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选择“前进的动力”作为我们讨论的第一个更高动力,是因为它具备最为明显的特质:带着目标感,锲而不舍地穿越宇宙。要汲取这股能量,你需要在自己的人生中勇往直前,只有这样,你才能呈现和这股能量相同的状态。
但这并不容易。现在,你已经明白,人们会不惜一切代价逃避前进带来的痛苦,而菲尔不会被这个讨厌的人性弱点吓到。他自信满满地告诉我,任何人都能够掌控对痛苦的恐惧。我问他为何如此笃定,他说,他发现了一种可以训练人“渴望痛苦”的工具。
这话即便是菲尔说的,听上去还是很奇怪。我怀疑他有受虐倾向——甚至更糟。然后,他告诉了我下面的故事,我才理解了他的“疯狂”。
那时候我13岁,在男子中学读初中二年级,是个瘦成皮包骨的小不点儿,似乎每个人都比我高。对我来说,每周最可怕的环节是机械制图课,因为我画得特别烂,就像罗夏墨迹测验 里的涂鸦一样。
更可怕的是我的同桌,他18岁了,体格壮实、毛发浓密,是学校橄榄球队的老队长和明星跑卫。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神与危险动物的混合体。幸运的是,我们至少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这门课上都画得一塌糊涂。正因为同病相怜,他向我敞开了心扉。
他聊了他最感兴趣的话题——橄榄球。他被认为是这座城市的最佳跑卫。但不知为何,他急于向我解释自己是如何获得这一殊荣的。
他所说的话震撼了我,40年后的我依然记得。他说,他并不是这个城市速度最快的跑卫,也不是最敏捷的,比他强壮的球员也比比皆是,但他仍然成了这座城市的最佳跑卫,并且通过丰厚的奖学金证明了这一点。他解释道,原因不在于他的体能足够强健,而在于他对待撞击的态度。
他要求自己在争球后的首次对抗中就拿到球,然后他就会跑向最近的防守球员。他不会做假动作欺骗防守球员跑出界,也不会自己跑出界,他会直接冲向防守球员,故意受到撞击,不管有多痛。“等我站起来的时候,我感到棒极了,活力满满。这就是我得到最佳跑卫的原因。其他的跑卫都害怕我,从他们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他说得对,没有任何一个人和他一样,希望被防守球员碾轧。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疯了。他生活在一个把痛苦和危险当作家常便饭的世界中,还很喜欢,而这正是我在年少时一直在逃避的世界。但我无法停止思考他这种疯狂的想法:如果直面痛苦,你就会发展出超能力。随着岁月的流逝,我越来越发现这是对的,而且不仅仅体现在体育领域。
虽然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他向我介绍了掌控痛苦的秘诀,还给了我发展出联结普通人和“前进的动力”这一工具的基础。
这位球员之所以在同龄人中崭露头角,是因为他“逆转”了常人逃避痛苦的渴望,反而想要获得痛苦。这对他来说很自然,对普通人来说似乎不可能,其实不然。有了合适的工具,任何人都可以训练自己渴望痛苦。
这种工具叫作“逆转渴望”。在你尝试使用它之前,先构想一个你正在逃避的情形。不必非得像那个球员一样遭受身体上的痛苦,因为你更有可能在逃避某种情绪上的痛苦,比如一通迟迟拖着不愿意拨出的电话、一个难以应付的项目,或者一项仅仅有些无聊的任务。文尼逃避的就是他在演艺事业的前进路上必须面对的被人拒绝的场面。
当你选择了某个情形之后,想象一下你可能会感受到的痛苦。然后,忘掉这个情形,专注于痛苦本身,再尝试着使用工具。
“逆转渴望”使用方法
1. 将你面前出现的痛苦看成一团云,在内心默默地朝它呐喊:“来吧!”感受一种对痛苦的强烈渴望,让它将你带入这团云。
2. 在你保持前行的过程中,再无声地呐喊:“我爱痛苦!”深入那片笼罩着你的痛苦中去。
3. 你会感到那团云将你吐了出来,并在你身后合上了。此刻在内心坚定地告诉自己:“痛苦让我自由!”当你离开那团云时,感受自己被向前推入了一个闪耀着纯净光芒的国度。
前两个步骤需要激活你的个人意愿,但在最后一步,你应该会感受到有一股比你强大得多的能量在带领你,这股能量就是“前进的动力”。
当你直面痛苦时,将它想象得越极端越好。如果出现最坏的结果,你的感觉会是什么?比如,台下观众朝你的演讲喝倒彩、你的伴侣在架吵到一半的时候离家出走等。如果你能掌控最坏的情形,那一切都会变得简单。痛苦越是剧烈,你越是积极地迎接痛苦,你就会创造越多的能量。
学会快速且认真地完成这三个步骤。不要只做一遍,要多次重复这些步骤,直到你将痛苦完全转化成能量。你可以记住每个步骤中的关键短语:
1.“来吧!”
