此紧迫情况下,她再次感受到了在长途客车上体验到的激情,身体仿佛悬停在空中,从天空上俯视正在经历激情的身体。

几个老师站在单杠下面,几支手电光纵横交错射向黑暗夜空,多次扫过三米高的石保坎。

熊小梅吓得脸色发白,向石保坎靠山体的部分缩过去,不让手电光扫到自己。侯沧海低声道:“在下面用手电照射,绝对不能看清楚上面,有视线死角。”熊小梅用手掌捂住侯沧海嘴巴,不准他说话。侯沧海脸上全是笑意,促狭地亲吻捂嘴的手心。

终于,手电筒走向远处。

任何人的生活都有阴和阳两面,阴和阳两个矛盾对立面合在一起这才构成生活。侯沧海和熊小梅浑然天成的校园生活同样如此,他们在享受性爱和青春之时,也被前途和命运深深折磨。

大学毕业季,校园内流传着“×××分到某个好单位”的传言,这些传言极大地刺激了所有毕业生的神经。

侯沧海正在散打队训练,母亲周永利出现场边。

看着生机勃勃、壮壮实实的儿子,周永利猛然间有些心酸,觉得当父母的没有本事,让儿子到现在都没有落实工作。她没有将愧疚表现出来,而是埋怨道:“分配没有搞定,你还有心思打拳。”

侯沧海道:“我发了四十封求职信,参加了三场面试,一无所获。难道没有搞定工作,我就成天双泪挂腮边,你儿子还没有这么脆弱吧。是金子总有发光的地方,你儿子这么优秀,肯定会有好工作。”

周永利开启了唐僧模式,道:“你这人总是正做不做——豆腐拌醋。在高考关键时刻,你瞒着大人天天晚上读棋谱,读棋谱又不能保送进大学,结果怎么样,周水平成绩不如你,考上了政法大学。你平时成绩比他好,只考上江州师范学院。小周已经明确到市检察院,你还要到处去求人。”她其实还想说一说梁勇,梁勇成绩远不如侯沧海,高考没有上专科线,结果读了江州师范自费本科。按照周永利理解,自费本科和统招本科还是天差地别的,谁知梁勇在一个月前已经在江州建行信贷科上班,自家儿子这个正牌本科生还在四处联系工作。

每次听到母亲唠叨时,侯沧海特别理解那一只被戴上了金箍的猴子,任你心比天高,在唐僧式唠叨下都得崩溃。

侯沧海道:“妈,你不会专程来给我念咒语吧?”

周永利道:“我和你爸从参加工作以来一直在厂里上班,认识的全部是工人老大哥。工人老大哥说起来光荣,其实没有什么卵用。现在工人老大哥比起农民兄弟都不如,农民兄弟好歹还有一块地,工人老大哥破产以后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

侯沧海忍耐不住,道:“妈,说重点。”

周永利道:“工厂以前那些专心搞技术的都是木槌子,技术学得好,留在第一线。那些不钻研技术专门溜须拍马的家伙都成了领导,比如梁勇他爸,论技术,你爸甩他五条街,现在他成了销售副厂长,你爸还在车间第一线。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丢。”

周永利嘴皮子十分利索,用语丰富,是侯家最有名的话匣子,只要家里有周永利,永远都能听到叽里呱啦的说话声音。侯沧海脑子里浮现唐僧在半空中喋喋不休的画面,道:“拜托,老妈,说重点。”

周永利道:“你周叔,就是爸的第一个徒弟。他有一个亲戚在市里当领导。他答应从中穿针引线,如果能安排进政府机关,最理想。”

侯沧海道:“能不能把熊小梅一起考虑?”

