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和恐惧症两个词在法语中区别细微而不易察觉,但是在希腊语中却有明显的区别。希腊语用两个完全不同的词来表达这两种含义。Deos指的是一种经过深思熟虑、有所控制的担忧,而phobos指的是一种不理性、不受控制的强烈恐惧。
假如你是一个害怕蜘蛛的人,你不喜欢去地窖,但是为了下去找一瓶好酒款待客人,你就能克服对蜘蛛的恐惧。同样,你不会因为周末要去乡间友人家做客,而对他的衣柜里可能藏着几只蜘蛛这种想法浑身发抖。而且如果你真的遇到蜘蛛,你也会毫不留情地把它消灭掉。但是如果你有恐惧症,你会严词拒绝爬上阁楼寻找老照片的要求,即使是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去一个蜘蛛遍布的国家度假的想法会让你不得安生。如果你抬头看见一只蜘蛛,可能会害怕得不知所措,甚至不能将它打死。
恐惧症有以下几个症状:
·强烈的恐惧,甚至会达到惊恐发作的程度;
·恐惧是无法控制的;
·恐惧会引发对某些事物和某些场景的回避行为;
·在没有其他选择、只能面对的情况下会感到极度的痛苦;
·恐惧会对生活造成一定障碍,尤其是提前焦虑和回避行为,恐惧症本身不会对人身产生威胁,但会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
当然,恐惧和恐惧症之间也会有一个过渡阶段。这个阶段的恐惧还是正常的,尚未演化成恐惧症。这种处于两者之间的恐惧受环境支配,例如社交恐惧、对在公众面前讲话的恐惧。在社交领域会有两种极端情况:有的人毫不紧张,有的人哪怕在两个人面前也张不开嘴。大部分人处于两种极端之间。他们会根据环境的不同,比如观众人数(10人还是100人)及观众的欢迎程度、熟悉程度、对话题的了解水平(是否比演讲者更权威)等,做出不同反应。
我们可以注意到恐惧症对生活的影响程度也和它的发生环境相关。蛇类恐惧症患者如果居住在较发达的国家就会少受其苦,因为蛇这种动物已经从当地人的生活环境里渐渐消失了。但害怕封闭环境的幽闭恐惧症患者就会倍受折磨,因为他们需要经常出行,经常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他们的生活空间有限,却有大量时间在室内度过。
区分恐惧和恐惧症还要看引起恐惧的事物的危险程度。我们很少把对老虎或鲨鱼的恐惧称为恐惧症,因为我们认为这种恐惧虽然强烈,却也合理。但这种恐惧症在现实生活中也是存在的。有时,一张照片、一段叙事,甚至关在笼子里或海洋馆里的动物都能引起恐惧症的发作。相反,对于猫或沙丁鱼的过度恐惧则会被归类到恐惧症当中(见表1-1)。
表1-1正常恐惧和恐惧症的区别
有数据明确显示,恐惧和恐惧症是非常普遍的现象(见表1-2)。恐惧和每个人相关。成年人中有近一半的人都经历过频繁发作的过度恐惧。而在遭受过度恐惧的人群中,只有1/4左右的人会被恐惧症困扰。也就是说,恐惧症要比正常恐惧少见很多。这种心理疾病在抑郁症患者或者酒精成瘾者中更为常见(甚至有可能伴随他们一生)。那些让我们产生恐惧心理的事物并非偶然出现。我们会发现,往往是在大自然的教化下,我们学会了在面对某种事物时产生恐惧。因为在进化过程中,这些事物现在或曾经对我们人类意味着危险。
表1-2大众人群简单恐惧症发病比例
注:样本为8098个成年人 1 ,表格中的数字代表人一生的发病可能。
声称有其他恐惧的人在法国总人口的占比 2 , 3 ,如表1-3所示。
表1-3另外两种恐惧类型的比较
恐惧症不仅仅表现为强烈的恐惧,而且是一个有独特发病机理的真正意义上的疾病。一旦发病,它就会持久地出现,有时甚至会恶化、扩大化。
儿童会经历很多正常的恐惧,在此过程中,他们会学着一点点克服这些恐惧。正是生活为他们提供了学习的机会,让他们逐渐学会面对恐惧、掌控恐惧。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获得了有益的品质,比如通过丰富的经历学会谨慎行事。同样,成年人也会通过正常的恐惧学会自我治愈,一次又一次地主动面对危险(自我治愈不可能被强迫实现)便能达成这样的效果。
就拿在石子路上骑自行车摔倒的经历来说。这段经历可能对你有益处。当你重新开始骑车时,你知道遇到石子路时就要减速。这时,记忆中的恐惧成为有用的信息。这段经历也可能对你无益。你可能就此患上自行车恐惧症,再也不敢骑自行车。摔倒的回忆没有以普通信息的形式存储在你的记忆中(“我知道在石子路上应该慢行”),而是以恐惧的形式存储下来(“我再也不想骑车了,骑车太可怕了”)。
从恐惧中自我治愈的过程,也就是从中吸取经验教训从而重新面对挑战的过程。我们往往会被恐惧症中的两种态度所干扰。
第一种态度是回避和逃避态度,也就是选择不面对问题。比如,“如果我不靠近鸽子,鸽子就不会在逃跑时飞到我的身上”,或者“幸亏会议结束的时候我没有提问,否则我一定会闹笑话”等想法。逃避行为可以让人的恐惧没那么强烈,但是患者还是坚信危险存在,坚信如果再次遇到同样的处境,危险还会出现。
第二种态度是偶尔强迫自己面对恐惧,也就是在失去理智或极端懊恼时强迫自己面对恐惧。问题是,这样的行为往往会加重恐惧心理。因为患者是在痛苦中面对恐惧(“情况实在太糟了,这下我完了”),在回顾的时候告诉自己上次顺利渡过难关完全靠运气(“下次可能就没那么好运了”)。
一些恐惧症患者会逃避让他们产生恐惧情绪的事物,但并不是每个恐惧症患者都如此。逃避行为和人格特质有关。有的恐惧症患者会有逃避行为,有的恐惧症患者会有主动面对的行为。例如,你是飞行恐惧症患者,而你决定强迫自己乘坐飞机。这种强迫行为会让你疲倦不堪且对你非常有害。你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会随着一次次飞行日渐恐惧。
事实上,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不是强迫自己面对恐惧,而是成功处理面对恐惧的过程中产生的一系列情绪。如果你渐渐地变得没那么害怕,那就说明情绪脑明白了其实不存在危险,继续降低对过度恐惧的敏感度即可。而相反,如果一次次面对恐惧后,你的恐惧有增无减,那么情绪脑会坚信危险依然存在。虽然理智和逻辑一遍遍地重复着“危险是不存在的”,但似乎不起作用。
我们接下来会讲到,情绪脑是如何通过行动得以改变的。回避和思考都无法对恐惧带来改变。掌控恐惧像驯化动物一样,要用柔和且规律的方法,而非粗暴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