2.“我爱痛苦!”
3.“痛苦让我自由!”
只说这三句话就能帮到你。
现在你应该清楚了,为什么我们将这种工具称为“逆转渴望”,因为你已经将自己逃避痛苦的常规渴望转变成了直面痛苦的渴望。
定期使用工具会揭示一个关于痛苦的秘密——痛苦不是绝对的。你对痛苦的感受,会根据你做出的反应而改变。当你走向痛苦时,它就会退缩;当你逃避痛苦时,它就会增长。如果你打退堂鼓,痛苦就会像噩梦中的怪兽,对你穷追不舍;如果你直面这只怪兽,它就会灰溜溜地走开。
这就是为什么渴望是工具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会让你持续向痛苦迈进。你渴望痛苦并非因为你是受虐狂,而是因为你可以吓退它。当你每次都有信心做到这一点的时候,你就掌控了自己对痛苦的恐惧心理。
图2.2阐释了这个过程。这一次,当小人儿离开舒适圈时,他的心态全然不同了。他不仅不逃避痛苦,反而渴望痛苦。正是这种渴望使他行动了起来。我已经说过,当你朝痛苦走去时,痛苦就会退缩,变得不再令人生畏。如此一来,你就能穿过痛苦,来到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广阔天地。
图2.2 朝痛苦走去,它就会退缩
我父亲在教我人体冲浪时,给我上了关于如何运用力量去迎战痛苦的第一课。一开始,他向我展示了如何进入寒冷刺骨的海水:一头扎进去,什么都不要想。他和我从海岸出发全速冲刺,再尽可能深地潜入水中。这是种冲击,但当其他游泳者还在挣扎着一点儿一点儿进入水中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人体冲浪了。回想起来,我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被鼓励着主动走向痛苦。
我带着文尼在办公室里多次练习“逆转渴望”,一直到我相信他能自如地运用这项工具。“我感受到满满的能量,像是一直在健身一样。”他承认,“所以,我应该何时使用这项工具呢?”
这是个好问题,它对本书提到的每一种工具都适用。和学会使用工具同样重要的是知道何时使用它。我们发现,这件事不能交由命运安排。每一种工具都有一些很容易分辨该何时使用它的时刻。我们称之为“提示”,就像提醒演员说台词的提示一样。每当你识别到提示时,你就要马上使用工具。
对于“逆转渴望”,第一个提示很明显,就是在你即将做某件想要回避的事之前,比如,你必须要给一个让你害怕的人打电话,或者当你确实需要认真处理工作时,你感到焦躁和烦乱。在这些时刻,专注于你在开始行动时所感受到的痛苦,运用工具(如有必要,请多次使用),直到你感受到最后一个步骤的能量在带着你向前。不要停下来思考,就让那股能量带着你推进你本想逃避的行动。
第二个提示不那么明显,因为它存在于你的想法中。我们都有一样的坏习惯:当必须做一件非常不喜欢的事时,我们不会采取实际行动,而是会产生如下想法:为什么我必须做呢?我做不了,下周再做吧,诸如此类。面对痛苦,光靠思考无济于事,它只会让你更加想逃避。要让你的思维帮助你掌控痛苦,唯一方式是提醒你自己使用“逆转渴望”这个工具。这就是第二个提示:每当你发现自己在想着可怕的任务时,请不要再想下去,而是马上使用“逆转渴望”这个工具。
这个提示会训练你立刻使用工具。不管离采取行动还有多远,你需要用来激励自己前行的力量只能在当下产生。每当用到第二个提示时,你就是在往无形的银行账户里储蓄,只不过你储蓄的是能量,而不是金钱。最终,你将会积累足够多的能量来采取行动。
文尼有机会检验了这一说法。要彻底改变以前的生活,他就需要做一些事,其中一件就是给那位被他放了鸽子的俱乐部大老板致电。向这位大老板求一份工作已经足够让文尼感到恐惧了,但现在他还得请求大老板原谅他。每次想到“不可能,我做不到”,就是文尼使用“逆转渴望”的提示。两个星期之后,文尼拨打了电话,这让他自己都无比震惊。大老板五天没有回电——这让文尼有机会多用了几百遍提示。
最终,可怕的回电来了,大老板痛斥了文尼一顿。“这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五分钟。”文尼说道。然后,大老板接了另一个打来的电话,让文尼“又等了五分钟”。文尼使用了“逆转渴望”,于是,他“期待”着五分钟后会有更多的谩骂。但刚才的电话刚好是一位喜剧演员打来的,他想要取消当晚的演出,大老板就把这个机会给了“已经被封杀的”文尼。对于这一系列的反转,文尼目瞪口呆,他说:“撞大运了,是吧?”