周永利不停摇头,道:“能解决你的问题,我和你爸都使出了吃奶力气,熊小梅的分配我们确实扛不动。等你有本事,自己办调动。”

侯沧海知道提起熊小梅的事情确实是给父母出了一道难题,就搭着母亲的肩膀,道:“我已经成年了,这事原本应该由我自己解决,还要由你们出面,这是当儿子的不行,不是父母不行。”

周永利欣慰地道:“江州是一个传统农业社会,找工作还得讲究关系,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你本身有资格分到政府机关,不违法不违纪。如果能够成功分到政府机关,不蒸馒头蒸口气,你要好好工作,争取出人头地,不要让我的孙子吃二遍苦受两茬子罪。还有,今天既然到学校,我想见一见熊小梅。”

侯沧海道:“妈,我先把话说清楚,谈恋爱是我的事情,让你见面是给你的面子。老妈不准说三道四,不准甩脸子。”

女生楼,侯沧海站在楼下扯着脖子喊道:“202熊小梅,有人找。”喊了几遍之后,三个女生出现在熊小梅后面,望着以扯嗓子喊人而闻名全女生楼的侯沧海。

侯沧海站在底楼,朝楼上众女生做飞吻。除了熊小梅以外,所有女生都回以热情飞吻。陈华感叹道:“熊小梅读大学很划算,找了一个这么帅气的男朋友,就算不成,也值了。”听到后面一句话,李沫立刻批评其是“乌鸦嘴”。陈华朝着楼下“呸呸”两声,道:“刚才口误,我收回。”陈华是寝室四个女生中最为丰满的,趴在栏杆前,栏杆把胸部挤得更加隆起,露出一大片雪白。

“什么事啊,又在外面大喊,寝室同学都要笑话我。”熊小梅下了楼,埋怨道。

侯沧海道:“我妈在操场,要见你。”

熊小梅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不早说!一定要见面?”得到肯定回答后,她急切地道:“今天脸色不好,头发乱七八糟。你等一会,我去化妆,换一件衣服。”

同寝室女生知道侯沧海妈妈来了,顿时来了精神,你一言我一语帮助熊小梅做形象设计。熊小梅换了新衣服,化了淡妆,穿上皮鞋,在三位女生目光注视下来到楼下。陈华大喊道:“小梅,买一份糕点,别空手。”

操场,周永利带着挑剔打量着熊小梅。这个女子身材瘦高,配得上一米八二的儿子。

熊小梅怯怯的,心里如有一万只野鹿在乱撞。她将糕点袋子递过去,道:“阿姨好,这是学校出的小薄饼,挺好吃的。”

周永利吃了一口小薄饼,道:“是挺好吃。侯子,你到学校这么久,从来没有想到给我买点东西,还是小梅想得周到。”

聊了几句,周永利直奔主题,问道:“小梅啊,这次分配什么情况?”

提起分配,熊小梅顿时心情黯然,道:“我爸妈都是工厂工人,没有什么关系。如果学校没有更好的分配推荐,我只能回秦阳,秦阳规定我们这种师范院校必须先到乡镇学校,我不想到乡镇,估计要回厂子弟校。”

周永利本身就在厂里工作,对子弟校情况熟悉得如自己手掌,道:“子弟校是依附在厂里,厂里不景气,子弟校也不怎么样,随时要下岗,工资也低。”她见熊小梅低头不语,安慰道:“其实也无所谓,现在是新时代了,条条路都通罗马。只要你们两人真心在一起,我们家不会反对。但是,你们必须要考虑两地分居的困难,分居不是一年两年,是很多年。困难很多,一定要有心理准备。谈恋爱最关键是两人真心喜欢对方,就算条件一时不行,还可以共同奋斗嘛。”

听到周永利鼓励的话,熊小梅眼泪水落了下来。相较于自己的父母,周永利通情达理,这是分配和家庭诸多难题中的唯一值得庆贺之事。

跟着母亲回到世安厂,侯沧海闷闷不乐,对母亲道:“如今很多人都在自谋职业。熊小梅有固定工作,我们不至于饿死,我正好可以闯天下。”

这正是周永利夫妻俩最担心的事情。在无数次深夜讨论时,侯援朝强调一定要采取“哄”“骗”“劝”及亲情牌等招术,否则儿子真有可能为了女朋友不要工作。作为老一辈人,在单位里活了一辈子,国营单位的正式工作对于他们来说是天大的事情。

