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个故事
疲于奔命

吴王寿梦很讨厌楚国，两国在边境常有冲突。在山区作战，吴国占据上风，因为吴国人比较吃苦耐劳。但是在平地作战，吴国人就不行了，因为吴国人车战的水平很低，而且作战的指挥调动水平都不高。

“怎么办？”吴王寿梦很郁闷。

就在这个时候，晋国大夫巫臣来了，还带着三十乘战车。

“大王，我来帮你了。”巫臣说。

巫臣为什么会来帮助吴国呢？

说起来，这里还有一段爱情故事。

一、夏姬

那一年，陈国的夏征舒杀死了陈国国君陈灵公，自己当上了国君。

说起来呢，其实事情是有原因的。原来，夏征舒的父亲早死，他的继母夏姬长得特别漂亮，于是陈灵公和他的两个大夫组团上门来勾搭夏姬，还偷了夏姬的衣服拿去炫耀，夏征舒一怒之下杀了陈灵公。陈国本来就是一个小国，夏征舒带了一些人就占领了朝廷，当上了国君。

那两个大夫逃到了楚国，请求楚国出兵。于是，楚庄王亲自领军出征，一顿饭的工夫就拿下了陈国，随后杀死了夏征舒。

那么，夏姬该怎么处置呢？

楚庄王下令亲自审理，于是在陈国的朝廷上把夏姬押了上来，现场有很多的将军和大夫。

当夏姬出现的时候，现场立即鸦雀无声，夏姬的美貌震惊了所有人。

“嗯，嗯，这个……”楚庄王有点儿傻眼，咽了咽口水，迅速地转动着头脑。原本，他的讲话提纲大概是“妖妇误国，推出砍头”，可是现在他的脑子一片混乱，不过，最后他还是厚着脸皮说了他想说的话：“夏姬，老公死了，儿子也死了，一个多么可怜的女人啊，这个……我看，就到我后宫当个妃子吧。”

见楚庄王想要这个女人，谁敢反对？可是，有人反对。谁？申公屈巫，又叫巫臣。此人十分聪明，而且见多识广，颇受楚庄王的重用。

“大王，这样不太好啊。您想啊，您亲自率领大军讨伐陈国，是为了伸张正义、讨伐罪人啊。如今您要是收纳了夏姬，那说明您的动机不纯，知道的说您是怜香惜玉，不知道的还说您是贪恋美色呢！那您跟陈灵公还有什么区别？您不是也成了一个淫乱的国君了？”巫臣一张嘴说出话来毫不客气，本来楚庄王就有些不好意思，如今被他一说，还怎么坚持呢？

“那，那就算了吧？”楚庄王万分不舍，可是又不得不舍。尽管不得不舍，可还是不舍。

舍不舍？就在楚庄王还有些犹豫的时候，有人发言了。

“大王，这个女人给大王做妃子确实不合适，我看，不如给我做夫人吧。”说话的人是子反，又叫公子侧，是楚庄王的弟弟。

楚庄王一看，尽管有些犹豫，还是点点头。

子反高兴啊，正要谢恩，巫臣又说话了。

“不行啊，这个女人不能要。你想想，多少人因她而死，谁娶了她谁倒霉，这样的女人你也敢娶？”巫臣这段话说出来，比刚才那一段还要狠。

子反倒吸了一口凉气，美人固然重要，自己这条命也很重要啊。考虑了一下，子反很庸俗地说：“算了，我退出。”

巫臣松了一口气，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这口气松得太长了一点儿，以至于还有不要命的抢先说话了。