事实上,文尼根本不是撞大运。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求询者在前进过程中扎扎实实地付出了努力,突然之间,贵人和机会就都出现了,一路如有神助。
在学到工具之前,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于我而言,律师这份职业带来的声誉和高薪形成了一个镀金的笼子,其实也是一种舒适圈。要使生活再度向前迈进,我就必须离开事务所。我决定成为心理治疗师,但我也明白,我需要四年时间才能完全取得心理治疗师资格。在这期间,我以何为生呢?我没有想太多,只是给很多律师发送了简历,想要找一份兼职工作,但大多数人都拒绝了我。在我已经开始绝望之时,我偶然接到了一位律师的电话,这位“及时雨”和我上的是同一所法学院,他允许我自主选择工作时长,甚至介绍我接触离婚法,我也正是在这个领域开始磨炼我的心理治疗技能的。没有他的帮助,我不可能完成从律师到心理治疗师的成功转型。
在我进入心理治疗领域执业之初,我就确信自己接受的训练中缺失了某样东西。我知道我能为求询者提供很多帮助,但我其实并没有真正做到。我一直不停地寻找能给我指引的人,尽管时有失望,但我决意继续寻找。这种决心将我引至菲尔主讲的研讨会。很明显,对我而言,见到菲尔似乎是一件幸运的事。他从不犹豫地回答我准备好的上千个问题,不像其他人,把我质疑他给出的答案的行为看成对他个人的否定,或者是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和菲尔聊天就像拥有了一部互动型百科全书,里面有我对人生的所有问题的答案。
这些偶然的相遇和突然出现的机遇如果不是运气,那是什么呢?20世纪的苏格兰探险家W. H.默里将其描述为:“在一个人下定决心做某件事的那一瞬间,上苍也开始行动了……制造各式各样对其有利的意外事件、偶遇及物质援助,这是连他本人都意想不到的。”
“上苍”一词有些过时了,但用在此处却恰如其分。它意指那些来自某种比你更大的事物的支持和指引。默里所言是说,你向前的行动使你与更加宏大的宇宙运行同步,让你能够利用它提供给你的无数机会。这一不可预见的帮助就是更高动力可以带给你的众多益处之一,正如我们之前讨论过的规则一样:你无法从外部掌控这些更高动力,你必须变得跟它们一样,才能汲取它们产生的能量。
这件事很容易被过度简化。我的一位求询者熬夜无数次、搭上无数个周末做了一份独一无二、颇具创意的计划书,当他终于鼓足勇气呈报给老板时,计划书却被驳回了。他抱怨道:“你告诉过我,只要我向前进,整个宇宙都会帮我。”
他的反应表明了现代人误解精神力量的典型心态:人们希望精神力量是可以提前预测并掌控的。是的,向前迈进是一种联结更高动力的有力方式,但那些更高动力终究还是个谜,它们的运作方式通常不能被立刻理解。宇宙不会把你当作一只训练有素的海豹,每当你向前迈进时就会即时奖励你。实际上,相信自己会获得即时奖励的天真想法,不过是另一个版本的舒适圈罢了。
在求询者学习运用更高动力的时候,他们还会遇到另外一件神秘之事:当不好的事情莫名发生时,他们就会感到自己的力量在增长。他们常常会感到愤怒,似乎与更高动力的联结就该使他们奇迹般地远离逆境。
这样的反应其实是一种精神不成熟的表现。真正的成年人,能够接受我们为自己设立的目标和宇宙为我们设立的目标之间存在根本的差异。总的来说,人都希望在外部世界获得成功,比如建立成功的事业,或找到终身伴侣。相比而言,宇宙并不关心我们外在的成功,它的目标是发展我们的内在力量。我们关心外在成就,宇宙则对我们的内在世界感兴趣。
