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讲介绍婆罗门占梦,也就是有一个婆罗门来占卜,算一算摩耶夫人所做的这个奇特的梦。
大家都知道,一般来讲,女性怀孕是最幸福的痛苦,她在怀胎的时候,身体会经历各种各样的痛苦和不适。所以有的人现在提议把自己的生日叫作母难日,以感谢母亲的怀胎、哺育之恩,对此我是非常赞成的。然而从佛经里看,情况完全不同。摩耶夫人自从做了这个梦,怀上了佛陀以后,她和普通怀孕的女人是完全两样的。她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每天幸福、安乐,没有忧患,没有苦恼,更没有嗔怒、贪欲和虚伪的心思和念头。而且摩耶夫人开始越来越不喜欢待在喧闹的地方,每天只喜欢坐在空旷幽静的林子里,或者在清澈透底的水边游乐。
有一部叫《未曾有法经》的巴利文佛经(也有汉文的翻译),经里的描写是,当菩萨进入母胎以后(菩萨就是指释迦牟尼),有四位天神来守护着四方,说别让人、非人(按照印度的传统,除了人以外,还有非人这样的一个群体),或者任何事物来伤害菩萨或菩萨的母亲。当菩萨化身白象进入母胎以后,菩萨的母亲天性纯洁,戒杀生、戒偷盗、戒淫欲、戒妄言、戒饮酒。
不能杀生、不能偷盗、不能淫欲、不能妄言、不能饮酒,这就是后来佛教的五戒。菩萨进入母胎以后,菩萨的母亲对别人不起欲念,不受任何怀有情欲的男人亵渎。菩萨进入母胎以后,菩萨的母亲获得五爱欲,享有五爱欲,自我欢愉。
菩萨进入母胎以后,菩萨的母亲不生任何疾病,身体舒适,不知疲倦。菩萨的母亲能够看见自己胎中的菩萨,肢体齐全,诸根完整(诸根是指每一个器官)。如同八面晶莹光洁的吠琉璃宝珠,串在一根颜色或蓝或黄或红或白或褐的线上(藏传佛教现在还保留着这种彩线,系在手腕上,能够给自己带来吉祥)。
这个梦和这种怀孕以后的现象,当然非常奇妙。这种奇特的、透着吉祥的气息,让摩耶夫人非常开心。净饭王夫妻中年得子,他俩在开心、欢愉的同时,心里多少有点惴惴不安。因为这个梦太奇特了,摩耶夫人怀孕以后的反应也太奇特了。所以摩耶夫人就按照当时的传统,请净饭王去找一个仙人,一个有道行、有修为的人,来解一解这个梦。
这种习俗在几千年后,在世界上很多地方,还在流传。比如,有时候我们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也会找人解一解。当然有些人会把它看作是迷信,其实不一定,这完全可以看作一种心理的对策。
婆罗门仙,是印度的固定称呼,指那些非常有学问、有修为、解梦很准的人。大家都相信他能够参透梦境。《佛本行集经·俯降王宫品第五》里记载,净饭王当然会满足摩耶夫人的心愿,请了一个专门以算命、占梦著称的婆罗门。这个婆罗门占完梦以后,对净饭王讲:大王啊,你好好听着!我把我所知道的、历代传下来的、关于解梦的经书里边的记载向您禀告。他用偈语的方式禀告,佛经里这段话都是五个字一句的。他说,如果母亲梦到太阳从身体的右侧进入体内,那么她所生的儿子一定是转轮王。什么叫转轮王呢?转轮就是转动轮子,这个轮子是一种宝,叫轮宝。佛教的吉祥八宝中就有这样一个轮宝,亲近佛教的朋友都了解。转轮王是古代印度传统当中认为的大王,其国土疆域非常广阔,国力非常强盛,只有这样的王才能叫转轮王,一般的小王不能这样称呼。如果母亲梦见月亮从右侧进来,那么所生的儿子一定是国王当中出类拔萃的。如果母亲梦见一头白象,从身体的右侧进来,那就更不得了了。为什么?所生的这个儿子,是“三界无极尊”。三界,就是天、地、人。按照印度的说法,三界还有别的意思——人间一界;人间之上,天界一界;人以下还有一界。转轮圣王,只不过是在人这一界、人的这个世界里最尊贵的。而三界无极尊,毫无疑问比转轮圣王还要尊贵。怎么样尊贵呢?“能利诸众生”,能够为所有众生都带来巨大的利益。“怨亲悉平等”,怨就是有怨恨的人,亲就是亲爱的人,他能够让无论是彼此有怨恨的人,还是彼此亲爱的人,都产生平等之心。“度脱千万众”,能够让千千万万的人得到解脱。从哪里得到解脱呢?“于深烦恼海”,于那种非常幽深的、充满烦恼的海洋里得到解脱。