周永利见儿子出现了“想辞职”的不好苗头,劝道:“不管你有多么大的想法,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就算以后闯天下,也不影响先找一份工作,到时候随时可以辞职。找工作很难,辞职容易,真要辞职,没有谁能拦住你。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什么东西拿到手里才稳当的道理。更何况,你这次有可能分到政府工作,凭你的能力肯定会当官,到时将熊小梅调过来也就不是难事。退一万步说,就算要辞职,也得看你和熊小梅谁的工作更好。我不是干涉你的选择,当妈妈的有权利提出建议。”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周永利最疼爱儿子,也最了解儿子,知道如何说服这个犟拐拐。果然,母亲说出这一番话,侯沧海没有再提出明确反对意见。

上午没事,侯沧海睡到9点钟,起床后到厂里茶馆看老工人下棋。这些老工人都是下野棋,将象棋砸得砰砰作响,水平不敢恭维。他看了一会便觉索然无味,在厂里胡乱闲逛。厂还是那个厂,随着时代变化,厂区似乎发生某种程度的空间扭曲,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

逛到上午11点,回到家,狭窄客厅里,父亲侯援朝正在和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在一起喝酒。

侯援朝道:“快叫周叔。”

周安全笑道:“不能叫周叔,我是你爸的徒弟,你应该叫我大师兄。”

侯沧海望着大师兄满头白发道:“还是叫周叔算了。”

周永利从厨房探出头,道:“你们两人乱讲,叫舅舅。”

有求于人必下于人的道理,侯沧海还是知道的,何况还是热情帮助自己的人,于是叫了一声舅舅。

周永利在厨房里利索地做着午餐。厨房传来高压锅喷气声、锅与铲的对决声、热油和食材厮打声,空中散发着墨鱼炖鸡汤的浓烈香味,其间穿插着郫县豆瓣炒肉丝的辣香。

一样样美食摆上桌,侯援朝道:“侯子,给你舅敬酒。”

周安全接过酒杯,长长地喝了一口,道:“我表弟说,《公务员法》实施以后,逢进必须要考。现在还有分配政策,只要我表弟点头,就能机关当干部,旱涝保收。凭着沧海的机灵劲儿,弄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

周永利将一大盆墨鱼炖鸡汤端到桌上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安全,我们两人碰一杯,下午办了事情,晚上我们好好再喝一顿。”

吃过午饭时,趁着周安全到福利社给表弟打电话的空隙,侯援朝和周永利到卧室做准备。侯沧海有事进屋,恰好看到父母凑在一起数钱。绿油油的百元大钞摆在桌上,仿佛变成一把把绿色小刀,深深地刺进了侯沧海心窝。

侯援朝不愿意儿子看到阴暗的事情,道:“你出去等一会。”

周永利阻止道:“儿子长大了,应该让他知道社会上的办事规则。”

侯援朝道:“以前办事讲究老关系,现在不仅要有老关系,还得送礼。我和你妈准备了烟酒,还有一个红包。”

侯沧海追问了一句:“送了礼,就能分配到政府机关?”

侯援朝道:“如果对方收了烟酒,那不一定。如果收了烟酒和红包,事情就靠谱了。对方是大领导,肯定看不起这点小钱,全靠了你舅的面子。”

那个领导是经常在电视里亮相的,相貌堂堂,不怒而威。侯沧海无法想象这么大的领导会收自己家的这些绿色钞票,是的,完全无法想象这件事。

家里本来就没有多少钱,夫妻两人很容易就将这些大钞数清楚,郑重地装进信封里。

周安全在福利社打完电话后,回到家中。由于市领导下午有事,见面安排在晚上,三人为了消磨时光,聚在一起用扑克牌玩拱猪。

7点半,四人前往市领导家里。月黑风高原本是杀人夜,现在是用来掩藏送礼人行踪。走了二十来分钟,来到一个高档小区。

周安全上楼与表弟见面,侯援朝、周永利和侯沧海一家三人在中庭花园等待。周安全如送灯塔的王小二,进入门洞就没有了消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时间慢得如裹小脚老太婆的走路速度。

“你们找谁?”一名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拿着强光手电走了过来,有意无意朝来人脸上照。

侯沧海有点发火,道:“不要照脸。”

保安见来者牛高马大,脸带凶相,退后一步,道:“你们找谁?”