我见识过,人们在身处逆境时能够具备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勇气和毅力。我治疗过一位女性求询者,她的丈夫生前掌管着他们家的财务,在他去世后,她面临着从财务入门知识学起的艰巨任务。但仅仅在丈夫去世一年之内,她不仅成功创业,在人际关系中也不再那么被动。我甚至在少年的身上也看到过这种勇气和毅力:一位青春期少女非常依赖她和学校的“社交女王”的友谊,直到有一天,这位“社交女王”突然发了条短信给她,把她甩了:“我厌倦了假装和你做朋友。”少女的母亲很担心她无法从这个创伤中走出来,结果,她反而被迫去和其他女孩接触,还发现自己非常受欢迎。她和朋友的情谊也因此更为深厚,她的自尊心也增强了。
你只有逼迫自己穿越逆境,才能找到一股隐藏的内在力量。哲学家尼采有句名言:“那无法杀死我的,会让我更加坚强。”他认为逆境有积极的价值,这在当时是新式的理念。
但是,当我对文尼引用尼采的名言时,他翻了个白眼,反驳道:“听着,哈佛高才生,我看着傻,但并不笨。我对尼采有所耳闻,他讲话确实讲得很漂亮,但他可不像《夺宝奇兵》里的印第安纳·琼斯那样过着冒险的生活。”文尼说的有道理,尼采实际上是一位离群索居的隐士。
这也并不意外。创造哲学的知识分子很少自问如何将他们的思想应用于现实生活。当你的地下室进水,或者伴侣离家出走时,你不会想到尼采。在这个时候,我们的反应都是一样的:“这件事不应该发生在我身上。”
这种反应看似自然,实则愚蠢:你拒绝接受一件已经发生的事,而没有什么比这更浪费时间的了。你抱怨得越多,就越会停滞不前。有一个通俗的词语可以用来形容沉湎于痛苦中的人:受害者。
受害者认为他知道宇宙应当如何运转,一旦没有得到他“应得的”,他就会认为全世界都站在他的对立面。这为他的放弃和退回舒适圈找到了合理的借口。在舒适圈里,他就可以不再努力。
这种时候,不用听哲学原理你也能明白,受害者停止了成长,放弃了变得更强的机会。
尼采的言论听起来似乎是逆境本身使你变得更强大,其实不是。内在力量只有在人们直面逆境并勇往直前的过程中才会产生。
对受害者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他始终纠结于不好的事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发生,这将他的能量都浪费了。如果他不接受已经发生的事实——不管这会让他多么痛苦——他就不能重新赢得能量。
但是,接受不好的事需要修炼心性,这就是“逆转渴望”发挥作用之处。它绕开你认为事情应该如何的观点,直接给了你一个接受现状的积极方式。这与用它来准备应对未来的痛苦有所不同——虽然使用工具的方法是相同的,但你针对的是过去(即便只是几分钟以前)的痛苦。实际上,你在训练自己渴望那些已经发生的事。
当坏事发生时,你越迅速、越频繁地使用工具,就能越快地从中恢复。对很多人来说,面对逆境的时候不再感到自己像个受害者,这还是人生头一遭。有了“逆转渴望”,尼采的观点就成了现实。
至少对程度较轻的逆境是这样,比如交通延误或者复印机故障。你会比想象中恢复得更快,对挫折的忍耐力也会增强。但如果有真的特别可怕的事情发生呢,比如失去了全部生活积蓄,或者孩子去世了?人们还有可能接受这种摧毁自己生活根基的事件吗?或者说做得到的人,是否神志健全?
