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万历二十年(1592)的中国社会尚处于安定发展期,这一年,隐元禅师在福建省福州市福清县万安乡东林村出生了,禅师为家中第三子,姓林,名曾昺,号子房。父亲林德龙,母亲龚氏,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农民,对土地充满热爱,对佛学由衷崇敬。
隐元像,福清黄檗文化促进会供稿
隠元像 (福清黄檗文化促進会提供)
当时福清县东林村中有一个印林禅寺,隐元禅师幼小时经常随父母去寺里拜佛乞求平安。在他6岁时,因为家境实在贫困,生计难以维持,父亲决定去荆楚一带经商谋生,这一去就再无音信。从此,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务都落在母亲龚氏肩上。隐元禅师生性善良,不忍心母亲如此操劳,便主动承担力所能及的家务。三年后,隐元禅师9岁时,母亲送他去乡里的私塾求学,但第二年冬天他便因家境贫寒不得不辍学回家。而隐元禅师并未因此埋怨母亲,而是安慰母亲,说了“负薪挂角”的励志故事,借古人砍柴放牛坚持读书最后成名之事激励自己,抚慰母亲。在家里,隐元禅师主要跟随哥哥学习耕种、砍柴等各种农活,闲暇之余,他还会跟身边的人说:“吾谦少失学,汝等有志于道者,宜早勉励,无贻后悔。”(平久保章,1979)意思是说:“我只恨自己没有机会学习,年纪轻轻就不得不辍学,你们有志向、有抱负的人应该尽早以此勉励,好好用功,不要留待以后悔恨。”可见辍学回家这件事,是隐元禅师一生的遗憾,他一直期待能够多读书。当然,对于那些对一件事抱有坚定信念的人来说,所有困难都有解决办法。回家务农的隐元禅师时刻信守着自己的读书信念,一有闲暇,就读书写字,请教私塾学友。
聪慧的隐元禅师也曾遇到很多人生疑惑。在他16岁的一个夜晚,曾与朋友坐卧松林之下,看着浩瀚夜空中的星月流辉,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美妙,又如此神奇,却无人能说明白,他觉得宇宙间充满了秘密。他心想:这些奥秘估计只有仙佛才能明白吧。那是隐元禅师第一次萌生了慕佛修道的念头。一念既起,便潜滋暗长无法遏制,此后隐元禅师无心留念世俗之事,一心只想超然物外。于是,18岁时,他加入了径江念佛会,学习修行佛法的要领,可以想见此时的隐元禅师一定内心欢喜,且安然怡然,以至于到了20岁那年,母亲和兄长催促他娶亲成家,他极力反对,并说:“男儿生世亲恩为重。今父远游未归不知处所,岂人子议娶时耶?”(平久保章,1979)大丈夫处世,应以念亲恩为重,现在父亲离家,不知身在何处,我此时完婚,有违孝道,有忤常伦,这话说得气势浩然,父亲去向不知的确是个理由。而儒家也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说法,如果要以儒家的观念来看,则此理由或许也不是个理由。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断然拒绝?他暂时还不明白,或者说自己也还没有完全确信自己选择的路,因为这条路上的阻力太大,所以他还需要时间、思想准备。到了第二年,他说服母亲和兄长,把娶亲的钱当作路费,赴江浙寻父。他先到江西南昌,后到南京碰到舅母,告诉他根本没有父亲的音讯,劝其回家。隐元禅师委婉拒绝,继续前往宁波、舟山一带寻访。这一路,既是寻父,也是在行万里路中进行深刻思考,在儒家的亲亲人伦之爱中,寻求宇宙的答案。两年以后,他跟随进香的渔船到南海普陀山拜观音菩萨,希望菩萨神力护佑他寻找父亲,其实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征兆。寻找父亲是事由,而护佑的力量可以是多方面的,儒家、道家都有许多可以寻求保佑的途径,隐元禅师却选择了佛教。因为,他长期以来心里琢磨的、思考的只有佛教,所以当困难发生以后,他最快想到的、最想寻求的、最愿意接近的,也是佛教。至于其他的力量,并不是没有,并不是不知道,并不是找不到,而是有意忽略,有意屏蔽,这便是个人选择的力量。
