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起来的时候,黎海洋正在处理事情,同研究所的师妹何青苗正汇报着他近期需要参加的几个会议。
虽然昨晚一夜未眠,但只要进入工作状态,他就是个机器,不会再受任何情绪的影响。
他听着何青苗的汇报,立刻重复了几个出来:“这几个让周教授去就可以了,他比我熟悉。”
何青苗赶紧记下来:“好。”
“对了,还有今天晚上的这场会议我也不去了,你去就可以。我有些事情,得回家一趟陪我妈吃饭。”黎海洋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手里的文件,却还能分心出来听何青苗话里的内容。
这样一心两用,大概也只有传说中的全能学霸能做到了。
何青苗在校期间就知道黎海洋,早就对他崇拜已久,此次和黎海洋共事,更是满怀憧憬。
不过,几天下来,她发现这位天才师兄、学术新秀虽然确实如同传说中般“才貌双绝”,但同时,似乎也是一个毫无人情味和感情波动的机器人。
似乎除了对他的专业领域,他对周围所有的人和事都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正常反应,甚至连同事间的基本寒暄都不会。
他自然也未曾给过她一个正眼,她甚至怀疑他可能都没留意过这个成天在给他打下手的人是男是女。
但越是如此,她却越觉得这个人充满了神奇的吸引力,令她想要探索。
比如此时,他的手机一直在响,而他却完全听不见。
她忍不住柔声提醒:“黎老师,您电话响了……”
黎海洋哦了一声,眼睛依然盯着手上的东西。
他的手上是一份新的海洋生物分析报告,他回来前就在研究这个课题,关于南太平洋海域发现的一片原本认为已经灭绝的珊瑚丛。
他向虚空伸出右手去摸手机。
何青苗赶紧乖巧地把手机递到他手上,不小心瞥到了上面的来电显示。
“谢谢。”黎海洋道了谢,眼睛终于从手上那份密密麻麻的报告上恋恋不舍地移开。
他刚回来,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人屈指可数,他猜可能又是妈妈。
但是,在他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那个亮起的名字上时,有那么一刹那,何青苗吃惊地发现,从来目光里一片幽深无波的小黎教授,竟然像被火灼过般,眼里瞬间点燃了两团亮得惊人的火焰。
何青苗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那是传说中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小黎教授吗?
她几乎可以说,这一刻,那个男人眼里的情感浓烈到不会输给世上任何一个多情诗人!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里可以瞬间浓缩这么多内容,震惊、喜悦、震动、惊慌、委屈、担忧……像是不经意打翻的颜料,来不及掩饰,泼墨般铺满了整张纸,得以被她窥见。
何青苗惊呆了。
黎海洋知道自己失态了。
但他此刻顾不上更多,只想努力维持住自己的声音,不要发出令人羞愧的颤抖。
他瞬间按下了通话键,努力让表情和声音和平常没有区别,可是,何青苗却注意到他的手指因为紧张轻轻地敲打着桌面。
是哪个幸福的人,能让这天才般的年轻科学家,痴心至此?
她莫名其妙地心里就酸了,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却又不舍得离开。
“喂。”
黎海洋喉结生涩紧张地滑了一下,他根本无暇顾及身边的何青苗的反应,事实上,他甚至连身边还有人都没有注意到。
“黎海洋,猜猜我在哪儿?”
花深站在研究所的大门口,眼前有三栋楼,要不是因为不知道是哪一栋,她早站在黎海洋办公室门口打电话了。
而她不知道,听起来没有任何动静的电话那一端,黎海洋已经按捺不住地从凳子上忽地站了起来。
他疾步走到窗边,拨开一片窗叶,一眼就看见了花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果然还是那么聪明啊,花深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嘴上却不肯屈从:“你昨天打电话给我干吗?”
花深说完就后悔了。
她太笨了,语无伦次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生怕黎海洋不知道她是专程来找他似的。
“深深。”他忽然开口,嗓音还带着电流的质感,让她心尖一麻,“你站那儿别动,别挂电话。”
那边没了声音。
黎海洋没挂电话,也没吱声,转而大步往门外奔去。
何青苗看着他这一系列反应,真的太吃惊了,但是吃惊之余,似乎又有些什么别的东西,让她心里很难受。
到底是谁?让如此冷静自持的黎海洋居然方寸大乱,简直不理智到有点可笑,他那强行压抑下的每一步,都彰显着无法抑制的狂喜和急切。
黎海洋,黎海洋!原来你的心里,竟然有着如此重要的人吗?
她是谁?她像青柚一样美丽,像青柚一样纯洁,像青柚一样优秀,像青柚一样温柔吗?