至少有一个人可以对这个问题做出权威的回答:奥地利知名心理学家维克多·弗兰克尔。他的权威并非源于履历,而是来自令人难以想象的悲惨遭遇。他先后被关押在四所纳粹集中营,在那些地方,他的母亲、父亲、兄弟、妻子一一被杀害,但他拒绝放弃,成了一名集中营医生。在这个岗位上,他拼尽全力帮助集中营战俘保持心理复原力。和他一样,那些战俘都失去了一切,包括活下去的理由。他将自己对苦难的回应进行总结,写进了《活出生命的意义》( Man’s Search for Meaning )一书。
他的结论令人惊异,他认为,即便在难以形容的艰苦环境下,比如失眠、饥饿,甚至无时无刻不处在死亡威胁中,人们也有机会壮大自己的内在力量。事实上,这也正是纳粹分子无法从战俘身上夺走的。在集中营里,纳粹分子掌控着一切——你的财产、你至亲的生命,以及你自己的生命,但他们不能剥夺你随时随地使自己内心更为强大的决心。
弗兰克尔主张,尽管死亡集中营里的生活暗无天日,但它仍然代表着“机遇和挑战”,“人们可以选择从这些经历中赢得胜利,让生活取得内在的成功,也可以忽略这些机遇,依旧单调乏味地活着”。“正是这种异常艰难的外部环境赋予了人们在精神上不断成长、超越自我的机会。”有时候,这种内在的精神力量能够使不那么强壮的战俘比身强体壮的战俘更容易熬过集中营的生活。
弗兰克尔肯定了我们在上文中提到的,无论你在外部世界的目标是什么,生活自有它为你准备的目标。如果这二者之间产生矛盾,通常生活会获胜。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们对生活有什么期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活对我们有何期待。”你必须明白生活对你的要求是什么,它可能很简单,也许是有尊严地承受苦难,也许是为他人做出牺牲,也许是再多坚持一天、不向绝望低头,然后勇敢地迎接挑战。
这种方式发展出了当今外向型社会最缺乏的“内在伟大”。我们习惯于将“伟大”与在外部世界中获得了权势或名气的人联系在一起,比如拿破仑或爱迪生,却并不重视无论门第高低,任何人都能培养出的“内在伟大”。而恰恰只有“内在伟大”才能为我们的生活带来意义,没有它,社会就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空壳。
对外部成功的推崇滋生了一种仅仅关注自我目标的自私心态。然而,只有当生活使你的目标变得不可能实现时,内在伟大才会发展壮大。你将面临内心的挣扎,使你自己制订的计划与生活给予你的设定达成和解。从最为积极的意义来说,你迫使自己变得无私,将人生奉献给高于你自身的事物。弗兰克尔的书记录了他在最为极端的环境下取得的胜利。他真正的伟大之处在于从惨无人道的集中营里寻找生命的意义,而不是之后成为一名成功的精神病学家。
“逆转渴望”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也许才是最重要的,它会让你产生勇气。传统的心理治疗不会直接满足求询者对勇气的需要,这让我很困惑,我的每一位求询者其实都无比渴望勇气。但和其他人一样,心理治疗师也将勇气看作一股仅存在于战胜了恐惧的英雄身上的神秘力量,而不是人类心理学需要探讨的议题。
英雄只存在于电影里,真正的勇气往往也会出现在和我们有着相同恐惧的普通人身上。通常情况下,他们展现勇气的方式成谜,连他们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菲尔没有把勇气看作一种神秘力量,他以一种使任何人都能获得勇气的方式定义它:勇气是面对恐惧时采取行动的能力。对大多数人来说,勇气之所以看上去遥不可及,原因在于我们经历恐惧的方式。
恐惧几乎总是与你对未来将会发生的糟糕之事的预感相联系:我如果大胆直言,就会被解雇;我如果自主创业,就会破产。你对未来的印象越是固化,你就越会失去勇气,总想着在确定这些坏事不会发生之前,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但这些事会不会发生,显然是不可能确定的。
