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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元春省亲共叙天伦

做了贵妃的元春要回娘家省亲,贾府如何接待?元宵佳节元春在贾府中是如何度过的?母女之间为何心中都有许多话,却说不出,只是呜咽对泣?从哪个地方能看出元春对宝玉的疼惜?元春命众人写诗,其间黛玉和宝钗又是怎样用各自的方式帮助宝玉的?

省亲别院造好后,贾政题本,不久皇上降旨:“于明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贵妃省亲。”贾府接旨后,忙得日夜不闲,连年也没过好。一直忙到正月十四,一切才准备完毕。这一夜,贾府上下都没睡。

到十五日五鼓,自贾母起凡是有爵位的人,都按品级穿起朝服。园内挂起了龙凤幕帐,金银焕彩珠宝生辉。香炉里焚着百合香料,花瓶里插着长春花蕊,静悄悄地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贾赦领全族子弟在西街门外迎接,贾母领全族女眷在大门外迎接。半日静悄悄的。忽见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而来,到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帷幕之外,垂手面西站立。半日又是一对,方闻隐隐有鼓乐之声。一对对龙旌凤翼,雉羽宫扇,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金黄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执事太监捧着香巾、绣帕、漱盂、拂尘等物。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鹅黄绣凤鸾舆,缓缓行来。

贾母等人跪下迎接,早有太监扶起贾母。那鸾舆抬进大门,往东进入一所院落,太监散去,昭容、彩嫔等宫中女官引元春下舆。只见院内各色花灯灿烂,都是纱绫扎成,精致非常。上面有一灯匾,写着“体仁沐德”四字。元春入室,更衣复出,上舆进园。贾元春坐在轿内,只见园内说不尽的太平景象,富贵风流,点头叹道:“太奢华、太浪费了!”

忽又见太监跪请登舟。贾妃下舆登舟,只见清流一带,势若游龙,两边石栏上,都是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得如银花雪浪。弃舟上岸,便见琳宫绰约,桂殿巍峨,石牌坊上写着“天仙宝境”四字,贾妃忙命换“省亲别墅”四字。进入行宫后,茶三献,贾母等连忙跪止。元春一手挽着贾母,一手挽着王夫人,三人心中都有许多话,却说不出,只是呜咽对泣。

贾政在门帘外参拜问安。元春对父亲说:“田舍之家,倒能享受天伦之乐。我虽然富贵,却与亲人分离。”贾政流着泪感谢皇上的恩典,希望贵妃不要牵挂父母,好好伺候皇上。贾政还告诉元春,园内的匾额都是宝玉题的。元春未入宫前,很疼爱这个弟弟,听说宝玉能题词了,便含笑说道:“果然长进了。”元春命小太监引宝玉进来。行完国礼,元春把宝玉揽进怀里说:“比以前长高了好多——”话没说完,泪如雨下。

尤氏凤姐等上来说:“筵宴齐备,请贵妃游幸。”宝玉在前面领路,众人走到园门前。进园先从“有凤来仪”“红香绿玉”“杏帘在望”“蘅芷清芬”等处登楼步阁,涉水爬山,眺望徘徊。但见一处处铺陈华丽,一桩桩点缀新奇。元妃极加奖赞,又劝道:“以后不可太奢华了。”

元春命笔砚伺候,提笔为省亲别院赐名“大观园”,正殿上的匾额为“顾恩思义”。她还将“有凤来仪”赐名“潇湘馆”;“红香绿玉”改作“怡红快绿”,赐名“怡红院”;“蘅芷清芬”赐名“蘅芜院”;“杏帘在望”赐名“浣葛山庄”;正楼叫“大观楼”;又命旧有匾联不可摘去。

题毕,元春向众姐妹笑道:“我一向不善于吟咏,今夜不过是聊以搪塞。你们也各题一匾一诗,随意发挥。园内的潇湘馆和蘅芜院,我最喜欢;其次是怡红院和浣葛山庄。如今就以这四处为题,宝玉再写五言律诗各一首,让我当面一试。”

宝玉只得答应。

迎春、探春、惜春、宝钗、黛玉各作了一首诗,宝玉的寡嫂李纨也写了一首。元春看了六人的诗后,称赞说:“薛林二妹的诗与众不同,不是我这几个妹妹能比的。”

薛宝钗题的是:

凝晖钟瑞

芳园筑向帝城西,

华日祥云笼罩奇。

高柳喜迁莺出谷,

修篁时待凤来仪。

文风已着宸游夕,

孝化应隆归省时。

睿藻仙才盈彩笔,

自惭何敢再为辞。

林黛玉题的是:

世外仙源

名园筑何处?仙境别红尘。

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

这时,宝玉才写好“潇湘馆”和“蘅芜院”两首,正在作“怡红院”这首,其中有一句“绿玉春犹卷”。宝钗趁人不注意,推他说:“贵妃不喜欢‘红香绿玉’四字,才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儿偏又用‘绿玉’二字,岂不是有意和她过不去吗?”宝玉擦着汗说:“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典故来!”

宝钗笑道:“你把‘绿玉’改成‘绿蜡’就行了。”宝玉开心地称宝钗是自己的“一字师”。

黛玉见宝玉构思太苦,就替他作了一首《杏帘在望》,写在纸条上,搓成纸团掷给宝玉。宝玉连忙誊写好,呈给贵妃。宝玉写的四首诗是:

有凤来仪

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

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

迸砌妨阶水,穿帘碍鼎香。

莫摇清碎影,好梦昼初长。

蘅芷清芬

蘅芜满静苑,萝薜助芬芳。

软衬三春草,柔拖一缕香。

轻烟迷曲径,冷翠滴回廊。

谁谓池塘曲,谢家幽梦长?

怡红快绿

深庭长日静,两两出婵娟。

绿蜡春犹卷,红妆夜未眠。

凭栏垂绛袖,倚石护青烟。

对立东风里,主人应解怜。

杏帘在望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元春看完这四首诗,高兴地说:“果然长进了!”又将《杏帘在望》这首评为最好,并把“浣葛山庄”改名为“稻香村”。

贾蔷领着一班女戏子在楼下,一个太监飞跑下来说:“作完诗了,快拿戏单来!”贾蔷忙将戏目呈上,贵妃点了四出戏。听完戏,贵妃认为龄官唱得最好,还赏了些金银。

过了一会,太监跪启:“赏赐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请贵妃验看。”

元春命太监按例行赏,众人都得到了赏赐。谢恩后,执事太监说:“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

元春禁不住滴下眼泪,却又勉强笑着,拉着贾母、王夫人的手不忍放,再三叮咛:“不须记挂,好生保养!如今皇恩浩荡,一个月可以进宫看我一次,不要过于悲伤。倘若明年皇上仍准许省亲,不可如此奢华浪费了。”

贾母等人早已哭得说不出话来了。虽然元春舍不得走,无奈皇家的规矩不能违背,只能回宫去了。

阅读指导

在行文中,作者用笔简练,往往数句就能将一件事跃然纸上。元春游历大观园后命众人写诗,这是大观园众人诗才的第一次展露,我们常说我手写我心,虽然这次写的是“命题作文”,但是通过诗作,宝、黛、钗及贾家姐妹的性格也都有了初步的展露。 wYePPkUZU5UN60nTq1I8Smn5D5RO2Vk2LQ8MHDgg1IvAAGiiciBbc5UXrL7vve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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