她也像我的双生姐姐青柚一样,从你的少年时代起,就默默关注着你,暗恋着你,把你当成高不可攀的梦吗?
如果……如果不是那场灭顶的灾难,黎海洋,你终有一天,会回头看见那个完美的青柚吧?
你会爱上青柚,会朝她微笑,会把此刻这疯狂的一面,都留给她,对吗?
是的,一定是这样,青柚那么美好,又有谁会不爱她呢?
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拥有一个世人所艳羡的最好的未来。
何青苗突然全身一颤,一股冰凉的感觉从背后升起,一直升到她的咽喉,然后死死扼住了她的呼吸,令她感觉到濒死般的窒息。
但她死死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不敢反抗,不敢挣扎,只任由额角的冷汗和眼中的泪一起从洁白的面颊上滚下,伴随着击鼓般的心跳,等着这熟悉的感觉过去。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她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意识也重新凝聚在她的脑中。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姐姐,你不甘心的,是吗?”
言毕,她伸手把眼泪一把抹掉,转身疾风般朝着外面追去。
花深怔怔地拿着手机,站在原地。
刚才那几句故作轻松的话,其实她已经彻夜未眠地对着镜子练习了一千遍,直练到嘴巴发麻。
黎海洋啊……
你终于回来了……
可是,你又为什么要回来?
你回来了,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来不及自欺欺人,甚至避无可避。
可是如果不避,当年那撕裂灵魂的剧痛,是不是成了笑话?
可是如果要避……他已经回来了,该怎么避?狭路相逢是迟早的事,她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在这座城市里,她还有着未完成的使命……
还有一个原因,她必须要告诉他,如果他没有回来,本可以不说,但他突然回来了,就必须让他有所防备。
她总感觉,那片曾经笼罩在她和他头顶上的恐怖阴影,似乎又出现了……
直到天亮,花深才终于下了决心,既然命运如此安排,空气里的每一丝波动都是他,那就不避了吧……
迎上前去,看看命运安排给他们的,到底是什么续集。
上午她先把自己简单的行李搬到新居,又把两只猫接来安顿好,然后上网一搜,就查到了黎海洋回国进入某研究所任职的消息,打了个车就过来了。
花深举着手机,看似悠闲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其实一直听着电话那边很细微的动静,像一个贪婪的小孩还在留恋手指上的甜味似的。
直到看到一整支棒棒糖。
熟悉的身影从玻璃大门里匆匆而至。
她的小少年,她的小男孩,几年不见如今已经是西装革履的大人模样了。明明好像变了许多,却又跟她无数次午夜梦里的身影重合。
花深趁着还有些距离,目光贪婪地看了几眼。
太不公平了,阳光那么好,全闪耀了他;时间那么坏,全沧桑了别人。
黎海洋快步走向花深,深邃的目光一错不错地锁着她。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站在那里的样子还像个调皮的小女孩,也像一团艳丽的火,天地之间,他只看得见她。
他什么都不想了,这一刻他只想被她烧死。
他在她面前站定,低头看她。
他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从这个视角看去,他简直急不可待想把她揉进怀里。
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行。
他没有得到允许,他怕吓跑了她,他还不知道那个揪心的答案,他还有没有这个资格。
他的心像在惊天的波涛里上上下下翻滚着,表面还在维持不堪一击的镇定。
“黎海洋。”还是花深先开口。
“嗯。”他一向嘴笨,过去是,现在还是。
她不禁无奈地笑了:“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她心里又苦又甜,唉,这个人啊,接下去,她该说什么?
你回来了,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你现在是什么状态,我们在用什么身份聊天?
花深一向伶俐,但是这一刻,她真的尴尬得要命。
可是要走,她又舍不得。
何青苗追了出来。
一出大楼,她就看见了那两个人。
黎海洋的侧影高大沉默,他低着头的样子,仿佛想把面前那个红衣服的身影,揉进自己的怀抱里。
但更让她揪心的是,他并没有那么做。
他甚至连拥抱这样的动作,都对她如此小心。
哦,红衣服的姑娘。
记得青柚以前活着的时候,也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她性子恬淡,妈妈怕她太素净,总给她买红衣服,她就乖乖地穿,穿了也确实好看。
何青苗的心又被猛揪了起来,她知道自己魔怔了,但是她克制不住这心魔。
从多年前清理青柚的遗物时,发现青柚的日记里写满了她对优秀学长黎海洋的暗恋开始,这个名字,就刻在了她的心里。
如果黎海洋没有如此近距离地出现在何青苗的面前,也许,青柚曾经的青涩暗恋,只会成为她心里的一场幻梦,如同青柚的死带走的一切一样,在眼泪里、遗憾里静静落幕。
但是,黎海洋他出现了,那个原本只活在青柚的少女日记里的黎海洋,鲜活地出现在了何青苗的面前,她知道他就是那个人,是姐姐青柚的初恋之梦,是羞涩纯洁得青柚连自己的妹妹也不曾分享过的最深的秘密,也许是她乖巧的一生里,做过的最大胆的想象。
青柚,青柚……
青柚那么可怜,她流尽了身体里的血,白得像一片纸,静静地消失在人间。
她救不了青柚,可是,她想替青柚活下去,青柚想要得到的一切,她都想替青柚争取。
如果不是为了接她,青柚就不会出意外;如果不是她告诉青柚发现了一条可以节省五分钟的小路,青柚就不会遇到那个变态,她的自作聪明让全家从天堂坠入地狱。
所以,青柚死了,何青苗就不应该再活着。
她哪有脸继续活下去呢?
