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史进恰遇山贼作乱,大败山贼后反与山贼成为好朋友,不想被官府得知。史进和山贼只好杀出重围上了少华山。史进不愿意落草为寇,执意下了少华山,途中巧遇鲁提辖,饮酒间遇见不平事,引出一段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的壮举。
梁山好汉“花和尚”鲁智深在还没有上梁山的时候,他的名字叫鲁达,人称鲁提辖。他为人正直,爱打抱不平。
有一天,鲁达认识了两个新朋友:一个是“九纹龙”史进,另一个叫“打虎将”李忠。三人在一家小酒店喝酒,边喝边谈,正说得起劲,忽听隔壁有人哽哽咽咽地哭,鲁达听了心里很烦躁,便问酒保是怎么回事。
酒保一边赔礼,一边把哭的人从隔壁领出来。鲁达一看,出来的是父女两人。老头约莫五六十岁,女儿才十八九岁。那姑娘抹着眼泪向鲁达行礼。鲁达问道:“为什么在这里啼哭?”
听鲁达一问,那姑娘就边哭边诉说起她的遭遇来。原来她叫翠莲,老头姓金,是她的父亲。翠莲跟父母从东京老家来渭州投奔亲戚,想不到亲戚没找到,母亲却病死了。城里有个姓郑的财主,人称“镇关西”,见金家父女软弱可欺,硬买了翠莲做他的小老婆。但那郑财主的老婆却对翠莲横竖看不惯,没多久就把翠莲赶了出来,还强迫父女俩归还那根本没给过的三千贯钱。金家父女身无分文,哪来钱还郑家呢?幸亏翠莲从小会唱些小曲儿,每天强装笑脸,接待客人。刚才他们想起自己的伤心身世,所以就哭了起来……
鲁达听完心头直冒火,他问金老头那“镇关西”是什么人。金老头说:“就是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鲁达一听,气得眉毛竖起,叫道:“呸,俺以为是哪个郑大官人,原来是杀猪的郑屠!”回头又对史进和李忠说:“你俩先坐一会儿,等俺打死了那混账东西就来!”
史进和李忠好容易劝住了他。鲁达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又向史进借了一些,塞在金老头手里,说:“这些银两给你爷儿俩当路费,明天就回东京去吧!”父女俩拜谢了鲁达就回旅店去了。鲁达和史进、李忠又喝了些酒也各自分手了。
第二天一早,金家父女吃完早饭,收拾好行李,只见鲁达大踏步走进店来,高声叫道:“金老头在吗?”金老头迎了出来。鲁达说:“你们怎么还不回家乡去?”金老头听鲁达这么说,带着女儿就准备出门。谁知小二拦在门口,不让他们走,说:“郑大官人叫我看住你们。”鲁达说:“你放他们走!”小二哪里肯放。鲁达一时火起,打了小二一巴掌。小二爬起来,躲进屋里去了。金家父女忙离开了旅店。鲁达怕小二再去追他们,就拿了条板凳坐了两个时辰,才起身朝状元桥走去。
那郑屠的肉铺有两间门面,店门口摆着切肉的木桌,上面挂着大块的猪肉,郑屠正坐在柜台里看着伙计们卖肉。鲁达走到门前大喝一声:“郑屠!”郑屠一见鲁达,忙走出柜台,拱手说:“提辖有什么吩咐?”说着,叫伙计拖出条凳子让鲁达坐。
鲁达坐下,说:“经略相公请客,命俺来买十斤精肉,切成肉末,不许有半点肥的!”郑屠连声说好,吩咐伙计选好的肉切。不料鲁达一摆手说:“俺不要他们切,要你自己切!”
郑屠忙答应说:“好,好,小人自己切就是!”说完,他就在桌上挑了十斤最好的精肉,仔仔细细地切成了肉末,用荷叶包好了,递到鲁达面前,说:“要派人给提辖送去吗?”鲁达说:“送什么?慢点,你再给我来十斤肥肉,也要切成肉末,不许有半点精的!”
