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古希腊的雕塑

古希腊位于欧洲巴尔干半岛南部，包括爱琴海诸岛和小亚细亚沿岸。在公元前6世纪以后的几百年中，古希腊的文明几乎得到了全面的发展，古希腊在科学、文学、艺术、音乐、绘画等方面名家辈出、成就辉煌，主要有荷马的史诗、幼里坡底等的悲剧、阿里斯托芬的喜剧等，而完美、和谐、美丽的希腊建筑则一直影响到两千多年后的世界许多地方，为后世难以超越。

古希腊文化的重要特点是思辨性，并从思辨中逐渐建立真理，它的特点是先对事物进行研究和分析，得出结论和逻辑推理，并将客观的事物作为主体。同时他们在公元前5世纪就出现了苏格拉底、柏拉图以及亚里士多德等许多有重要贡献的哲学家。而且希腊哲学习惯于把主观和客观分开，明确认为主观为“我”，客观为“物”。而且“物”“我”关系又是相对的，不允许有所混淆，否则会产生一系列错误。这一切导致西方哲学注重“逻辑”和“求真”的传统习惯，习惯于靠理性来研讨法则，并形成一种追求自然界真理的传统习惯。这种以自然为本，并追求外界以求得法则并获得真理的观念，表现在艺术上则是对客观和自然规律的承认与探求。此外，希腊人把神也看成是有七情六欲的人性化的神。因而在艺术的具体表现上则以社会上真实的人为榜样，典范式的真人就是神灵的标准。

这种对客观“真”的追求，是西方艺术写实传统的哲学根由。例如古希腊的古典民主，自由民主和城市国家的存在，对体育的重视，并演进至为优胜者塑像的习惯，它导致了对人体自然美的歌颂与塑造技巧的提高，这一切使古希腊的雕刻艺术达到了人类文明的顶峰，对世界的影响达到了经久不衰的程度。在西方雕塑发展史上，古希腊雕塑代表着一种美学高度。古希腊艺术家确立的规范和原则，对后世西方艺术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文艺复兴时期和新古典主义的雕塑艺术就以其为标杆。

西方雕塑的传统发端于古希腊文化，而古希腊雕塑又曾被古埃及雕塑深深地影响过。大约在公元前4000年左右，埃及的雕塑形成了人类雕塑史上的第一个全盛时期。古埃及雕塑有着准确的造型、风格化的语言和内在而神秘的精神风貌。在古王朝时期出现了大量纪念碑似的雕塑，有的甚至是可以令全人类为之骄傲的杰作，最有代表性的是吉萨的狮身人面像，它有20米高，50多米长，仅面孔就高达5米，和临近的金字塔一起构成了建筑之谜。它在造型上服从于“正面律”程式，似乎是一个狮身人面，带着国王的头巾，与某位法老比较接近的肖像，它是当时埃及雕塑具有祭祀和宗教功能的反映。它和别的法老肖像一样，在形式上给予人的印象是：庄严、雄伟、浑厚、稳固，犹如不可动摇的大山。无论是狮身人面像、法老的肖像、或是别的古埃及雕塑，它们都是亘古不变的遵循着“正面律”的程式，透过它们，我们可以感受到古埃及雕塑的审美理想是追求“永恒”。

古希腊雕塑从“正面律”程式发展到“对立方式保持躯体平衡”的原则，从而使人体雕塑从僵直的造型发展成充满生命力的雕塑，如《掷铁饼者》的问世。公元前4世纪的波利克里托斯是“黄金分割律”的鼻祖，是第一个“规范”了“美”的艺术家，他从纯数学理论角度，计算出一个作为人类身材范本的男士应该具有的身材比例。并且，评判他人、修炼自己的身材仪容也成为古希腊人的习惯。苏格拉底一贯认为：凡是身材不佳、仪容不整的人都是没有公共精神、不积极参与公共事务的人。在苏格拉底的眼里，公民身材肥硕问题属于公共事务的范畴，而肥胖也是政治问题。尼采就曾说过，要在“身体上做一个古希腊人”。

处在西方古代文明黄金岁月的希腊人，以充沛的创造力，浇灌起灿烂的雕塑艺术之花。从公元前8世纪～前1世纪，希腊雕塑经历了古风时期、古典时期、希腊化时期。这三个时期的雕塑各有特点，它们共同构成了伟大的希腊雕塑的风貌。

在“古风时期”（公元前8～前5世纪），希腊雕刻处于“摸索”阶段，它借用埃及雕塑的“正面律”法则来制作人像，形成了“古风”程式，这一时期的雕像形体大都比较古板、僵直，雕像的重心总是落在双足之间。如萨摩斯岛出土的大理石女雕像，雕像的头部已毁，身体像圆柱一般，右手垂直贴身，左手按在胸部，上下衣裳变化较少，比较呆板、简朴，未能摆脱传统的羁绊。到了一批制作于公元前5世纪的青年裸体立像被发现时，这种旧的程式被突破了，人体的重心落在了一只脚上，整个人体因而放松，显得自然、真实。这个时期的著名雕刻家有卡拉美斯和米隆。卡拉美斯的代表作是御者和鲁多维奇宝座的装饰浮雕。米隆是古风时期一位多产的伟大雕刻家，《掷铁饼者》是他的代表作品。