到了普陀山后,他果然发现佛国殊胜,宛如仙境,顿时凡念皆除,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一直期待接近的地方。于是他便在潮音洞担当了茶头执事,每天为来往众人提供茶水,一句怨言也没有。潮音洞的住持称赞他说:“你是菩萨派来的使者吧,不然怎么会如此不知疲倦地发心呢!”隐元禅师晚年在《自勉录》也曾写道:“吾昔因朝礼普陀大士遂发心出家,今五十年矣!”(平久保章,1979)可知在普陀山时,隐元禅师心理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还遇到过得道高僧点化,产生了出家的想法,开始发心于此,放下俗世的一切:寻不到的父亲,贫苦无奈的母亲兄弟,以及为个人痛苦流转无休止的俗世人生。
而真要做出这个决定,绝不容易。隐元禅师陷入深深的思考中,他要认真地想好,父亲、母亲、兄弟都要想好,而佛教的生活和未来,他也要想好。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他在普陀山一待就是一年多,这期间寻找父亲的事情,也再无进展了。之后隐元禅师回到家中,告诉母亲他的想法,母亲听闻他要出家,坚决不同意,说:“我今年事已高,去日无多,你要出家等我百年以后也不迟。”母亲所言不虚,侍奉母亲终老,也是作为人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隐元禅师听从劝告,在家中服侍母亲,而与此同时,他志向已定,并未放弃自己的理想,一边吃斋念佛,一边思考佛理。三年后,隐元禅师26岁,母亲尚在,他经过几年的思考,决定毅然出家,不再等待,看隐元禅师几年如一日不犹豫不动摇,而且越来越坚定,母亲默然认可。于是,隐元禅师打点行李,迈上新的征途。人算不如天算,在宁德一带的路上,他遇到强盗,衣物、路费被抢一空,无奈之下只得返乡,继续耕樵,又过了两年吃斋念佛的日子。据说盗贼当时想灭口,无奈举刀时候手脚发软,因为隐元禅师口中在默念观世音菩萨保佑,他也因此逃脱了一劫。这个路遇盗匪的环节,是社会混乱所致,也是佛祖对隐元禅师的考验。心意不坚者,经此劫难,恐怕就退缩了,改变方向了,或许以为都要出家了,却并未得到护佑,还被洗劫一空,会对信仰发生怀疑。信仰坚定者会认同,取经路上,艰难险阻,只有心志超群、毅力非常者能获取真经。苦难艰辛,是试金石,更是筛选框,把不符合标准者经过一次次筛选,漏于网下。幸运的是,隐元禅师始终毫不动摇。
福清石竹山道院,温志拔摄
石竹山道院 福清市 (温志抜撮影)
农耕的生活依旧。一日,隐元禅师登上石竹山九仙观祈梦,恍惚间来到了一处深山,见三位僧人盘腿坐在临崖的一块石头上,正在分食一个西瓜,见隐元禅师来到便将西瓜分成四块,分一块给他。隐元禅师心中无比高兴,想这是四沙门的征兆,我也算其中一个,出家之事肯定能成。或许也是佛祖怜悯他母亲尚在人世,自己也曾许诺要照顾母亲终老,如在母亲尚在时出家会愧对母亲和自己的承诺,于是盗匪出面阻拦。再次回家以后,隐元禅师继续照顾久病的母亲,两年后,隐元禅师28岁这年,母亲因病去世,家人请了渔溪镇黄檗山万福寺的鉴源兴寿禅师(?—1625)为母亲举行葬仪。
