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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子头”王者落草

“豹子头”就是我爹,他是雪夜上梁山入伙的。后来在兰州天山剧团演《林冲夜奔》时,被“薛霸”李士宽一失手,一刀砍在前额上,当时鲜血流下,眯住了眼,擦了血继续演出,人称“豹子头”。

1937年11月底,洪正伦带“中剧”救亡演剧队收拾行囊,前往西安。第五战区政治部听说此事,节外生枝:要求“中剧”救亡演剧队留在五战区,继续进行宣传工作,并保证演剧队参加到部队里来。洪正伦、冷波召集大伙开会商议,这时,二十八师给“中剧”要的十五吨的免费车皮也到徐州,不能得罪朋友。于是洪正伦、冷波带领演剧队,在12月中旬一个雨雪交加的日子,离开了徐州。当时,南京已经沦陷了,徐州方面也很紧张,兵荒马乱,火车站上乱糟糟的,全是逃难的人。一节铁篷车挂在客货车的最后,里面全是演剧队的人,除了坐人,已经没有地方,装不上车的布景也都割爱,扔在徐州的月台上。他们只将《日出》第三幕的一片布景搬上车,将车厢间隔开来,男女分开,把行李铺上,已经够挤了。加上还有友人李可染要跟着去西安,这一来就更挤了,好在大冷天挤挤暖和,大家也都将就了。赵光涛赶去车站送他们,分手前大喊:“山不转水转,我们还会见面的。”

大雪纷飞,西去的火车像一头不堪重负的老牛,喘着气,走走停停,终于到开封站。月台上挤满了人,都从车窗爬进去,里面的往外推,乱成一团。我爹踮着脚,站在西头,陈丽珠站在中间,凡塞站在车尾,开车铃催了,一节又一节的车厢都过去了,愣没看见“中剧”的人。这时,只见洪正伦扒着最后一节铁罐车的铁门,探出半个身子喊着:“王者、王者……”

我爹一听,是洪正伦的声音,立马就往车尾狂跑,凡塞帮着把陈丽珠先送上车,接着往车里扔行李卷,之后自己爬上去。火车开了,我爹又顺着车头的方向跟着跑,在韩悠韩和丁尼的援手下,爬上了就要驶出站台的最后一节车厢。

洪正伦擦着汗,连说:“好悬,差点就上不来了。”我爹来不及和众人寒暄,忙着想把行李卷摊开,只见挤挤挨挨,无有立足的地方,洪正伦指着他的铺说:“就扔那儿,咱俩轮流睡。”

我爹拿出带来的大饼,分给大家。洪正伦夸了一句:“还是你想得周到,半夜上车,没地方买吃的,大伙都还饿着呢!”

西去的列车走走停停,正好给了大伙一个拉屎撒尿的机会。天明后到了洛阳车站,还没来得及买吃食,突然,空袭警报瘆人地响起来,大家都下车躲警报,火车头脱钩,也忙于疏散。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原来飞机是去轰炸西安的。火车头司机却将这节加挂的车皮甩到八股道上,长蛇般游走了。

大伙大眼瞪小眼,都傻眼了。还是洪正伦有点子,将道具箱中的国民党军官服套在身上,让我爹穿上士兵的衣裳,挎上道具用的盒子炮,两人去了站长室。洪正伦的呢子军装皱巴巴的,第一次演国民党军官还很青涩,我爹本色出演,帽子一歪,上去一脚踹开了站长室,用枪对着站长的脑袋:“马上送老子去西安,耽误了军机,就请你尝尝花生米!”

洪正伦抓起站长室的电话,给西安二十八师政治部通话,吴树勋告诫站长,无论如何要设法解决。站长也是急头怪脑,与往西的列车司机协商,好容易将车皮挂上另一列开往西安的客车,谢天谢地,出了站长室,洪正伦夸道:“演技不错,像那么回事。”我爹得意地说:“不外气,我干过国民党兵。”

就这样,在第二天阳光明媚的日子,火车终于到了西安车站。

戴涯一直在月台上死等,客车上下来了汹涌的旅客,等人都走完了,才看见来了一群背着被褥、提着箱子的“难民”,直到跟前才认出是自己的队伍,洪正伦带着一大群兄弟姐妹来了,一个个兴奋地握手。戴涯看见我爹,高兴地在我爹肩头打了一拳。

逃难的难民车

在西安抗敌后援会的安排下,救亡演剧队暂住在西安第一师范学校;在前院东厢房的一间教室中,面对面搭了两个长铺,中间用箱子隔断,男女分开,大家欢天喜地总算安营扎寨了。

戴涯决定执行过去在徐州的方针:城市商演,农村宣传。“中剧”在西安城里公演了《歼灭》和《夜光杯》等戏。

当时的西安,是一个饱受战乱的西北落后城市,老百姓都很穷,文化水平也低,普遍喜欢秦腔、碗碗腔和眉户戏,还有陕西道情等地方戏,以及易俗社排演的新秦腔剧目《还我山河》《山河破碎》等;前一段正声剧社公演《夜光杯》等话剧,该看的人都看了,这样一来,“中剧”救亡演剧队就没戏了,开炮戏就哑火了,剧场内观众寥寥无几,加上蹭戏的,演一场赔一场,入不敷出。