周永利怕爱惹事的儿子与保安起冲突,就站在他们之间,道:“我们来串门,等一会儿就上去。”

这个小区住了不少非富即贵的人,保安经常见到相似情况,转身离开,拉长声音哼着小曲,道:“又是一个送礼的,为儿为女为哪般啊。”

保安所哼小曲弄得侯沧海特别尴尬,恨不得上前踢他几脚。

保安走后不久,下起雨来。江州六月天,雨水充沛,每一场雨后就能带走酷热,深受江州人喜爱。今天侯沧海格外反感这场雨,他们三人原本可以在中庭花园等待,现在为了避雨只能站在楼门洞。楼门洞不断有人进出,看(着)三人表情带着轻视。

时间如低档电影里故意卖弄的慢镜头,每一刻都是尿点,让人无法忍受。

侯沧海觉得每分钟都在受折磨,拉了拉母亲手臂,朝门洞外走了几步。周永利跟了出来,道:“儿子,什么事?”侯沧海道:“我肯定不能和熊小梅分到一起,与其求人还不如自己出去闯。看着你们为了我遭这罪,我受不了。”周永利给了儿子一个白眼,道:“进了社会,大风大浪多得很,这算什么事!”

晚10点半,周安全终于出现,道:“师傅,师母,刚才有外人,不方便。现在我们三人上去,沧海在下面等。”

不用到楼上面对市领导,这让侯沧海一阵轻松,随即又心生忐忑,不知事情到底办得如何。事情办得成,进机关,事情办不成,就由市教委自由分配,多半会被分到乡镇中学教书。从这个角度来说,今晚决定侯沧海的命运。

同时,侯沧海又深深地替父母感到难过。父亲是极为要强的人,总是把“人不求人一般高”挂在嘴上,如今为给儿子找到好工作,抹下脸皮,拿起存款,弯腰,软膝盖,跟着徒弟去求一个陌生人。

十来分钟以后,父母和周安全出现在中庭,父亲提在手上的烟酒仍然还在。

周安全神情沮丧,道:“事情没有办成,没有想到自家兄弟还要讲原则,真是人一阔就变脸。”

侯沧海笑容僵硬,道:“谢谢舅舅。”

没有办成事,周安全内疚得紧。走出小区门口,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硬塞了二十块钱给出租车司机,让周家人先走。

车上,一家三口没有说话。

下了车,侯沧海把母亲拉到一边,道:“事情办得怎么样,大领导没有收钱?”

周永利摇了摇头,脸色沉重地递过一张纸,道:“大领导眼界高,哪里看得起这些小钱,连烟酒都不肯收。他说市政府今年要招考一部分本市户口的优秀大学生充实到基层岗位,让我们自己去报名,参加考试。按我的理解,这就是拒绝吧。”

侯沧海接过那一份招收大学生充实基层岗位的通知,借着路灯看了一遍,道:“不管怎么样,总算给我一个机会,我要去试一试。”

此时距离考试(还)只有五天时间,侯沧海拿出拼命三郎的劲头,抛弃了所有娱乐,甚至和熊小梅见面之时都在记知识点。在复习时他多次感慨:“如果当初高考时有这个劲头,肯定能考上北大清华。”

五天后,侯沧海参加了江州市招录基层干部考试。考试后第三天,成绩公布,侯沧海总分排到全市第二名。

看到成绩后,侯沧海随即想到毕业后面临两地分居的状态,闷闷不乐,连面试都提不起任何劲,甚至想要为了爱情放弃面试。

周永利对于儿子情绪掌握得十分准确,为此深有担忧。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坐了厂车进城,直奔江州师范学院。她准备打一个时间差,比儿子更早与熊小梅见面。

男朋友离开学校回家参加考试,虽然时间很短,熊小梅还是有度日如年之感。一方面,是对两地分居的恐惧;另一方面,也焦心自己工作,自己的命运其实已经注定,十有八九是回子弟校。子弟校奄奄一息,是秦阳最不好的学校。

吃过早饭,她刚准备去上课,忽然上来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门口。

熊小梅看清楚来人,大吃一惊。周永利笑道:“小梅,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谈。”