隐元骑狮图,福清黄檗文化促进会供稿
隠元騎獅像 (福清黄檗文化促進会提供)
母亲的去世了却了隐元在尘世的一切牵挂,他遂决心到普陀山出家。万福寺的鉴源和尚得知隐元有出家意愿之后,就指引他在黄檗山剃度,说:“普陀山、黄檗山都是佛教胜地,在哪儿出家都一样,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而隐元禅师却觉得黄檗山相较普陀山来说,离俗世太近,容易惹人讥疑诽谤,滋生烦恼,不适合参佛法。鉴源说:“任俗无妨,心不俗就好。”(平久保章,1979)一个人要是要求通过环境改变来改变自己,也是可能的,但经常是无法如愿的。环境能改变,那最好,这样自己可以随之做出比较轻松的改变。但如果环境一时无法改变,自己就不进步了吗?许多人以此为保持现状的理由,鉴源和尚这句话指出了关键。无论俗世环境如何,一个人都可以改变自己,成为自己,发现自己,发展自己。因为,一切的决定应该是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在环境,更不应该把自己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的决定权交给环境。经过思考的隐元禅师,答应到黄檗山万福寺出家。
1620年农历二月十九日观音诞生日,29岁的他皈依了鉴源禅师,落发为僧,法号隐元,字隆琦。果然乡人嘲笑他,这也是取经路上的一大障碍,要克服,并不容易,因为这种干扰,持续不断,范围甚广,无所不在,尤其是在儒家思想盛行的熟人社会。隐元禅师听到却不以之为恼,淡然说:“佛性人人有,东晋的时候,江西庐山东林寺就出了一位高僧,叫慧远大师,难道我们福清东林村,就不能出这么一个高僧吗?”他没有停留在大家嘲笑他的点上,出不出家无须讨论,问题是出家以后的未来和为生民祈福的意愿,因而,他的着眼点是远超脱于周围人的,自然大家也都为他的气概折服,钦佩赞赏。隐元禅师于是立下宏愿:“从现在起,如果我不能认真修行,振兴禅门,就让我陷落地狱吧!”自此,隐元禅师的佛门生涯正式开启。
隐元禅师出家后,努力践行所立誓言。为人方面讲求名实相符,做事方面追求全始而终。住持黄檗寺十七年间,他广泛阅读佛教经典,重建庙宇厅堂,广结善缘,让寺院焕然一新,门下僧众人才辈出。福清万福寺也逐渐成为东南沿海地区的重要佛教场所,隐元禅师个人声望也远播海内外。
募化参禅。 1621年,隐元禅师出家第二年就领命四处募化,为修复祖庭筹集钱款。到浙江杭州时听说京城政变,化缘一事中止,暂住绍兴云门寺听湛然和尚讲《涅槃经》,并请教时仁禅师问题:“依照经书解释,偏离经书一字,就如同魔说,其中的道理我实在无法明白啊,请问如何解释呢?”时仁禅师回答说:“三十年后,我再告诉你吧!”(平久保章,1979)这样的回答似乎让隐元很是失望,这和尚真是欺人太甚,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要等上三十年。于是决定不回黄檗山,继续参访名师解决疑惑。
隐元祖师源流图,福清黄檗文化促进会供稿
隠元祖師源流図 (福清黄檗文化促進会提供)
1622年,隐元禅师来到浙江嘉兴兴善寺,寺主相邀为檀越诵经,圆满后隐元禅师计划离开,此时,寺主让他等拿到檀越做法事的费用再走,这也是为隐元禅师的出行做考虑,而隐元禅师答道:“出家人要行便行,岂能被些许利养系留。”遂告辞而去,寺主深为叹服。不要说是当时在明末清初生民涂炭的时期,纵使是现在,僧人中能对金钱丝毫不在意的人,也都能引起人们深深的敬佩。在接下去的参访过程中,隐元禅师听说天台山密云圆悟和尚是临济宗尊宿,前去拜谒。在金粟山广慧寺,两人经过一番禅宗式说偈棒喝问答后,互相折服,彼此交心。前后历经一年左右,隐元禅师渐渐悟道,常常彻夜静坐,胁不沾席。他常欢喜又平静地对禅友说道:“我初到金粟时,只是东林一凡夫俗子,今会道意,实为三生有幸,日夜间参究自己的本家事都来不及,哪有闲工夫再与人争长论短。”可知他在密云圆悟和尚的启发下,对佛理的思考深度大大增进,日夜思量,宵衣旰食,焚膏继晷,无暇交友闲谈,完全进入了一个闭关提升期。在金粟山跟随密云圆悟和尚修禅三年后,隐元禅师逐渐展露出他非凡的悟性,一时名闻金粟山。