不得不承认,我们的整个文化建立在“未来是可以确定的”这一谎言之上:上对学校、吃对食物、买对股票,你的未来就有保障了。要培养勇气,你就必须抛弃这种对未来确定性的幻想。
这使你可以专注当下,你也的确只有在当下才能找到行动的勇气。遇到菲尔之前,我看到过“活在当下”的说法,但一直认为这只是新时代的陈词滥调罢了。当他教了我一种实实在在的、一步一步驾驭当下力量的方式时,我重新思考了这个说法。
第一步,学着在经历恐惧时不去想未来可能发生的可怕事件。将你的意识集中在当下关于恐惧的感受上。当你把恐惧感与对未来事物的害怕截然分开时,恐惧就变成了一种你可以用来“逆转渴望”的痛苦。
工具发挥作用的方式和你之前使用它的方式一模一样。你可以用“恐惧”一词替代“痛苦”,或者记住恐惧就是一种痛苦。不管用哪一种方式,“逆转渴望”产生的能量都会让你采取行动。多加练习,你就会意识到,你惧怕什么并不重要,每一个出现恐惧的具体事例都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处理。
如果你觉得“渴望恐惧”似乎很疯狂,请记住,你渴望的并不是糟糕的事件本身,而只是它带来的恐惧感。这是个悖论:只有当你渴望恐惧时,你才能在它面前采取行动——这也是勇气的组成部分。
但你无法存住勇气。恐惧很快就会带着对未来将会发生的糟糕之事的预感再次光临,把你带离现实。如果你真的想要勇敢地生活,在感到恐惧的瞬间,你就要用“逆转渴望”来调节自己。你会惊讶地发现,当这个行为变成了条件反射,而且你再也不去想未来会发生什么时,你就会表现得比平生任何时候都要勇敢。
菲尔把这称为“奋力重回现实”的过程。活在当下并不是一种神秘的被动状态,而是一个需要努力的积极过程,其目标在于能够自在地与恐惧相处,这样你就可以采取行动。你如果想要超人似的大无畏精神,大可以经常去看电影。
问题一:你可能会说,每当我在做、在想一些自己想要逃避的事时,每当坏事发生时,我都应该使用“逆转渴望”这项工具。但我生活中已经有很多其他的事了,你怎么还能指望我做到这一切呢?
本书展示的所有工具都需要你付出很多努力。在某一刻,你很可能会觉得这些事太多了,有时候我们也会觉得,使用工具给我们带来的负担太过沉重。
请记住,我们的整体文化是希望用最少的努力换取最大的成果,我们将在第六章用整章的篇幅探讨这个话题。现在,先来理解一个关于工具的奇怪悖论,它将对你有所帮助:即便工具在一开始的时候会消耗你的能量,但从长远来看,它们会增加你的能量。所以,看起来像是我们在要求你做更多的事,那是因为我们已经看到了结果:当你使用工具的时候,你的人生就会变得更加容易。
如果你能诚实面对自己,你会看到,没有“逆转渴望”的帮助,你会被困在舒适圈里,能量也随之消失。不管使用工具有多难,你都将在离开这个困顿状态时获得十倍以上的回报。使用工具吧,看看你自己的感觉变得有多好。
另外,使用一个工具只需要花三秒钟。如果你一天使用二十遍,也才需要一分钟。如果能从中获得难以置信的积极的结果,你一定会觉得这件事很划算。
问题二:我遵循了“逆转渴望”的使用说明,但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学习使用工具就像学习其他任何一项技能,需要时间才能熟练掌握。你总不可能指望第一次拿起小提琴就知道如何演奏它。
我们的社会氛围总是追求立竿见影,一旦没有马上取得成效,我们就想要放弃。而最想要放弃的时刻,却恰恰是最重要、最不能放弃的时刻。事实上,你应该在最怀疑“逆转渴望”的时刻使用它——倒不是要证明这个工具的有效性,而是要培养正确的态度:“如果没有马上见效,那我就更应该多使用这个工具。”这样的决心会让你在一段时间之内真正成为工具的践行者。如果这样的努力都无法赋予你力量,那你就可以不用再使用工具了,因为至少你已经给过它一个公平的机会,你尽力了。
问题三:工具是否会给我带来不好的事情?
