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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沙漠之窗

考上大学,并非万事大吉。

王涛高中时学的是俄语,如今英语才是必修课,对他而言,一切都得从零做起。为了不落人后,他开始疯狂地学习英语,背英汉小词典,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反复记忆。到了后来,他几乎将整本词典背了下来。也有感觉枯燥乏累的时候,每当倦怠袭来,柳树泉农场的矮小土屋、上下翻飞的坎土曼、鞋带做灯芯的小油灯就一一浮现在王涛的眼前,令他心中一震,学习劲头瞬间恢复。那时的他,并未意识到,正是这种刻苦与专注精神的养成,成就了他后来的事业。

尽管学业紧张,但时值韶华,在贪婪地汲取知识养分的同时,年轻的王涛将大学生活也过得丰富多彩。

王涛的父母多才多艺。父亲气质儒雅,学识深湛,曾经担任过上海某乐团的琵琶手,艺术造诣可见一斑;而他的母亲更是秀外慧中,眼界宽广,十分注重培养孩子们的综合素质。

父母永远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王涛上初中时,母亲特意让他学习了小提琴,还为他找了一位辅导老师。那时,请老师也没有交学费一说。王涛的哥哥们从上海、苏州回来,捎回一些当地特产,如大白兔奶糖之类的,王涛虽然很想自己吃掉解解馋,却总是忍住,让母亲把这些东西送给辅导老师,以感谢人家的教导。老师教得耐心,他学得刻苦,很快将小提琴演奏得有模有样。

过去在农场当知青,劳动任务重,王涛没机会展示才艺,如今迈入了大学校园,环境迥然不同,吹拉弹唱都能上手的他,成为老师眼里的能人,很快被培养成了文艺骨干。

有一次,学校要举办纪念“一二·九运动”文艺汇演,学生文工团需要一位大提琴手,没人能胜任,老师就将王涛找了过去,让他来。

“我只会拉小提琴。”王涛挠了挠后脑勺,笑着说。

“没关系,弓子手法大同小异,学一个暑期,你就能上场。”老师鼓励道。

被老师如此信任,王涛心里挺美,于是没再推辞。暑假期间,他哪儿也没去,专心致志学了一段时间的大提琴。因他有基础、悟性高,没用多久就演奏得有模有样,最终顺利地完成演出任务,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赞赏。

学习英语、组织并参与各类集体活动之余,精力充沛的王涛,仍千方百计挤出时间去阅读钟爱的文学、哲学类书籍。那些意境优美的文学语言,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深入浅出的人生哲理,让他如痴如醉……多彩的学习生活与大量的阅读,丰富了他的知识储备,拓宽了他的视野。

通常情况下,地理系的大学生毕业后,去中学里任教的最多,可王涛不想走这条老路,他有自己的想法。在柳树泉农场经历的一切,使他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那种大起大落的生活境遇,在他心中形成强烈的反差,而艰苦劳动对他的磨练,也使王涛意识到了生活的不易、生命的宝贵,他必须让自己的世界绽放光彩——人啊,就该有追求,哪怕此生只是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也要在天幕划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尽管胸怀壮志,但对于那时的王涛而言,大学毕业后究竟该走什么样的路,仍是雾里看花,不甚明朗。直到兰州大学的伍光和教授来新疆大学授课,他的心房才被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口。

伍光和,兰州大学地理系教授,也是中国科学院天山冰川研究试验站站长。他的“普通冰川学”课非常生动,冰川的气势磅礴、澄净敦厚,在他的讲述中显得那么壮美,那么吸引人。伍教授还鼓励同学们报考研究生,说本科毕业只是个基础,要真想搞研究,就得继续读书,报考研究生。

听着伍教授的课,王涛心动了:要不,将来也考研究生,做冰川学研究?

