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情绪反应的确切构成和动态在每个人身上都是由一种独特的发展和环境所塑造的,但有证据表明,即便不是全部,大多数情绪反应也是在长期历史进程中进化微调的结果。情绪是生物调节装置的一部分;有了这些装置我们才能生存下来。这就是为什么达尔文能对这么多物种的情绪表达方式进行分类,并找到这些表达方式的一致性;这也是为什么在世界的不同地区和不同文化中,情绪能这么容易被识别出来。可以肯定的是,在不同的文化和个体之间,存在着不同的表达方式,诱发情绪的刺激物的确切结构也存在着差异。但就像你在地球上空飞行时所见的一样,这件事情令人惊奇的是相似性,而不是差异性。顺便说一句,正是这种相似性才使跨文化联系成为可能,并使艺术和文学、音乐和电影可以跨越国界。保罗·艾克曼(Paul Ekman)的研究为这个观点提供了大力支持。 12
情绪的生物学功能是双重的。第一种功能是对诱导性情境做出某种特定的反应。例如,在一个动物身上,这种反应可能是跑开或静止不动,或是把敌人击败,或是参与愉快的行为。在人类中,这些反应本质上是相同的,但人们相信它们是受到更高级的理性和智慧调节的,更温和一些。情绪的第二种生物学功能是调节机体的内部状态,使之能够为某种特定的反应做好准备。举例来说,在逃跑时,给腿部的动脉提供更大的血流量,以使肌肉获得额外的氧气和葡萄糖;或者,在马上就要冻僵时,改变心跳和呼吸节奏。在以上任何一种情况下,以及在其他情况下,计划都是很精巧的,而且执行过程是极为可靠的。简言之,对于内部或外部环境中某些有明显危险或明显价值的刺激物,进化已经以情绪的形式组合出了一个与之相匹配的答案。这就是为什么尽管在不同的文化中、不同的个体身上,以及在生命发展的进程中可以发现无限的多样性,但我们仍可以在预测某些刺激物会引发某种情绪上取得一些成功。这也是为什么你可以和一个同事说“去告诉她这件事吧,她听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换言之,情绪的生物“目的”是明确的,而且情绪也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奢侈品。情绪是一些奇妙的适应,是生物体通过调节而得以生存的装置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虽然情绪在进化中已经很古老,但它们是生命调节机制中一个相当高级的组成部分。你应该把这个组件想象成以下:夹在基本生存工具(新陈代谢调节、简单反射、动机、痛苦和愉快的生理机制)和更高级的推理装置之间,但在很大程度上仍是生命调节装置层次结构的一部分。对于不如人类复杂的物种,以及对于心不在焉的人来说,从生存的角度来看,情绪实际上产生了相当合理的行为。
从最根本上来说,情绪是内稳态调节的一部分。它会努力保持平衡以避免完整性的缺失;这种缺失是死亡的预兆或者就是死亡本身。它也会支持能量、庇护所或性满足的来源。而且,作为诸如条件作用等强大学习机制的结果,各种各样的情绪最终都有助于将内稳态调节和生存“价值”与我们自传体经验中的许多事件和对象联系起来。情绪与奖赏或惩罚、愉快或痛苦、前进或退缩、对个人有利还是不利等这些想法是分不开的。情绪不可避免地与善恶观念相连。
生命调节的基本层级,即生存工具,包括一些生物学状态。这些状态可以作为内驱力和动机而被有意识地察觉到,也可以作为痛苦和愉快的状态而被有意识地觉察到。情绪是处于更高一级、更为复杂的层级。双向箭头表明向下或向上的因果关系。比如痛苦可以诱发情绪,而一些情绪也包括一种痛苦状态(见图2-1)。
图2-1 生命调节的层级
读者可能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在一篇专注于意识问题的文章中讨论情绪的生物学作用。两者的相关性现在应该变得清晰了。情绪会自动地给有机体提供以生存为导向的行为。在能感知到情绪的有机体中,即在拥有感受的有机体中,当情绪在此时此地发生时,也会对其心智产生某种影响。但是,在具有意识的有机体中,即在能够认识到他们拥有感受的有机体中,却可以达到另一种层次的调节。意识允许感受被知晓,从而也促进了情绪内在的影响,使情绪得以通过感受的作用而渗入思维过程。最终,意识允许任何对象(情绪对象和任何其他对象)被知晓,并由此增强了有机体做出适应性反应的能力,并考虑到了有机体的需要。情绪致力于有机体的生存,意识也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