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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业经济发展过程中，《国富论》《资本论》等一系列伟大的著作，在理论制高点上为人类经济社会发展指明了方向，从而使人类走出了文明更迭时的迷茫。时至今日，我们又一次面临着文明更迭，人类社会所发生的基础转变更是历史上从未遇到的。那么我们该如何看待数字文明下的人类社会？数字文明下的数字经济有什么基本特征？
数字化时代，当人群开始向数字空间（Cyber space）聚集时，人类文明必将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在这一阶段的经济发展模式和方法、社会的治理模式，都值得我们重新思考和归纳，数字经济理论体系正呼之欲出。
首先从规模上看，数字经济时代人类聚集的规模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随着网络渗入每个个体的日常行为之中，人类突破了物理空间的限制，转而可以在数字空间中聚集在一起。随着这个聚集规模不断扩大、影响深度不断加深，人群形成了一种新的聚集形态：虚拟社会（Virtual Society）。虚拟社会中的人群聚集规模是工业时代无法比拟的。比如，2019年，微信的活跃用户数就已经超过10亿，脸书的活跃用户数超过15亿，WhatsApp（瓦次普）的活跃用户数超过15亿，淘宝的活跃用户数超过10亿。这些用户就如同生活在同一座现实城市中的人，生活在同一个网络空间里，用一种不同于城市生活的方式沟通、交易、学习、成长，从而在这个空间中形成新的文化、新的共同价值取向、新的消费习惯和消费模式等。于是，新的市场在虚拟社会中诞生了。
工业社会中工业分工的扩大，使人群逐渐演化出了一种职能化、层级化的树状结构，这种结构在工业生产的分工协作方面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随着社交网络的出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形成了一种网状结构（见图2-1）。区块链等点到点（P2P）计算技术的应用，更使得在数字空间中人与人之间的平等性有了一定的技术保障。尤其对年轻群体来说，他们就是在物理和数字两个空间中成长起来的，更习惯于数字空间里面的新特征。当社会主流人群逐渐习惯了数字空间中的网状结构后，以下两个效应就会出现。
图2-1 从树状结构到网状结构
资料来源：作者整理。
一是六度效应。六度效应是基于哈佛大学心理系斯坦利·米尔格拉姆（Stanley Milgram）教授在1967年提出的六度分隔（Six Degrees of Separation）理论，是数字空间内的一种传播效应。米尔格拉姆教授提出，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如果人类社会在数字空间里面形成的网状人群已经足够大、信息传递的成本足够低，那么从网上任何一点出发，信息通过最多六次传播，就可以覆盖到网络上所有节点，这就是信息传播在网状人群中的六度效应。这种信息传播的方式不同于工业时代针对树状人群结构的传播模式，面向树状人群结构最有效的传播方式是广播、电视等公共媒体，它们借助机器的力量，实现对人群的快速覆盖，是截至工业时代人类最有效的信息传播方式，但成本相对比较高昂。针对网状人群，六度效应可以依靠人的力量在网络上形成自传播，一旦网络人群的自组织信息成本足够低、可信度足够高，这种传播将会以速度更快、成本更低的方式达成人群共识，也就是依靠数字口碑效应实现人群的共性认知，也可以说是建立了一种新的市场营销渠道。
二是挤出效应。在数字空间的网状人群结构中，每一个节点都有自己周边的子网络，因此每个节点都更倾向于相信自己邻近节点所传递来的信息，而对于间隔较远的节点信息吸收有限。至于来自网络外部的信息，也就是传统公共媒体所发出的信息，虽然仍然会广覆盖到很多节点，但因为节点信息来源变得多元化，公共媒体对它的影响力变弱。我们把这种网状人群对网络之外的信息输入依赖降低的现象称作挤出效应。一方面，挤出效应对传统媒体行业提出了挑战，要求媒体宣传必须同时重视大规模覆盖和六度传播。现在大量传统媒体走融媒体的道路，就是主动适应这种变化的表现。另一方面，挤出效应为数字市场建立提供了机遇，也就是加速了人类社会市场建立模式的变革，因此要善于利用信息传播的新特性低成本建立高可信的市场。