这么多年,她活着,不就是为了替青柚过完那戛然而止的人生吗?世上没有何青苗了,只有一个替何青柚活着的女孩。
如果青柚活着……她会想要黎海洋,不是吗?
何青苗快步向前,她的手里拿着几张刚才顺手从办公桌上抓起来的资料。
“黎老师!”她边跑向黎海洋,边脆生生地喊道。
她的喊声打破了黎海洋和花深之间与外界无形的结界。
花深先敏感地扭头看向那个匆匆跑来的姑娘,而黎海洋则在花深转头后,才犹豫了一秒,转过头去,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对花深的不舍与贪婪。
何青苗跑到黎海洋身边,一把拉住黎海洋的胳膊:“黎老师,这是您刚刚要的资料。”
黎海洋莫名其妙地低头看何青苗紧紧抓住他衣袖的手指,那手指纤白细长,单薄脆弱得有些不像做试验的手。
他皱眉:“你做什么?”
何青苗被他的语气弄得一僵,声音顿时染上了几分委屈:“是周教授让我叫您回办公室,说有事找您。”
黎海洋的大脑现在是单线运行状态,他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又不知道有哪里不对。
他只知道,他现在不想谈任何有关花深以外的事情,就算是远古海洋生物重现宇宙也不行。
他可以在其他的时间不分昼夜地看资料、做研究,但是,如果这一刻花深跑了,他有预感,他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这些资料我看过了。你回去告诉周教授,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不谈工作。”
他拨开何青苗的手。
如果黎海洋的心里有一个对他了若指掌的小人,那这个小人一定会带着嘲笑脸告诉所有试图对黎海洋生出遐思的人,不要白费力气了。
因为这个人真的很不寻常。
比如,普通人看别人,可能会本能地分为男人和女人,但在黎海洋的眼里,他也把人分为两种,一种叫花深,一种叫别人。
所以,他拨开何青苗的动作,和拨开周教授甚至一个路上遇到的讨厌的酒鬼大概也没什么不同,同样生硬、直接,没有任何温情。
何青苗一下子愣住了。
她也算是一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姑娘,自小也是众人眼中的女神,长大后更是学霸中少见的大美人,不管多么铁石心肠的男人,和她说话,语声总会不自觉地放柔三分,这或许是一种面对异性的本能。
但她明显地感觉到,黎海洋这一拨,根本就没把她当成漂亮的同事,他甚至可能没把她当成女性,对他来说,这个动作和掸一下灰没什么不同。
这就太伤人了。
何青苗不知道怎的,瞬间胸腔里就被一种叫委屈的情绪给塞满了,几乎毫无预兆地,她的眼泪就夺眶而出,把她自己都吓到了。
她可不是那种柔弱多情的少女,能够进入研究所工作,成为黎海洋项目组的同事,她一定是一个强大而理性的人。
所以她一下子也被自己的反应吓呆了。
黎海洋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像压抑的火山,随时会失控爆发。这是他冷静理智的人生常态里,很不熟悉的感觉,令他恐慌,令他不安。
他急于消除这种感觉,让情绪回到自己的掌控中来。
所以他情急之下,甩开了何青苗,却一把拉住了花深的手。
就在这一瞬间,何青苗的眼泪从她雪白的脸上滚落下来,正好砸进了花深惊讶的目光里。
那姑娘不知所措的眼神,倔强抿着的嘴角,视线触及她时明显不友好的情绪,都让花深在一瞬间,心里有如掉落了一颗裂开的柠檬,不但奇酸,而且很苦。
花深觉得何青苗有些眼熟,但她并不在意对方是谁。
瞬间滑落的眼泪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果是普通的同事,又何来的委屈与落泪?