这是最常见的对“逆转渴望”的反对意见,但也是最容易反驳的。试想一下,一个是使用“逆转渴望”直面痛苦的人,另一个是明知有场能够改变命运的会议却不参加的人,谁才会给自己带来不好的事情?
然而,人们还是担心,如果渴望负面情形,工具可能真的会导致这种情形发生。
这种反对意见其实基于误解。工具只是训练你渴望你将其与特定事件建立联结的痛苦感受,并非事件本身。这也就是为什么工具的使用说明指引你“忘记具体的情形,专注于痛苦本身”。这样做的目的是解放你自己。要说有什么影响未来的关键因素,那就是大胆的行动。
相信你当下的想法可以直接决定未来的事件,这也许令人欣慰,但我们观察到,越是热切相信这件事的求询者,越回避采取行动。
问题四:我受够了生活中的痛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人们本能地认为自己知道苦难何时会到头,并希望以此摆脱正在遭遇的麻烦,但生活其实不是这样的。你的未来可能会有许多积极的事物,比如欢愉和满足,但生活从来不会使你免受痛苦,这是不可避免的。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你就不会一味地追求痛苦的终结,而是增强对痛苦的容忍度——这也正是“逆转渴望”将会帮助你实现的。
这将会使你用更加积极的方式看待痛苦。痛苦是宇宙要求你继续学习的一种方式。你能承受的痛苦越多,你能学到的东西就越多。在本章,你学到的就是如何在逆境中勇往直前。每一件痛苦的事都是训练计划的一部分,只有接受这个事实,你才能充分发掘自身的潜力。一旦用这种方式看待生活,你就不会追求痛苦的终结,因为这无异于要求终结你自己的成长。
问题五:渴望痛苦难道不是受虐狂吗?
这取决于痛苦的种类。痛苦有两种:必要的和不必要的。必要的痛苦是想实现目标的人必须承受的。比如,如果你是一名销售员,被拒绝就是必要的痛苦;不必要的痛苦不是你前进旅途中的组成部分,它的真实目的在于困住你——这才是通常所说的“受虐倾向”。受虐狂在自己的掌控下向自身施加痛苦,并且以同样的方式一遍又一遍重复,这实际上是在利用自主选择的痛苦所带来的可预知的熟悉感,来确保自己待在舒适圈里。
问题六:为什么我应该使用这项工具?我在生活中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或恐惧。
有的求询者一本正经地这么说,其实他们有时候是在撒谎。他们认为,承认自己受伤或害怕是软弱的表现。要让他们相信,承认并克服这种感觉比否定它们更令人显得坚强,通常需要花点儿时间。
但另一部分人则没有撒谎,他们确实感受不到痛苦或恐惧。很不幸,这是因为他们深深地沉溺于舒适圈中,接触不到舒适圈之外充满可能性的世界。这类人在内心深处其实比普通人更为恐惧,他们处理恐惧的方式就是否认自己对生活有更多的期待。
对这类人,我们要试着让他们确认新的目标。这可能会很难,但每个人都能找到他们可能想要但没有的某样东西。当我们要求他们想象达成目标所要经历的具体步骤时,至少有一步会吓退他们,那会儿他们就得被迫承认,他们原本在回避痛苦。此时他们并不知道,承认这件事是他们回到现实生活的第一步。
问题七:我知道有些人总是勇往直前,但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放松过,从来没有忙里偷闲地享受过生活。
这种过度活跃的表现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勇往直前,它其实只是另一种形式的逃避。这样做的人实际上是在通过众多的事务来分散他们对恐惧、脆弱、失败感等内心活动的注意力。结果就是他们永远无法放松,好像总是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总是不能停止奔跑。
勇往直前对每个人的意义都不同,“逆转渴望”则给了你力量,让你直面你正在逃避的事物,它可能是一种外部情形,也可能是让你感到不适的内在情绪。
我们发现,那些不逃避的人事实上能够比其他人更好地休息和放松。你只有直面你害怕的内在或外在事物时,你的精神才可能放松。不逃避的人更不容易被这个世界吓退,也更容易从他们自身的努力中获得满足,这也就使得他们更不容易产生担忧和焦虑的情绪。所以,该放松的时候,他们就能让自己的精神放空,而不会被自己逃避的事物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