“大王，把这个女人赏给我吧，我老婆刚刚死了，让他给我当老婆吧。”这话说得很粗，因为说话的就是一个粗人，这个人是连尹襄老，就是连这个地方的长官，名叫襄老。

巫臣没等楚庄王发话，先说上了。

“连尹啊，你不怕死，也不怕名声不好？”巫臣问他。

“怕什么？我什么也不怕。”襄老是什么都不在乎。

巫臣没话说了，万事不可怕，就怕不在乎。

“好吧，夏姬赏给你做老婆了。”楚庄王咬咬牙，把夏姬赏给了连尹襄老。

襄老抱着夏姬走了，巫臣在后面看得牙痒痒。

费了那么多心思和口舌，其实巫臣就是想把夏姬给娶回家的。好不容易说得楚庄王和子反知难而退了，却冒出这么个缺心眼的来抢了。

还是那句话，太聪明的人，往往栽在缺心眼的人手上。

不过，巫臣是一个对爱情执着的人，他不会就这样罢手的。

二、巫臣的妙计

战争给了巫臣机会。

就在当年，晋国与楚国进行了邲之战。

襄老被晋军的荀首射死，尸体也被带走。

襄老的儿子叫黑要，并不知道襄老已经被杀并且尸体也被带走了，只知道襄老失踪了。

过了一段时间，家里来了一个客人，就是巫臣。

“孩子，我打听到你爹的消息了。”巫臣说。其实不用打听，他早就知道。

“啊，我爹他怎么了？”

“孩子，你可要坚强啊。答应我不要上吊，也不要抹脖子，我就告诉你。”巫臣搞得挺正式的样子，好像很关怀黑要。

“我，我不会上吊。”黑要说。

“你爹他，他，他为国捐躯了，呜呜呜呜。”巫臣说完，还假装哽咽了一下。

“呜呜呜呜，爹啊。”黑要也哭了。

“孩子，你知道你爹的尸首在哪里吗？”

“我，我不知道，呜呜呜呜。”

“你想把你爹的尸首弄回来吗？”

“当然想啊，呜呜呜呜。”

“那好，叫你娘出来，我有话跟她说。”

黑要尽管有些不情愿，可是事关自己父亲的尸首，不得不听巫臣的，让人叫来了夏姬。

“夫人啊，节哀顺变啊。襄老的尸体据说是被晋国的荀首给带回晋国了，说要和公子谷臣一块用来交换他儿子荀罂。前两天郑国的皇戌给我来信，说是他和荀首的关系很好，愿意帮你把襄老的尸首给要回来，不过有个条件，要你自己回郑国去接。你要是能去接，现在就告诉我，我好给皇戌回个话。”巫臣一边说，一边使眼色。

夏姬是多么聪明的人啊！

“呜呜呜呜，我的老公，你死得好惨哪。人死了，尸体还不得安生，别说是去郑国，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去把你的尸体给接回来啊，呜呜呜呜。”夏姬痛哭起来，别说，演得还挺好。

“那行，黑要，你赶紧向大王提出请求，让你娘回郑国接你爹的尸首。要快啊，否则你爹的尸首就腐烂了。”巫臣趁热打铁。

黑要点着头，还要满口感谢。

楚庄王很快接到了黑要的申请，说是要让夏姬回郑国去接父亲的尸首。

说心里话，楚庄王还在想着夏姬呢，不过他也很矛盾，因为所有跟夏姬有关联的人都死得很惨。

正在犹豫，看见了巫臣，他决定向巫臣请教一下。

巫臣算准了黑要的申请很快会到，所以这几天一直在朝廷晃荡，好随时探听消息。如今被楚庄王问到这件事，他心中暗喜。

“嗯，这事我看行。据我所知，荀首是荀林父的弟弟，荀罂是他最喜欢的儿子。如果他把谷臣和襄老的尸体弄到晋国去了，当然是要换荀罂的。而皇戌和荀首关系很好，他做中间人也应该是顺理成章的。如果我们能够让夏姬去郑国接回襄老的尸体，就等于告诉他们我们愿意换人，到时候就可以用荀罂把谷臣给换回来了。”巫臣当然大力支持，还把谷臣给捎上，利用楚庄王急于把儿子换回来的心情，促使他立即放夏姬走。

“嗯，我看也行。”楚庄王同意了。

于是，夏姬回了郑国。临行前夏姬假惺惺地对天发誓：“要是得不到襄老的尸首，我就不回来了。”其实，她压根儿就没打算回来。

而巫臣立即通过皇戌偷偷地向郑襄公请求娶夏姬。郑襄公当然愿意，便立即同意。原来，夏姬是郑襄公的姐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巫臣现在不敢把夏姬娶回来，打死他也不敢，那样的话，就算楚庄王不杀他，子反和黑要也要杀了他。

怎么办？等待机会。

三、疲于奔命

夏姬回郑国已经六年了，巫臣在这六年里一直在找机会，找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把夏姬娶回家。可是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也没有这样的办法。

直到楚庄王去世，巫臣竟然还没有能够把夏姬娶到手，六年的大好时光就这样过去了。这时一个非常糟糕的小道消息传来，说是子反准备向夏姬求婚了。楚庄王在的时候，他不敢；楚庄王不在了，他要行动了。