随着人类在网络空间里的聚集规模不断扩大、聚集形式日益多元化，人类已经开始从最初在网络上的自然聚集，逐渐走向在数字空间中的规范聚集，数字空间随着治理结构的完善，正在变成人类社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人类将不只是聚集于以城乡为主体的实体空间之中，还开始聚集于以网络社区（游戏、论坛、兴趣组等）为主体的数字空间中，并形成了不同于任何历史时期的人与人之间的二维（实体+数字）关系网络，这种二维的人群关系以及由此演化出的数字消费、数字化生产关系，是孕育未来数字经济的重要土壤。
与工业时代相比，网状人群的消费模式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们已经不是仅满足于实体商品的消费，而是更多地关注数字技术和基于数据的数字服务类的消费。这些消费的新业态和新模式是促进数字经济发展的根本动力。从人类数字经济迄今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到，数字消费已经开始逐渐成为社会总体消费的重要组成部分。
数字消费是指消费市场针对产品和服务的数字内涵而发生的消费。随着数据成为新要素，生产单一的工业品已经不能完全满足消费市场的需要，无论是2B（面向企业）还是2C（面向用户），都需要企业所提供的产品和服务具备数字内涵、文化内涵。当企业的产品和服务被赋予这些数字特性之后，就可以充分利用数据要素来改变其消费方式，而这些数字消费方式会给市场注入新的活力，给企业带来新的发展机遇。与工业时代的消费不同，数字消费产生了如下变化。
一是从功能型消费到数据型消费。随着消费者逐渐习惯对数据的消费，市场上的产品和服务不仅要具有某些物理功能，更要具备基于数据的服务功能。数据使得产品服务的能力在不断延展、便利性在逐渐增加，因而无论是企业还是民众都开始愿意为产品所提供的数据能力买单，从而形成了大量与数据相关的消费市场。
二是从一次性消费到持续性消费。产品的数字化创新提高了产品与客户交互的频次和黏度，从而与客户形成了基于数据和连接的持续性服务模式。以互联网电视为例，客户不再只是一次性购买电视机，而是为联网的各种内容持续性付费。这种持续性消费模式改变了传统企业基于产品的商业模式，是传统企业必须重点考虑的数字化转型方向。
三是从单一产品消费到联网型消费。工业时代具有一定功能的工业品的销售往往只是单一产品的消费。数字化转型使工业品具备了联网的能力，从而促使企业要对产品网络、客户网络进行管理和服务，并针对这些网络空间的特点，为市场不断提供创新型数字消费模式。
四是从个体消费到社群消费。工业时代的消费模式以单一个体为单位，其生产、销售等往往都围绕着如何激活个体消费市场展开。在数据要素化时代，人与人之间具备了更加广泛的数据连接，这种紧密的连接关系使得商家面对的不再是单一个体，而是一个个的网络社群。
数字消费的特点是网络化，具有一定的自发性和民主性，因此要采用不同的政策体系来监管和释放数字消费。一方面要激发产品社群的活力、鼓励在各种社群中的自治行为，把社群变成为社会治理服务的重要工具；另一方面要加强对社群的监控管理，加强社群信用体系建设，避免违法犯罪行为的发生。
总体而言，数字消费是构建数字经济发展模式的基础，是全球经济转型的根本动力，是传统产业数字化发展的必由之路，是人类创造新财富的根本源泉。抓住数字消费这一机遇，是实现新旧动能转换、促进产业转型升级的关键。
数字经济面对的是实体和数字两个空间，人群也不再只存在于实体空间之中，进入数字空间里的人群比重还在持续增大。人类社会的这种人群构成特征，形成了数字经济的二维市场结构。也就是说，数字经济时代的企业需要兼顾实体和数字两个市场，在实体市场上延续并创造新的实体消费，同时辅以在数字层面释放大量的数字消费，这种类型的企业我们称为社区型企业（如图2-2所示）。社区型企业能够把分布于不同城市中的员工、合作伙伴、消费者等用数字社区的方式整合起来，并用社区的组织方式把所有的利益相关者、产品、服务连接在一起。
在这样一个二维市场中，挤出效应使市场传播模式从传统的广告模式，开始向基于六度效应的传播方式转变。企业一旦有了自己的数字市场，就拥有了在数字经济时代自己的“媒体”，这也就是常说的“自媒体”时代的到来。每一个企业借助二维市场都可以变成媒体，并形成一种基于人的力量的传播模式。