1629年,黄檗山万福寺的耆旧、檀信邀请密云圆悟和尚担任住持,万福寺是隐元禅师出家的地方,生活过的地方,当然更熟悉,于是隐元禅师欣然随从密云和尚回到了黄檗山万福寺。随后多次奉密云和尚之命赴漳州、潮州一带化缘,因衣衫不整被怀疑不是黄檗山派出的化缘僧。1631年,学理日益增进的隐元禅师受邀担任狮子岩寺的住持。过了没多久,密云圆悟和尚退位,费隐通容禅师继任,招请隐元禅师为西堂。费隐通容禅师在此前几年就已非常赏识隐元禅师的博学多才,早就把他作为法嗣的唯一人选。可是仅过了两三个月,隐元禅师便继续回到狮子岩寺隐居静修。后来经过大家的再三恳请,隐元禅师终于答应继任,1637年正式登上住持的法座,成为临济宗第三十二世传人。同年十月一日,密云圆悟和尚、费隐通容禅师、隐元禅师,三代同时开宗施教,远近僧众闻风而来,达五百余人,可谓法门盛事。
中兴黄檗。 隐元禅师担任住持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历代黄檗祖师撰写赞文,如开山正干、断际希运、嫩安、鸿休、月轮、大休,充分肯定祖师们的功绩。
第二件事,是于1637年腊月,率众于卧云庵种植松树万株,改名为“万松庵”,并且作文章纪念。有道是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此举既为山门增添景观,又为后人树立榜样,更符合临济栽松之意旨。
第三件事,则是于1638年春天重修中天正圆祖塔,建梅福庵于旁,慨念他赴京请藏的艰辛。万历年间,中天正圆为了获得朝廷赐藏经,进京苦等八年没有结果,最后在京圆寂。后来他的两个弟子继承师父遗志,继续请藏六年,最终在叶向高的帮助下获得赐藏,极大提升了福清黄檗山的影响。中天师徒为了弘扬佛法,沐风栉雨,排除万难,这与儒家“知其不可而为之”有很大相似之处。时人对黄檗僧人虽饱经忧患却节操昂然的品格肃然起敬,无不为黄檗精神动容。
最后一件事是着手重兴黄檗殿宇。明朝后期,经过兵劫的黄檗山万福寺早已破损不堪,面对困厄之境,隐元禅师并没有泄气。他向佛祖祈请,佛祖明示:“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于是,他亲自带领弟子四处化缘,忍饥受寒,历尽艰辛。化缘归来,隐元禅师即着手修寺,重建了大雄宝殿、法堂,又将藏经阁移到西廊后面,遵照典型的明代建筑风格,新建钟鼓楼、山门、云厨、库房等各类房舍场馆。他还带领弟子上山精选优质木材,对新建筑的装饰、雕塑,隐元禅师还亲自到泉州邀请名师来制作。
在佛像的雕塑过程中传说发生了一件祥瑞之事。大雄宝殿的佛像制作剩下最后一道工序,需要用细泥打磨后才可以贴金。可是师傅们到处都找不到合适的细泥。隐元禅师和众弟子也急得寝食难安,只好站在未完工的佛像前虔诚祈请。第二天,狂风暴雨大作,寺院周边溪水暴涨,但是在溪水湍流回转处,却出现了一片发着五色光芒的泥沙,用手一捏还细滑湿润。隐元禅师恍然大悟,和大家说,这就是佛祖显灵送来的五彩细泥啊!大家马不停蹄运泥粉饰佛像,等粉饰完毕,溪里的五彩泥沙也消失无踪了。众人都认为,这彩泥分明是为佛像而生,是神奇的感应事件。为此,大殿佛像装塑完工开光后,隐元禅师还刻印《黄檗语录》二册,专门记载这些遭遇以传世。