公元前5世纪，希腊雕刻进入古典主义时期。它集中发扬了古风时期的坚实基础和写实的传统风格，并得以发扬光大，在追求“真实的完美”、追求客观真实之美方面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整个雕像更加充满了生命，象征生命的“古风微笑”已经不被需要，代替它的是严肃而沉思的表情，风格自然，比例和谐，技巧日臻完美，这一切结合起来成了后来的崇高典范，是希腊艺术史上最辉煌的阶段。

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雕刻家在艺术上的成就非常杰出，过去一直被艺术家们坚守的死板的正面表达法已被彻底放弃，雕像由静止转变为运动，由僵硬变化为活泼。艺术家已不再喜欢工作室里的模特，相比之下，他们更愿意到角力馆或运动场上观察那些处于运动中的人们，观察那些严肃地参加宗教游行，或聚精会神劳作的妇女形象。他们着重于男性人体美的研究与表达，而描绘女性时，则喜欢表现妇女们的长袍随风飘逸的姿态。在雕刻的材料方面，艺术家们更是有大胆创新精神，从木、象牙、骨、赤陶土到石灰石、大理石、银、金都被他们用来或雕或铸，成为艺术的最佳载体。其中青铜是雕刻家们最喜爱的材料，有人推测说这是因为他们喜欢青铜的黝黑，这种颜色非常适合代表人体被阳光晒后的颜色。雕刻的题材更是丰富多样，从神到动物无所不包，但是无论人还是动物，都是体格健壮、惹人喜爱的形象，被表现最多的人物当属运动员，偶尔会夸大运动员们的勇健，使他们的腹部布满一条条令人难以相信的肌肉，凡是瘦弱者、畸形者、老妪、老翁和文质彬彬的书生，都不在选择之列。

公元前3～前1世纪，希腊雕刻进入希腊化时期，即从亚历山大远征开始到埃及托勒密王朝臣服于罗马帝国的历史阶段。由于亚历山大的成功，希腊文化得以传到东方各国，与当地文化融结起来。当时希腊文化的中心也从希腊本部移到小亚细亚的罗得岛和邻近城市等地。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形成了一种文化的扩张，其影响覆盖了整个欧洲，并且成为整个西方艺术的奠基，罗马时代的雕刻艺术就是希腊雕刻的最直接的继承者，它的影响甚至一直到达东方的印度以及亚洲各国。

我们可以从这一时期的许多裸体雕塑上体会到：希腊雕塑创造了一种美的综合，对于人体本身也充满了赞美。反过来说，崇尚裸体的风俗也给写实雕塑语言的发挥以淋漓尽致的机会。雕刻家继承了传统的技法，赋予作品以新的生命力和新的特色。他们对人体有丰富的知识和高度的写实技巧，人体比例匀称，形体结构严谨明确，肌肉富有弹性，处理衣纹线条生动流畅而有变化，不仅表现出衣服的质感，而且通过衣服表现人体的优美。这一时期保存下来的雕塑作品不论圆雕或浮雕都成为后世学习的典范。

在古希腊的雕塑当中，裸体雕塑很多，于是，我们也许会产生这样的疑问：是不是当时希腊人有一种习惯于裸体的风俗呢？但据史料记载，希腊人并没有这样的风俗，而只是在他们留下来的艺术品中，有许多的裸体造型。这透露出希腊人不是单纯的肉体崇拜，而是在人性和神性之间寻求适宜的美感。虽然从人的“本能”的角度，再现裸体的生物特征、生命激情的洋溢、肉体的柔润和打动人的感官的丰满与美丽，很能满足人的审美欲望，但这些都不是希腊人的艺术目标。在希腊艺术中，艺术的“再现”所指向的是神性化的事物，对现实对象的模仿则是通向这一目标的必要途径和手段。希腊人把理想的形象从困锁它的物质材料中解放出来，这是一个对形式的抽象与提取的过程，这个过程的结果，便是希腊人所创造出来的那些毫无扭捏作态的，神情庄重静穆的裸体形象。

在早期的雕塑作品中，希腊诸神或荷马史诗中的英雄并没有被表现为裸体，而到了公元前5000年左右，裸体的形象出现在造型艺术当中，却显得十分自然、合理，因为此时希腊人有着这样的思想观念：即灌注着理想精神的人的躯体，就是神明的形象。只有人的蕴涵着极为复杂的结构的躯体才能体现出神的秩序和数的结构——黄金比，只有这些才配被神性所渗透。因此人体自然成为高于其他形象的最美的形象。

综观古希腊各个时期的雕塑，其突出之点在于它创造了一种西方从无到有的美的综合典范，它是难以企及和富有独创性的高雅艺术范例，它同时也是历史上第一次对人类自身自然美的崇高揭示，开始是男性裸体，继之是女性裸体美的无与伦比的颂赞和成功的表现。但它不是肉欲的，而是一种严肃和高尚的艺术创造活动，它赋予大理石以弹性的肌肉感和光洁的美感，给我们留下了极为丰富的塑造语言和宝贵的遗产。

古代希腊雕刻艺术，充分体现了对美、对自由人的伟大自信心，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它虽然歌颂了英雄气概，但其中又对生活渗透了强烈的爱，它在艺术中表现的和谐性与无比的完整性均达到了震惊世界的水平，它不仅对西方甚至对整个世界在艺术上都产生了影响，而这种影响都是难以估量的。不少雕刻作品不仅在世界造型艺术史上，而且在世界文明史上也有着光辉的重要地位。任何人见到这些艺术品时，都会感到一种特殊的艺术享受，以至久久不会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