图2-2 面向二维市场的社区型企业
资料来源：作者整理。
在二维市场中，一方面，虚拟空间里每个参与者的平等性能最大限度地调动每一个参与者的潜力，让每一个参与者都能为社区贡献价值，并且在贡献价值的过程中实现每一个参与者自身的更大价值；另一方面，在社区中建立了大量连接，进一步形成了基于这些海量连接的新的价值创造模式。这种价值创造方式的改变，既为企业转型升级提供了成长的空间，也是经济发展新动能的重要源泉。
工业经济时代及以前的时代主要服务于实体市场，通过对自然资源的开发利用，人类解决了衣食住行各方面的问题，并借此为人类创造了巨大的价值。这一时期的发展消耗了大量的自然资源，以至于发展到当下，全球气候变暖、环境污染等问题日益突出。所以，人类美好生活的创造不能再以消耗自然资源为基础了。数字经济时代，人类必然会创造更为巨大的财富。但财富来源的基础是什么呢？或者说，在数字经济时代，人类拥有的取代自然资源的、赖以创造财富的资源是什么？通过审视这样的二维人群，我们不难发现，人群除了在实体中活动，还会在虚拟社区中活动。所以，在数字空间的社区，以及社区与实体的互动中，会产生大量的数字消费，这就是数字经济时代能够创造出不同于工业经济时代的社会财富的重要基础。
数字消费基于数据要素的市场化，产生于二维市场中广泛存在的各种连接之上，因此由二维市场带来的海量连接就是数字经济时代开发数据要素的重要手段，也是企业建立二维商业模式的最为重要的新财富源泉。企业需要利用各种新技术开发可能存在于自己周围的大量连接，并基于这些连接建立一种新的盈利模式。所以，在可信的数据要素基础上开发利用“连接”资源，是数字经济时代企业转型升级的重要基础，也是走向产业数字化的必由之路。
图2-3 社区型企业的连接资源
资料来源：作者整理。
如图2-3所示，传统企业大多是在把产品和服务提供给自己的客户，如果只有五个客户，那这家企业经营的主要就是图中标出的五条连接。但如果这家企业为客户建立了一个可以互相连接的数字空间，就形成了15条连接，比原来多出了10条连接。并且随着客户量的增加，连接的数量会变成阶乘增加，从而急剧放大企业所拥有的连接资源。所以，数字经济时代的企业模型就是要思考如何利用新增加的大量连接资源，企业所提供的产品和服务也都要为建立和维持连接资源而服务。如果企业能在这些新增的连接资源上获取价值，那么在工业时代经营传统产品和服务的边甚至可以放弃，这意味着该行业的商业模式将会发生彻底革命。
所以，二维市场+连接资源，构成了数字经济存在的价值基础，这是我们重塑数字经济时代各行业尤其是传统产业商业模式的基本路径。传统产业可以通过增加其产品的数字内涵，建立产品与产品之间的连接，并通过客户使用产品建立客户与客户之间的连接。在建立这些连接的过程中，客户的数字需求被满足，同时客户对数字内涵的消费，为企业成长开辟了新的空间，从而形成了新的数字经济生态。
数字经济的内在逻辑是一种广泛连接的社会经济系统，是中国传统哲学中系统思维的集中体现。人类社会发展到数字时代，中国无论是从璀璨传统文化中流传下来的哲学思想，还是近现代所形成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创新，都与数字经济的发展逻辑具有一致性。在这些哲学思想指导下，中国市场能够孕育出最符合数字经济发展需要的数字化生产关系，并进而能够更好地释放数字生产力的创造性，引领人类社会整体进入数字经济新阶段。
数字经济的社会基础是人群在实体和数字两个空间中的聚集，实体空间以树状结构为主，数字空间以网状结构为主。而人群的新行为特征创造了大量新的消费模式，其中数字消费成为推动数字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数字消费大大改变了传统市场，并进而成为诞生大量新经济企业的土壤。释放数字消费也就必然成为传统企业转型升级的重要目标。企业在面对网状人群、数字消费时的市场变化时，其商业模式也会做数字化延展，并逐渐转变为面向实体和数字两个市场的社区型企业。二维市场对社会经济发展的价值存在于对每个参与者的能力释放，也存在于参与者与参与者之间建立的广泛连接之中。因此，形成广泛连接的平台是开发数据要素的重要途径，而“连接”也是数字经济时代的重要资源，企业需要像是在工业时代利用自然资源一样，大量开发连接资源，建设数字平台型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