经过七年的努力,黄檗山万福寺又恢复了昔日的壮观。寺院修建后,隐元禅师又为奠立经济基础奔忙,他广置田园,将田园从原来的一百多亩扩至四百多亩。他还在寺院内大力开展接化僧侣活动,开讲佛经,设坛传戒,重修寺志,开刻语录。经过这一系列的举措,寺院临济之风大振,黄檗之道大兴,僧众从早期的三百多人发展到一千七百多人,黄檗山万福寺再次扬名于东南沿海。
隐元禅师在中兴黄檗的过程中树立了极高的声誉,各方禅衲、名人学士纷至沓来,拜师礼佛。从明崇祯十二年(1639)至清顺治二年(1645),隐元禅师受到全国各地寺院的邀请,先后十几次远行到浙江、福州、泉州、长乐等地弘法,所到之处无不受到隆重欢迎,这才有了后来日本佛界的再三邀请和他的东渡。
易代抗争。 1644年,明崇祯帝自缢景山,明朝灭亡。也就在这一年,隐元禅师离开了黄檗山,前往浙江拜见费隐禅师。一路上,他深切感受到王朝大厦将倾的岁月里社会的混乱与悲惨。面对明朝灭亡,隐元禅师更是痛哭涕零。对于隐元禅师来说,无论出家与否,赤胆忠心、骨气凛然都是不可缺少的。
明亡后,反清复明的战事不断。1647年3月24日,清兵逼近福清,镇东、海口二城失陷,百姓数千人被无辜屠杀,尸横遍野。四月初,隐元禅师每天都在黄檗山万福寺法堂举行法会,为在抗清中英勇牺牲的福清义军将士和被残杀的平民百姓的亡灵超度。法会选择在天色未明之际举行,以避开清兵的注意和不必要的杀害。这样半秘密的法会举行了七七四十九天,但隐元禅师的悲愤心情依然难平。他对即非如一在内的几个高徒说:“一定要带好僧众,尽一切可能组织如常,不可因此懈怠,该做的事情不做,增加新的不安定情绪;不可助纣为虐,是说绝对不可帮助满夷屠杀祸害民众;也不可惹是生非,给满夷灭寺的借口,是说不可主动制造问题,招惹清兵,以免给寺庙带来灭顶之灾。”(平久保章,1979)
正在此时,海口望族谢名世登门恳求隐元禅师率众到海口举行水陆法会。隐元禅师心有忧虑,怕清兵阻挠。此时性格刚烈的即非如一站起来说:“满夷暴戾贯天,海口哀鸿遍野,凡我族类,无不痛心疾首,师父,若不及时施以佛法,安慰数万冤魂,于心不安。”即非如一之言代表了僧徒的心声,在哀鸿遍野的时刻,民众恐惧万分,尤其倚赖佛法的抚慰,祈望在佛法中寻求心灵的安顿,此时施以佛法正当时。同时,如一还表示,法会不涉及反清之举,清兵没有理由阻挠。在弟子们一番分析后,隐元禅师答应举行普度法会。作为寺庙住持,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若有意外发生,寺庙很可能面临灭顶之灾。隐元禅师做出这个英伟的决定,体现了他慈悲为上的心怀。6月19日,一切准备就绪后,隐元禅师穿上明朝廷所钦赐的袈裟,率领八十位僧徒,各自手捧《大藏经》,登上水陆法会道场,手执法器,敲击鱼鼓,齐声诵经,此番诵法,祈祷万众苍生平安健康,祈祷国家早日安定,祈祷社会生产恢复如常。参与者恭恭敬敬,聆听者无不感激涕零。
福清海口瑞峰寺,于明清之际重修,林秋明摄
明末清初に再建された瑞峰寺 福清市海口鎮 (林秋明撮影)
自此后,隐元禅师清淡自守,每日率众挑柴于市出售以充日用,使山门得以平安无事。1652年,隐元禅师六十一岁,有一天,和众弟子一起开戒,当读到“开戒于洪武十年,善述于成祖昭世”一句的时候,突然伤感哭泣起来。大家都愕然不解,后来有人悄悄问其中的缘由,隐元说:“当我听到明太祖的年号时,心中真是难掩亡国之痛,所以涕泣不止。”(平久保章,1979)在隐元心中,明朝始终是他的身心依止,此刻不变,未来也不会变。或许,这就是他作为文化遗民的一种无形抗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