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闳在上海一家英商公司找到了新工作,不过对他来说,这里仍然是暂时栖身之所,而非久留之地。
有一天晚上,容闳在教堂做完祷告,出来后迎面撞上了一群醉醺醺的洋人。他们人手一盏灯笼,边走边唱,东倒西歪。街上的行人见到后,犹如看到豺狼虎豹,唯恐避之不及。容闳不想招惹这些醉鬼,无奈靠得太近,想闪也来不及了。
昔日的十里洋场。
其中两人蹿了上来,一人夺走容闳的灯笼,一人抬起脚就要动粗,只因醉得实在厉害,双腿根本使不上力,晃晃悠悠差点儿摔倒。一行人里也有没醉的,不但不加劝阻,反而围观取乐。
容闳不与醉鬼计较,只跟清醒者说理,在用英文说出自己的姓名后,大声喝问抢灯笼的人是谁。
这群洋人刚才还乐不可支,现在傻眼了,意识到面前这个中国人不好惹。
起先他们沉默不语,容闳便缓和了口气,告诉对方就算自己知道是谁抢灯笼,也必不会与之为难。
他们这才开口说:“好吧,你说话要算话,他是……”
了解肇事者姓甚名谁,容闳差点儿笑出声来,原来此君是载他回国时那艘货船上的大副。
现在的情况是,大副还是那个大副,船主仍是那个船主,可曾被他们威胁要扔下海去的青年成了英商公司的职员,而这家英商公司正是货船的大客户!
第二天早上,容闳写了一封信给船主,把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并表示:“我不想为难你的大副,但他必须为此向我道歉。”
船主看完信就急了,连忙把还蒙在鼓里的大副喊来:“你说怎么办吧,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客户,现在你等于得罪了我们的上帝。”
大副脸色大变,乖乖地登岸赔罪,还被吓出一身冷汗。
两个月后,容闳又碰到了一件意外之事。
当天,英商公司停止营业,当众对物品进行了拍卖。卖场内人头攒动,容闳忽然发觉有人在背后拨弄自己的发辫,回头一看是一个膀大腰圆的苏格兰人,辫子上已经被恶作剧地系了许多棉花球。
容闳态度平静:“先生,请你把棉花球拿掉。”
大概捉弄中国人已经成了习惯,这个苏格兰壮汉两手抱胸,置若罔闻。
“好吧,我再重复一遍,请改正你的错误。”
这次得到的回答竟然是迎面一拳,容闳猝不及防,脸颊上挨了重重一记。
壮汉幸灾乐祸,以为受害者的第一反应是捂着脸喊疼,然后落荒而逃,可是他错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容闳回击了一拳,同样是朝着他的脸盘子。
论身高,容闳只及洋人的肩膀,看上去是一个极不相称的对手,然而天生倔强的性格和耶鲁大学橄榄球队员的身手,改变了双方的力量对比。
容闳被打,痛则痛矣,终究没有出血,但苏格兰人就惨了,血流满面。惊惶之余,他一把攥住容闳的手臂,容闳腕力不及对方,一时挣脱不开。可这难不倒他,使不出“咏春拳”,我还有“佛山无影脚”呢!
这一脚不踢便罢,要踢就踢你的“命门”!
在场的人中有容闳所在英商公司的老板,见状怕事情闹大,急忙上前将两人拉开。
不过这时候谁都看出来了,如果没人劝架,吃亏的不是容闳,而是那个已然气馁的洋人壮汉。后者心知肚明,趁隙溜走了。
苏格兰人落荒而逃,同伴不能不为他捡回些面子:“兄弟,你想跟我们打架是吗?”
容闳昂然回答:“我不想打架,是你的朋友挑衅在先。”
这一天,知道此事的洋人全都震惊了。在租界,洋人欺负中国人是家常便饭,然而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抵抗,更别说赤手空拳反击且还获胜了。
上海街头,巡捕房的中国警察正在维持秩序。
围观者中有英国领事,他不禁感叹:“中国少年,有血气!”
前后两件事,让容闳渐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