剧团领导人冷波和戴涯之间就闹起矛盾。演剧队发生了分裂。冷波、赵曼娜带着一部分人离开西安,到范汉杰第二十七军政治部去了。崔超、崔梦湘、崔小萍参加了“明天剧社”;朱星南去了“正声剧社”。“中剧”救亡演剧队剩下丁尼、王者、范里、凡塞、井淼、韩悠韩、李莉菲、姜瑢、姜㻡、徐舜、刘兆兴、张东江、刘鑫、陈靓、陈丽珠、赵茜、赵仲英、杨文英等人。

戴涯没料到是这样的局面,于是又求助西安抗敌后援会出面,介绍演剧队到西安附近的各个乡镇去演宣传剧,到什么地方演出,就由该地的乡公所招待食宿。戴涯还向长安县政府借了一点车马费,维持抗日宣传演出工作。

陕西的严冬,大雪飘飞,冻彻肌骨,在厚厚的皑皑积雪中,“中剧”救亡演剧队队员们,一辆大车上装满了道具、布景和队员的行李,洪正伦举着旗走在前面,我爹自告奋勇“驾辕”当牛使;丁尼、范里、韩悠韩等推着装满道具等的木轮“太平车”,踩着皑皑的白雪,“晓驾炭车辗冰辙”。如同跑江湖一般,一个个浑身出汗,只要一歇下来,一会儿就哆哆嗦嗦,浑身发抖。他们在长安县南乡各村轮流进行抗日宣传,队员们睡破庙、住祠堂,呼呼叫的北风无情地从窗棂中、门缝里钻进来,大家蜷缩在冷似铁的被窝中,冻得睡不着,只好打老通,抱团取暖。早晨起来,被子上都是一层雪花;每日两餐饭,只有杂面馍就辣子加葱花盐水汤。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下,演剧队无一人退缩,也没有人叫苦,这是为了民族,为了国家,白天带着《我们的故乡》《放下你的鞭子》《打鬼子去》《三江好》等抗日戏,走乡串寨,为农民兄弟演出,教孩子们歌谣。一些抗日歌谣就是通过他们传开来的。多少年后我爹还能清楚地记住其中的一些。

打鬼子

月奶奶,明晃晃,开开后门洗衣裳,

洗得白,浆得光,打发哥哥上战场,

点大炮,放快枪,打得鬼子没处藏,

齐喊爸,乱叫娘,连爬带滚走慌忙,

小短腿,身子胖,跑不动,中了枪,

两眼一蒙见阎王。

捉昭和

小簸箕,簸三簸,我当弟弟你当哥,

咱俩对钱买弹药,照准日本开了火,

决胜负,鬼子弱,杀近卫,捉昭和,

土肥原,下油锅,我喝汤,你吃肉,

看看快乐不快乐!

缝战衣

老公鸡喔喔啼,

妹妹叫嫂嫂,咱们快快起,

同与哥哥缝战衣,

多么长,二尺七,

什么色,是草绿,

线要紧,针要密,

既遮风,又避雨,

打日本,赶鬼子,

中国不要这些脏东西。

去当兵

公鸡叫,天将明,

爸爸叫我去当兵,

背着枪,扛着炮,

跑到前线把日剿,

打败日本得胜仗,

得个英名万古扬。

抗战十二月

正月里来是新春,大家抗日一条心,

壮丁前方去打仗,优待的财物送家庭,

莫忘了一二八受的辱,上海抗战杀敌人,

我们决把日本强盗打,杀尽了强盗好安生。

二月里来龙抬头,抗战必胜不须愁,

我们不把强盗打,子子孙孙变马牛,

我们去把日本强盗打,收回大地得自由,

鬼子汉奸恶贯满,我们要洗去大冤仇。

三月里来三月三,丈夫当兵妻守家园,

当兵是为保国土,耕田做事妻来担,

种下了稻子收白米,种下了瓜子结瓜甜,

日本强盗种下罪恶种,把他赶尽杀绝理当然。

四月里来暖风吹,野花满地战马肥,

青山绿水处处好,处处天空任鸟飞,

自从日本强盗来,作乱杀人放火任胡为,

人人要把江山保,不杀尽强盗不回归。

…………

没过多久,演剧队的生存岌岌可危,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经济上发生危机,戴涯四处告贷,借钱维持二十多人的生活。戴涯还在瘦驴拉硬屎,“不能让家散了”。他交给我爹一个任务,负责管伙做饭,要精打细算,每人每天只有2元7角的伙食费,还得保证让大伙吃得满意。

清早,我爹去戴涯处领取了菜金,上街采买,开伙做饭,估计他的烹饪手艺就是那时学会的。此外,还要从伙食费中省出两毛钱来买一包“哈德门”香烟,一人抽一口过过瘾。都混到要饭的份儿上了,也没人抱怨,好在干戏的人都是乐天派,要饭的挂钥匙——穷开心。都是段子手,还嘻嘻哈哈的,苦中作乐。

戴涯在自传中写道:“我们是救亡演剧队,也不便在剧场正式公演,因此就很难维持……二十多个人吃饭确是难题。” IQ2itWSpzbVrVYVEOn1sOUVF+XY6gOPv2W+BnMEp+HI2EBgvoySufov+rI3giW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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