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洞明瞥见席桐戴着戒指,吩咐秘书在孟峄身边加把椅子,热情地笑道:“席记者,我们这个会是关于基础设施部门投资动向,也是我在等下的采访里要提到的,你也听一听,我怕我有的地方说不清楚。”
席桐知道这是看孟峄面子,笑着致谢。说起来,跟他的男女合作伙伴关系也不算有弊无利,这种场合,她就能收获比一般采访多的信息资源。
她用血汗换来的。
孟峄没带秘书,会议上他只是十指交叉,很安静地听着,也不做记录,目光落在对面的两个董事身上。
席桐做笔记很认真。郝洞明的秘书放了一半幻灯片,董事们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她放下笔,发现孟峄已经收回目光,盯着电脑。电脑是待机的黑屏,映出他冷峻的面容。
他在想什么?
郝洞明左边坐的两个董事,一个叫杜辉,一个叫杨敬,他们在公司代表的股权比重仅次于郝洞明的东岳贸易和孟峄的ME,在东岳资本的事务决定中拥有很大的话语权。
席桐听说过这两个人,上次陈瑜来孟峄家,她听到他说孟峄想增持股份,杜杨二人非常反对。
这两人一胖一瘦,都五十多岁了,外貌性格是两个极端。杜辉胖得像个秃顶的白皮球,和气得几乎怯懦,别人说什么他都回答“好”、“行”、“有道理”,对上孟峄手术刀般的眼神,就低头不语,把一杯茶端在手里喝了二十分钟。
而杨敬瘦得像根顶着稻草的黑竹竿,讲话直来直去,毫不客气,敢直接呛郝洞明,当某个董事无意中提到ME打算从百分之十五增持到百分之二十,他搬出公司条例极力表达不满。
孟峄不置一词,最后才说了句:“集团内部还没决定的事,你们消息倒是快。”
郝洞明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带回交通领域上。
半个小时过得很快,散了会,郝洞明要休息十分钟,再去楼上办公室,孟峄后面还有事,要席桐送他出去。
席桐受不了,把他生拉硬拽到隐蔽的走廊拐角,正同他讲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同她这么高调,一声尖锐的哭叫划破耳膜。
“夭寿啊!抛妻弃子,没良心的畜生!牛建生,你在银城好吃好喝,让我们母子俩在村里吃糠咽菜,你搂着那贱人睡得安不安稳哪!老天爷,你睁眼看看,求你降下雷劈死他吧!”
席桐被这出现代版陈世美的狗血剧吸引了注意力,透过窗子看见不远处有个穿花布衣衫的女人正在歇斯底里地大吼,双眼瞪如铜铃,颧骨凸出,一张好不厉害的糟糠脸。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又黑又瘦的男人,二十几岁,浑身匪气,拿了一把菜刀在手上,对着公司大门大喊。
“牛建生,你不是我爸!奶奶上个月死了,你都不回去,她死的时候可惨哪,眼睛都闭不上,你就不怕她来找你吗?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一颗子儿都不给我们寄,你没良心!你今天要是不出来,我就在你公司门口一刀捅死自己,让大伙儿都看看,你是个什么孬种!”
那女人急忙抱住他胳膊,号啕大哭:“儿子啊!你别冲动,你要杀就杀我吧!我这条命不值钱,妈上辈子欠他牛家,妈不想活了,可你的路还长着啊,你才二十多还没娶媳妇啊,你爸这天杀的畜生!”
席桐收回目光,疑惑地问孟峄:“牛建生?谁啊?”
不只她好奇,一些人走出楼想瞧热闹,结果看到有人带刀来闹,都急了,保安让他们都回去,试图跟那母子俩交涉。
“东岳没有这个人,找错了吧。”孟峄淡淡道,“那女人看着手脚利落,扑刀子倒是慢一拍。”
席桐也对二十多岁身体健全的青年用自杀威胁挺不齿,但不可否认这个叫牛建生的是渣中之渣。
她看了眼手表:“哎呀,我得去郝总办公室了。”
一路小跑到走廊尽头,她忽然回头,只见孟峄还站在窗边,半张脸陷在阴影里。
“喂,你不是赶时间吗?在这儿看什么热闹?”她喊道。
孟峄这才转过来,应了一声。
席桐到顶楼办公室,敲了敲门,郝洞明高声让她进来。
杜辉也在里面,看到她,客套地笑笑,但席桐没有忽视他额角的冷汗。
郝洞明没避开席桐,对他说:“我和孟家的关系一直很好,但增持股权这个事情,我会客观公正地考虑。我也知道老杜你的难处,麻烦你回去,跟你们家那位说说,叫原野制药不要老是在公开场合暗示我要把东岳资本卖给ME,无稽之谈嘛。”
杜辉道:“刚才我说了,老郝你费心了。”
郝洞明大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一定一定!”
楼底下的吵嚷声飘上来,杜辉望了眼窗外,皱皱眉,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郝洞明也听了一会儿,烦不胜烦地道:“唉,席记者,你说现在社会上这些人啊,什么样的都有,你别见笑。我一直觉得穷山恶水出刁民是有道理的,那个男的拿把刀带母亲来闹,什么意思啊?与其找他那个畜生托生的爸要钱,不如自己好手好脚地挣钱,早存了些家底,至于家里揭不开锅吗?我印象里公司没有叫他爸这名字的,不过也让人找找去,要是真有,我把他开掉,再给他家点钱。这抛妻弃子的混账可真不是个东西!”
席桐表示赞同,刚坐下来打开笔记本,就听到一阵引擎声。
楼下,一辆眼熟的黑色保时捷稳稳地停在公司门口,车门打开,走下两个人,正是薛岭和闻澄。
“郝总,那我们……”
郝洞明忽然道:“哎,不好意思席记者,稍等啊。”
他走到窗前往下看,稀疏的灰发被风吹得晃晃悠悠,保养得宜的脸红光满面,连皱纹都透着几丝欣慰的笑意。
席桐也跟着走到窗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原来如此!这就是看女婿的眼神嘛。
郝洞明毫不吝啬地称赞道:“薛岭这小伙子,真不错,少有的热心人。而且我对他的情商非常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