1982年的金秋十月,王涛如愿以偿,来到了天山1号冰川实习。

1号冰川是乌鲁木齐河的源头,位于乌鲁木齐市区西南的天格尔山,是“世界上离城市最近的冰川”,形成于第三冰川纪,已有480万年的历史,周围还分布着150多条大小不一的现代冰川。由于现代冰川类型集中,冰川地貌和沉积物非常典型,古冰川遗迹保存完整清晰,从这里能探察乌鲁木齐河亿万年间发育的过程,所以1号冰川又有“冰川活化石”之誉,成为我国观测研究现代冰川和古冰川遗迹的最佳地点。

初来乍到,王涛被冰川的雄壮瑰丽惊呆了。

冰川上,科研前辈插下的观测标杆一根接一根,顺势而上,直抵云霄,像一列身形瘦削但却有着钢筋铁骨的战士,向苍穹执着挺进,望着、望着,王涛的视线就模糊了。然而,这里的低温却超出王涛的想象。彻骨的寒冷,如无形的利剑一般,能顷刻间穿透他单薄的身体,他感觉浑身的血液快被冻结了。王涛意识到:冰川学估计不适合自己。这个专业将来少不了要到天山或者青藏高原上考察,海拔更高,气候更冷,自己这怕冷的体质想来是吃不消的。

刚确立的目标被现实无情地摧毁,王涛再次陷入了彷徨。

从冰川站返回学校没多久,研究生招生开始了。听说南京大学地理系有招生指标,王涛想到冰川的冷,决定还是报考地理学专业,将来考回南方去。

关键时刻,伍光和教授和他的一段对话,改变了王涛的人生轨迹。

“你不要报考大学里的研究生,很难的,一般情况下,大学里导师们招生的指标,还不够在自己执教的好学生中挑选呢。”伍光和教授看了看王涛年轻的面孔,又语重心长地说:“除非你成绩特别出众,导师们才有可能忍痛割爱,选你这个外来的学生……”

“那该怎么办?”王涛的心,怦怦直跳。

“你可以考中国科学院啊,冰川所同样招收研究生。”伍光和教授笑了。他很喜欢眼前这个清秀的年轻人,觉得王涛是个可塑之才。

“冰川太冷,”王涛摇了摇头,“我怕冷。”

“那你可以换热的呀,考沙漠学……”

“沙漠学?”王涛不由得一脸懵然。

到底考不考沙漠学的研究生?

思来想去好几天,王涛依旧乱麻一团,无奈之下只好再次求助父母。

“还嫌读书多啊?有研究生念,当然要念下去!”父母的态度很坚决。人生的风雨早使他们明白,只有掌握了真本事,才能在未来的生活中游刃有余。

他们又一次给予儿子坚定的支持。

“整个新疆没有地理学的研究生招生指标,如果我要学,”王涛迟疑一下,看了看父母,“至少要到兰州去,那就要离开乌鲁木齐啦……”不知何时,父母的两鬓均已青丝变白发。

“去吧,兰州也不算远。”母亲笑着安慰道。望着高高瘦瘦的儿子,母亲满眼的慈爱——孩子已经长大,该离开父母去闯一闯外面的世界了,如此才能有一天振翅高飞。

看到儿子仍在纠结,父亲干脆来了个激将法:“你不要考虑这么多,能不能考上还说不准呢,当初考大学你就考了三次……”父母的鼓励加鞭策,让王涛最终坚定了想法。

经过紧张的笔试和面试,1983年9月,他被中国科学院兰州沙漠研究所自然地理专业(沙漠与沙漠化研究方向)录取,师从朱震达先生——我国沙漠与沙漠化科学的创始人、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兰州沙漠研究所的奠基人。

王涛的个人命运与沙漠事业正式联系在了一起,尽管当时及以后一段时间内,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初秋时节,气爽天蓝。

王涛辞别父母,离开乌鲁木齐,孤身一人千里迢迢奔赴兰州。

“哐哧、哐哧”的绿皮火车每到一站,都会驻足小憩,舍不得离开似的,将人们的旅程一再延伸、延伸。

性急的人便有些按捺不住。

然而,让王涛感到心烦意乱、无所适从的,并非漫长的旅途,反而是即将到来的新学业以及未来的一切。大学毕业,能考取中国科学院兰州沙漠研究所的研究生,家人高兴,他自己也兴奋。只是,自己报考的专业仍是自然地理学,而未来的研究方向却是沙漠与沙漠化。