郑屠赔着笑说:“提辖,小人马上切就是了。”说完,他又挑了十斤肥肉,也仔仔细细地切成了肉末,用荷叶包了放在一边。不料刚忙完,鲁达又吩咐说:“再来十斤又窄又短的软骨,也要切成细末,上面不许有半点肉屑!”郑屠一听,才知道鲁达是故意寻碴子来的,但又不敢发火,嘟囔着说:“这不是存心来耍我吗?”鲁达听了,跳起身来,叫道:“俺就是来耍你的!”说着,夺过桌上那两包切好的肉末,劈头盖脸地朝郑屠脸上扔去,就像下了一阵肉雨。郑屠气极了,拿起一把剔骨尖刀,“呼”的一声从柜台里跳出来。鲁达早有防备,往后一闪,退了几步,站到了街心上。两边的行人纷纷停下来围观。
郑屠右手举刀,左手伸过来揪鲁达,早被鲁达一把摁住,趁势一拉,望准他的小腹一脚踢去,就腾地把他踢倒在街上。鲁达又追上一步,一拳打在郑屠的鼻子上,直打得郑屠鲜血直流,那把尖刀也不知飞到哪儿去了。郑屠嘴里骂着,想挣扎着爬起来。鲁达叫道:“还敢回嘴!”又对准郑屠的眼眶一拳打去,顿时,血流满面。
郑屠熬不过痛,只好趴在地上磕头求饶。哪知鲁达偏偏不吃这一套,对郑屠吼道:“你这杀猪的,你对俺求饶,俺偏不饶你!”说完,对着他又是一拳!等鲁达收住手,那郑屠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鲁达对着郑屠“呸”了一声,说:“你这家伙装死,俺再打!”但仔细一看,那郑屠面皮变色,早就没命了。
鲁达心想:“俺只想痛打这家伙一顿,想不到三拳头就打死了他,假如衙门叫俺吃官司,可没人送饭给俺吃,不如趁早走了。”想到这里,鲁达拔脚就走,一边走,一边还回头指着郑屠的死尸说:“你装死!俺慢慢再来跟你算账!”两边看热闹的人,没一个敢拦他。
鲁达回到住处,收拾了行李,提了一根齐眉短棒,一溜烟出了城南门。郑屠家的人见郑屠死了,就到州衙门告状。府尹没办法,就在各地下了通缉令,写明鲁达的年龄、容貌,悬赏一千贯,捉拿鲁达。
鲁达打死郑屠后,东躲西藏地流浪了一个多月,没想到在代州雁门县意外地遇见了金老头。原来,他父女俩回东京老家途中遇着一位邻居,那邻居在这里做生意,把翠莲嫁给了本县的大财主赵员外,从此父女俩生活安乐。金老头说完千恩万谢,硬拉鲁达去家里住几天。翠莲见了恩人连忙跪拜。父女俩设酒席款待鲁达。不一会,赵员外回来,见了鲁达也非常高兴,请鲁达到他庄上住几天。
几天后,追捕鲁达的风声越来越紧了。赵员外对鲁达说:“附近五台山上有座文殊寺院,我是寺院的大施主,主持长老智真和尚是我的结拜兄弟。如果提辖肯在寺院里剃度为僧,倒是一个清静安全的去处。”鲁达想想赵员外如此真诚相待,便答应了。
第二天,赵员外叫庄客挑着两担礼物,自己和鲁达坐着轿子上山来。见了智真长老,赵员外对长老说起让鲁达入寺为僧的事,长老一口答应,并赐名法号智深。转眼四五个月过去了。
一天,天气晴朗,鲁智深大步走出山门。他来到半山亭上,心想:“俺过去好酒好肉,每日不离口,现在做了和尚,饿得干瘪了。赵员外这几天又不派人送东西来给俺吃,这会儿有些酒喝喝,那该多好啊!”他正想着酒,远远地见山路上有一个汉子挑着两只桶走来。鲁智深上前几步,见桶里装的是酒,就拦住汉子要买酒喝。汉子知道他是文殊寺院的和尚,无论如何也不肯卖酒。
鲁智深问:“真的不肯卖?”汉子说:“杀了我也不卖。”鲁智深说:“俺也不杀你,只是问你买酒喝。”汉子见鲁智深饿狼似的样子,挑起桶就走。鲁智深一步赶上来,按住汉子的扁担,只一抬,就把汉子甩到了一边去。鲁智深把两桶酒拎到路边的亭子里,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完了一桶,然后一抹嘴,对那汉子说:“喂,明天到寺院里来讨酒钱!”那汉子怕被长老知道,坏了以后的生意,哪里还敢作声,挑起酒桶,飞也似的逃下山去。
鲁智深摇摇晃晃地朝山门走来,正好被寺里的两个和尚撞上。他们拦住他喝道:“你是佛家子弟,怎么能喝醉酒上山?山门有规矩,凡和尚喝醉酒,打四十板子赶出寺院!”