“时不我待啊，再不动手，就成了给子反作嫁衣了。”巫臣很急，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决断了。

机会在恰当的时间到来。

楚共王决定邀请齐国一同进攻鲁国，于是派巫臣为特使前往齐国。

巫臣下定了决心，他要做一件不能再回头的事情。巫臣带着使团上路了，还带着大量的财物。“带这么多财宝去哪里？”有人问。

“去齐国啊，去大国，礼物当然要多得多。”巫臣说。事实上，他不仅带了大量的财物，还带着儿子。

出边境的时候，遇上了申叔时和他儿子申叔跪，打过招呼之后，申叔跪悄悄地对自己的父亲说：“你看巫臣，带了这么多东西走，还有一种约会前的喜悦，我看，他是不准备回来了。”

“不会吧。”申叔时说。

到了郑国，巫臣找到了皇戌，通过皇戌把夏姬从后宫里接了出来。

有缘千里来相会，不是情人不聚头。

其实，夏姬在当初见到巫臣的第一面，就爱上了巫臣。

就这样，巫臣让助手去了齐国，而自己带着老婆、儿子和家产去了晋国。

在晋国，晋景公任命巫臣为邢大夫，把邢地给他做了采邑。

后来，巫臣带着夏姬投奔晋国的消息传回了楚国，子反气得暴跳如雷。

子反把巫臣整个家族都给灭了，并且没收了他们的财产。

巫臣恨子反入骨，他写了一封信让人带给子反，信是这么写的：“尔以馋慝（音tè，邪恶之意）贪婪事君，而多杀不辜。余必使尔罢（通‘疲’）于奔命以死。”

意思就是：你邪恶贪婪、滥杀无辜，我一定要让你疲于奔命而死。

现在，巫臣要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巫臣找到晋景公，主动请求出使吴国，联络吴国夹击楚国。晋景公当即同意，派巫臣为晋国特使，出使吴国。

巫臣带了三十乘战车，带上儿子巫狐庸上路了。

吴王寿梦隆重地欢迎巫臣，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共同对付楚国。

吴国人此前打仗是不用马也不用车的，自然也就没有战车，甚至连盔甲也没有。打仗的时候就是大家手持刀叉棍棒，一边吼叫一边冲杀，直到消灭对手或者被对手消灭。

巫臣把吴国的贵族们集中起来进行军事训练，教给他们怎么驾车、怎么在车上射箭、怎么在车上格斗。此外，还教给他们怎么布阵、怎么进攻和防守。巫臣还带来了战鼓和战旗，告诉吴国人怎么统一指挥。

巫臣还给大家讲晋楚大战，讲一鼓作气。

吴国人这下算是开了眼，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先进文化吗？

在巫臣的悉心指导下，吴国人迅速学会了使用车战，学会了排兵布阵。

巫臣知道，这帮不要命的蛮子一旦掌握了先进的战法，其战斗力将是无法抵挡的。

“蛮子不可怕，就怕蛮子有文化。”巫臣暗自感慨。

三个月的时间过去，巫臣决定回晋国复命了。

临行前，巫臣留下了十五乘战车以及战车上的兵士给吴国，作为晋国派往吴国的军事顾问。此外，他把儿子巫狐庸也留给了吴王寿梦。

巫臣走后，按照巫臣临行前的建议，吴王寿梦出兵攻打楚国的附庸国——巢国。巢国惨败，立即向楚国求救。

于是，子重、子反急忙率军来救巢国，等他们到了，吴国人已经撤了。屁股一歪，吴国又去攻打楚国的另一个附庸国——徐国，没办法，他们又领兵驰援徐国。

等到楚军到了徐国，吴国人又转而攻击楚国的州来了。于是子重和子反又去救州来，可是吴国人又撤了。

一年当中，吴国人七次入侵徐国、巢国以及州来，子重、子反也奔波了七次，真的是疲于奔命了。

后来，吴王寿梦拜巫狐庸为相，巫狐庸帮着吴国人专门跟楚国对着干，到后来，终于把子重折腾得累死在跟吴国作战的军营里，算是为全家报了仇。

巫狐庸，一个楚国人，帮着吴国对付楚国。

后面还会有两个楚国人来帮着吴国对付楚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