沙漠是什么?是茫茫无际,是荒无人烟,是飞沙扬砾嘛。

而沙漠化呢,与沙漠好像不一样,不然,为什么叫沙漠化?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对于偌大的中国而言,这个沙漠与沙漠化科学,究竟意味着什么?自己能做什么?将来的方向和位置在哪里?一个个问号,像前方一个又一个记住或记不住名字的小站,向王涛迎面扑来……

这一年,王涛24岁。

24岁的小伙子,已经是一个大丈夫了,已经有了胸怀、担当、渴望、野心。

他看了一下迎面而来的又一个站台:敦煌站。

这个名字好辉煌、好吉利,也好悲壮、好荒凉。

他知道,前方无论是锦绣坦途,还是荆棘天地,该来的,总会到来……

大学期间,博览群书的王涛对“沙漠化”这个词汇并不陌生。

然而,正式开始研究生阶段的学业之前,沙漠化对于中国乃至对于世界的影响,在他的脑海中仍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像雾中看花、水中望月。

随着学业的进一步拓展,王涛清楚,当今世界面临的主要的环境及社会经济问题之一,就是土地的沙漠化。在全球范围内,由于沙漠化土地的迅速蔓延,造成的环境退化和巨大的经济损失,引发了局部地区的政局动荡和社会安全问题,使其早已成为世界广泛关注的热点。

1949年,一位法国科学家研究了非洲稀树草原被滥伐与过度放牧的后果,最终惊讶地发现,原来的稀树草原逐渐变成了类似沙漠景观的地区。

事实再一次有力地证明,脆弱的干旱土地生态系统,仅能承受有限的开发。一旦超出这个生态极限,短期内会导致生产力急剧下降,长期则将给人类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其危害程度不亚于地震、干旱、洪涝……在极为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造成大量的生态难民流离失所,致使人间变炼狱。

1977年,联合国在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召开了世界沙漠化大会,具体探讨执行1975年联大通过的“向沙漠化进行斗争行动计划”(第3337号决议)所必需的科学研究和实际行动。

人类再次发出疾呼:“我们只有一个地球,地球是人类唯一的家园。”

中国,更是严重受沙漠化影响的国家。

历史上,内蒙古自治区的阿拉善盟曾是水草丰美的天然牧场,绿茵漫野,物华天宝,享有“居延大粮仓”的盛誉。然而,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由于上游地区大量使用黑河水资源,进入绿洲的水量由9亿立方米锐减到不足2亿立方米,致使东、西居延海干枯,几百处湖泊消失,93万公顷天然林枯死,85%的土地沙漠化,额济纳绿洲正以每年面积减少1300多公顷的速度急剧萎缩。

过去,河北坝上地区同样是绿荫婆娑、草长莺飞,后来因滥砍滥伐和过度放牧,生态环境遭到了严重破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根据对河北围场县和内蒙古多伦县1987年和1996年陆地卫星影像的对比分析,在这短短的9年间,当地森林面积由36.35万公顷减少到22.24万公顷,流沙面积由6.80万公顷增加到12.91万公顷……

一系列严峻的现实,向国人敲响了警钟。

再不采取积极有效的行动,终有一日,灾难会以雷霆万钧之势,降临我们的头顶。

中国的沙漠化治理,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自联合国沙漠化大会以后,中国沙漠科学的研究重点逐步转移到了沙漠化方面,将原来的以沙漠及其形成演变与防风治沙为主的研究,转移到了沙漠化过程及其防治的研究,研究区域从原来的以干旱和极端干旱区为主,转移到具有较好生态环境和生产潜力但已经遭受或面临沙漠化危害的半干旱及部分半湿润地区。

中国沙漠科学家的目光,敏锐地聚焦到了一个关键点上。

年轻的王涛,即将面临的是一场与沙漠化势不两立、旷日持久的生存争夺战。他即将接触的沙漠与沙漠化研究方向,影响着亿万国人的命运。

这场战争,没有呼啸的子弹,没有弥漫的硝烟,但依旧艰苦卓绝,危机四伏…… Nmv0T8PX7MKU0BvgmHZ/avrS1zBIRd7meCgFk/UbMSr+Cws12Paa4D5b4wiFO5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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