这个占梦婆罗门就对净饭王说:“夫人所梦,其相甚善。”这是一个好梦,很吉祥,大王你应该高兴、应该庆幸,夫人不久以后将要诞育的这个孩子,必定是圣子,是三界无极尊,他在以后一定会成就觉悟(当时当然还没有佛,佛教还没有创立,所以说会得到觉悟)。这样的占梦,当然让佛陀的父母非常开心。佛经里描写,不仅是佛陀的父母,释迦国的部众也非常欢欣。他们知道这样一个吉祥的梦,预示着他们这个国家或者部落将要诞生一个非常神圣的孩童。
摩耶夫人和净饭王安心了,但是事情又并没那么简单。在菩萨化身为一头白象,进入摩耶夫人腹中的时候,惊动了一个仙人,佛经里译为阿私陀。这位仙人是大威神,有德力,道行很深,周围的人民都极其尊敬他。当摩耶夫人做梦的时候,这位仙人正好在一个树林中修行,旁边有童子为他打扇(打扇是为了扇风和驱赶蚊蝇,在印度佛经中有很多这样的描写)。
菩萨从天上下来,到净饭王宫,准备进入摩耶夫人右肋的时候,这位阿私陀仙人就感觉到了,他有天眼通。所以佛经记载说:“时放大光明,遍照人天一切世界,复此大地,具足六种十八相动。时阿私陀见未曾有稀奇之事,异种光明。复见此地,六种震动。心大惊怖,毛孔悉竖。”意思是,当时天上是一片光明,照遍了人天一切世界,有一种神奇的光明,使大地开始颤动。
阿私陀这位仙人,虽然有修行、有威德,但是看到这种情况,连他都“心大惊怖”,心里感觉到一种恐慌,到了“毛孔悉竖”的地步。于是阿私陀用神力让自己进入禅定的状态,正念、正定、正思维,把自己的心思调整好。然后他就说,“希有大圣不可思议,世间当出大富伽罗”。说这个是因为有一个珍稀未曾有的大圣,将要来到人间,没有办法想象,所以人世间将要出现一个大富伽罗了。
这位仙人的这种感受,也传到了净饭王和摩耶夫人那里。听了婆罗门仙的解梦,听到这位修行非常高深、学问非常了得的阿私陀仙人的感受,普天之下,哪个父母会不欣喜若狂呢?所以佛经里描写,净饭王“心大欢喜,踊跃无量,不能自胜”。净饭王天天开心得不得了,夫人都四十岁了,终于怀孕了。而他请来占梦的婆罗门,和他没有请的阿私陀仙人(有些佛经记载也是请过来的),都带来了非常吉祥的说法。
所以佛经里讲,“备办无量肴膳,百味饮食,种种施舍,彼婆罗门,自恣而瞰”。净饭王用了很多美食,做了很多供养,供养婆罗门,当然也有国民。大家都开心,与民同乐,与婆罗门同乐,所以大家都来享用。吃完了以后,还“复以无量钱财宝物,用以布施”。
不仅如此,还“于迦毗罗卫城四门之外,并衢道头街巷阡陌,有人行处安大无遮义会之所。人来虚者,尽皆布施,须食与食,须饮与饮,须衣与衣,须香与香”。不仅招待各种各样的来宾或者婆罗门,还在迦毗罗卫城四个城门外,以及街头各个交通要道周围,办无遮大会(无遮,就是随便谁都可以来,不需邀请函,不需要请,来者都是客)。来的人,你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穿衣服拿件衣服,想用什么香料,各种各样的都有。就在这样欢庆的气氛中,未来的佛陀,马上就要降临这个世界。一件未曾有的大事即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