听到这一句话,熊小梅脸色顿时煞白,一颗心孤立无援地被吊在了半空中。电影里男主角妈妈总是棒打鸳鸯。熊小梅喜欢看电影,脑子里自然而然想起了被无数人演绎过的情节。她默默地跟在周永利身后,不知不觉进入电影情境之中。

来到楼下书报亭外,周永利直奔主题,讲了自己的忧虑,道:“小梅,我想请你帮个忙。”

熊小梅一颗心冰凉冰凉,以为下一句话就是让两人分手,眼泪差一点落了下来。

周永利道:“沧海重感情,他当前最担心就是两地分居,有可能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遇。你们两人谈恋爱,我们家里支持,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这就是最大幸福。”

这是一句温暖的话,犹如阳光从重重雾霾中杀出无数个孔,空中变出千万根光柱,绚丽无比。熊小梅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周永利递了一张纸巾过去,道:“你们两人极有可能会暂时两地分居,两地分居折磨人,我们这一代人普遍经历过。说实在话,凭着沧海的机灵劲,只要下定决心,到政府机关工作肯定能够发展起来。等到他发展起来以后,解决两地分居问题就易如反掌。”

她又递去纸巾,道:“擦擦眼泪,别哭红了眼睛。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配合阿姨,劝沧海先接受这一份辛苦考来的工作。安稳下来后,再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如果不要工作,刚毕业到社会上能做啥。在外面漂泊,生活会变得动荡,到时候要发生什么事情,真说不清楚。为了小家庭稳定,必须先要把工作拿下。”

对于熊小梅来说,只要不是分手,其他事情都能够接受。熊小梅道:“阿姨,放心,我一定让沧海接受安排。我们是师范院校,能分到政府机关,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中午吃饭时,侯沧海在第一食堂等到了熊小梅。

经历过早上的情感震荡后,熊小梅恨不得扑进男友怀里痛哭。她控制着情绪,与侯沧海一起走到食堂外面。

食堂外面十来个架子车,里面装有热腾腾的饭菜。这是学校教职员工家属们搞的流动摊点,校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次开会都规劝大家不要让家属们在校内当小贩,实则没有取缔行为。侯沧海来到一家味道对胃口的摊点前,叫了一声“师母”,买了一份红烧肉,倒了一半到熊小梅碗中。

两人端着饭碗走到足球场,找了阴凉处,坐在石梯子上边吃边聊。

咬着厚实醇香的红烧肉块,侯沧海恶狠狠地大口吃饭。风卷残云地消灭碗中饭菜,他感慨地道:“昨天找工作充满了屈辱感。从8点直到点半,我们一家三口站在小区花园等着领导接见。我爸要强,从来没有为了自己的事情求过人,为了我的工作,低声下气地求人,想到这些,我胸口被一股气塞住了。凭什么,有些人就身居高位,我们就得求人办事。我不要工作,自己创业。”

熊小梅暗叹阿姨的先见之明,道:“你应该去。考进政府机关说不定就是成功事业的开始。如果不适应,以后拍屁股走人就行了。”

“政府机关是我的事业吗?”在江州师范学院这四年,侯沧海最喜欢象棋、散打和恋爱,没有考虑事业问题。

熊小梅道:“你得收起玩心,想想正事。你们班上的陈文军,优秀学生会干部,学校推荐他到了江州市机关,是市级机关,不是基层。虽然你觉得他心思很重,为人不纯粹,可是他凭着自己努力,解决了工作问题,值得我们学习。”

陈文军和侯沧海是同班同学,关系还行。两人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完全不一样。陈文军进校就主动找到辅导员,要求当学生干部,为班集体贡献力量。这些年主动要求进步的学生已经不多了,辅导员很是高兴,立刻让他当了班长。陈文军进入学校官方培养体系,加入学生会,入党。这次被推荐到党政机关,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侯沧海瞧不上陈文军一天到晚在跟辅导员屁股后面,经常讽刺其为系里忠实走狗。在毕业分配之机,他突然发现,陈文军并不傻,傻的是自己。 oc5hNMOIRAT6Q/+lbqBIphNYoCXsIHBdfkRHtujmcy9VI5gXXABsyMcD+61J5O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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