鲁智深听了,睁圆双眼说:“你们要打俺,俺就和你们打!”两人见他要撒野,一个拔脚朝寺院跑去,报告监寺;另一个拿竹篦拦他,被鲁智深一掌打倒在地,哭着求饶。
第二天,长老把鲁智深叫去,教训他说:“佛门以善为本,你既然出了家,为什么还要喝酒、打人?我如果不看在赵员外面上,一定把你赶出寺去。记住,以后不能再犯了!”鲁智深合掌说道:“徒弟不敢了。”
就这样,一连三四个月,鲁智深不敢走出寺门。一天,天晴日暖,正是初春的好时光,鲁智深走出山门,观赏起五台山的景致来。走了一程,鲁智深来到山下的打铁铺,他让铁匠用好铁为自己打做一条六十二斤重的禅杖和一把戒刀,铁匠让他过几天来取。
鲁智深离了铁匠铺,渐渐觉得肚子饥饿,见前面有个小酒店,就进去坐下,敲着桌子叫道:“买酒来!”店主朝他打量了一下,赔笑说:“师父对不起,文殊寺院长老已有法旨,本店的酒不能卖给寺内的和尚,请师父原谅!”鲁智深又去了三四个酒店,每个酒店的老板都同样回答。鲁智深心想:“如果不找个借口,怎么能喝到酒呢?”远远的在杏花深处,他看到一个酒帘子,就走了进去。他对店主撒谎说:“俺是行脚僧人,路过这里,要买碗酒喝。”店主听他口音不是本地人,就相信了他的话。于是鲁智深痛痛快快地喝了十来碗酒,喝着喝着,忽然闻到一阵肉香,他见墙边砂锅里正在煮狗肉,就缠着店主买了半只狗肉。鲁智深手扯狗肉,一连又吃了十来碗酒,但还不过瘾,对店主又大叫道:“再打一桶酒来!”不一会,鲁智深又吃了一桶酒。店主看得发呆了,只见他把吃剩的一条狗腿揣在怀里,朝五台山走去。
鲁智深走到半山亭子上,酒劲涌了上来,一膀子甩在亭子柱上,只听“喀嚓”一声,柱子折断了,亭子坍了半边。这时有两个和尚走来,看见眼前的情景,喊着:“这家伙这次醉得更厉害了。”吓得跑进寺里关紧山门,隔着门缝往外看。
鲁智深敲了一会门,见门敲不开,就在外面大叫:“秃驴们,不放俺进寺,俺就去讨把火,烧了这寺庙!”众和尚听了,只得拉开门闩。鲁智深双手把山门用力一推,跌跌冲冲奔进僧堂,回到禅床边,就呕吐起来,众和尚纷纷掩住了口鼻。吐了一会,鲁智深从衣兜里取出那只狗腿,又大啃起来,还故意把狗腿伸到一个和尚的嘴边,说:“你也尝尝!”有几个和尚过来劝,鲁智深就撇下狗腿,提起拳头,在那光脑袋上乱凿,众和尚一下子叫喊着逃开了。
一会儿,监寺领着一二百人,手持棍棒,来找鲁智深。鲁智深见了,大吼一声,推翻供桌,拆了两条桌脚从堂里打出来。众和尚见他来势凶猛,哪里还敢抵挡,纷纷后退。正在混乱中,智真长老来了,鲁智深这下才扔了桌脚,叫道:“师父与俺做主!”这时,他的酒也醒了七八分。
长老叹口气说:“智深,你连累老僧了!我这五台山文殊寺院有千百年的历史,是个清静的寺庙,怎么能容得下你这样胡作非为的人?我不能再留你了。看在赵施主的面上,我介绍你去东京大相国寺,投靠智清禅师去吧!”
于是鲁智深拜谢了智真长老,收拾好行李,又去那个铁匠铺取回了打造好的禅杖和戒刀,离开五台山,往东京去了。
本章故事结构紧凑,语言生动,描写精妙独到,借助鲁达语言行为的描写,勾勒出了一个嫉恶如仇的英雄形象。文章场景变化多样,人物性格描写鲜明。对于郑屠挨打描写得尤为出彩,鲁达的三拳妙处尽显,渲染了鲁达的英雄性格,具有强烈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