空气一时尴尬。
黎海洋终于顺着花深的目光,发现了身边何青苗的异样。
他也一下子被她脸上的泪痕震住了。
虽然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黎海洋记得,这个姑娘是研究所分给他的组员,她专业能力强,勤奋肯干,深得多位前辈赞赏,在所里好像很受大家喜爱。
他勉强调动了一下自己的脑内资源,不情不愿地思考了一下自己刚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最后得出结论,大概是周教授找他开会,这姑娘前来传话,却没有完成任务,所以吓哭了。
思及此,倒也算是自己的责任。
这么想着,黎海洋就又开口了。
“你不用怕,我会跟周教授说明,是我有重要的事,不关你的事。晚点我会找他。”
花深一怔,没有太懂他说的是什么。
何青苗却听出了黎海洋语气里软下来的成分,她正为自己的失态而羞愧,正好顺着话下坡:“好的,黎老师。那您先忙。”
鬼使神差地,她竟又补充了一句:“今晚您还要回去陪阿姨吃饭吧?”
黎海洋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提这一茬,随意地嗯了一声。
何青苗脚步轻快地走了。
只留下心里五味杂陈的花深和不明就里的黎海洋,再一次只剩下彼此面对面站着。
而此时,花深才发现,黎海洋还抓着她的手。
他们曾是如胶似漆的恋人,不要说牵手,自然更亲密百倍的接触都曾有过,可是如今,她竟会为皮肤与皮肤的简单触碰而心里如同沸腾的开水,翻滚不已。
爱情让人变成傻瓜。
何青苗出了电梯,进了办公室。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是妈妈打来的。她立刻走到茶水间的无人处,飞快地接起来,例行汇报了今天晚上回家吃饭的时间。
自从失去了姐姐,妈妈就对她病态般的紧张,她虽然已经是成年人,却仍然和一个孩子一样,受着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同时也没有成年人的自由。
每天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回家,吃什么,和什么人说了话,妈妈恨不得在她身上安装一个监控设备,以便随时了解得清清楚楚。
如果换了别人,大概一定早就受不了而反抗,但是何青苗早就习惯了。
不但习惯,她甚至觉得,这是因她的过失让父母失去了姐姐而应该做出的赎罪和补偿。
她眼见着姐姐的死让母亲一夜白头,眼见着原本幸福的家庭变成眼泪和噩梦的海洋,而一切都是因为多年前的那个雪夜,双胞胎姐姐何青柚为了赶时间去接她,抄了一条黑暗的小路所致。
如果那一天,不是姐姐去接她,而是她去接姐姐,那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就算发生了,那遇到恶魔的人,也许就是她,而不是青柚。
青柚从小就比她乖,比她优秀,比她更让父母放心和骄傲,或许,所有人都希望活下来的人是青柚,而不是她。
可偏偏是她令青柚踏上了那条死亡的小路。
从此,她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替青柚完成遗憾的人生。
妈妈在电话里絮叨着。
爱女的遭遇,令她过早地成为一个老妇,而混沌的头脑,也开始出现了老年痴呆的迹象。
她经常没有什么逻辑地抓着青苗左一句右一句乱扯,记忆力也变得很差,说过的话转眼就忘,又反复地说。
而青苗总是用惊人的耐心,一遍又一遍附和着妈妈,直到电话那边的爸爸怕打扰到她的工作,忍无可忍地把妈妈哄离。
这一次,妈妈又想起了她关心的那个问题。
她说:“苗苗啊,你也不小了,别让妈妈操心,你也知道,妈妈操不动了。”
何青苗回道:“妈,我听你的话,不让你操心。”
妈妈的声音带上了哽咽:“苗苗啊,你什么时候找个男朋友吧?谈个好对象,结婚以后生两个孩子……柚柚要是活着,也该找男朋友了,说不定都结婚了……”
何青苗最听不得妈妈提到“柚柚”,一听到这个名字,简直挖心般疼。
她立刻一迭声地承诺:“妈!我有男朋友了,真的,他特别好,特别特别好,我改天就带回来给你看!”
电话那头的妈妈立刻转悲为喜:“真的吗?苗苗!那你要带回来给妈看啊……”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何青苗的心变得格外沉重。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茶水间里,手里的手机像是烫手的铁块,灼得她生疼。
她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照片上是一对漂亮的双生女,同样的眉眼、同样的衣服,可是一个温婉恬淡一个活泼明朗,她们紧紧地靠在一起。
那是她和何青柚十五岁时的合影。
而何青柚的生命,就永远定格在了拍这张照片的年纪。
何青苗指尖轻抚着照片上的女孩,喃喃道:“姐姐,妈说得对,我们该找男朋友了,你喜欢黎海洋,那,我们就找黎海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