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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傅家客厅。
〔傅老与郑老下象棋。志新自饭厅上。
志新 爸，吃饭了。
傅老 不行——他将着我呢！
志新 （帮傅老走一步棋） 垫这个炮哇，这不就将他了吗？
傅老 哈哈……对对，其实我正要走这一步！ （向郑老） 呵呵，老家伙，先赢了我儿子再跟我下吧！ （下）
〔志新坐下与郑老对局。燕红上。
燕红 爸，吃饭了。
郑老 不行不行——他这儿将着我呢！
燕红
（帮郑老走一步棋）
，您吃他这个炮哇，这不就将他了吗？
郑老 嘿！对呀，嘿嘿……我正准备这么走呢！ （向志新） 嘿！小家伙，赢了我女儿再跟我下得了！啊？ （下）
〔燕红坐下与志新对局。
志新 还在衣服摊儿上混呢？
燕红 什么叫“混”呢？我把侯七那门脸儿给盘过来了，改咖啡屋了你知道么？
志新 个人问题还没着落呢吧？唉，大龄女青年是比就业更严重的社会问题，多少不安定不团结的因素打你们这儿来呀……
燕红 别说话这么损啊！你自个儿不也打着光棍儿呢嘛？
志新 那我是眼高！多少姑娘追我呀！漂亮的，有钱的，包括洋妞儿，结过婚没结过婚的……我这么跟你说吧——排队！拿号！按单双日、分初赛复赛……像你，老玉米似的，送上门儿我都得掂量掂量。
燕红 别吹啊，贾炕！你领一成的来我瞅瞅！ （“啪”地一声落子） 哼…… （下）
志新 （看棋） 你这不是将我呢么？
〔日，燕红咖啡屋。
〔志新带年轻漂亮的牛小姐上。二人落座。
志新 （叫服务员） 哎！
服务员 请问先生您要点儿什么？
志新 嗯，一罐椰汁，一听贝克啤酒。小姐，请你们老板亲自送来。你跟她说，贾志新总经理来了——说的时候小点声儿，别吓着她。
服务员 稍等。 （下）
志新 （向牛小姐） 她一听我的名字，立马就会颠颠跑来的。
牛小姐 看来你是这儿的常客吧？
志新 那也得分怎么说。那会儿倒是常来——这个地方原来是个公共厕所。 （四 面打量） 这装修以后我还是头一回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就是味儿有点儿不正……
牛小姐 哎，我看你跟他们老板还挺熟的哎！
志新 也不算太熟，她原来是个练摊儿的……
〔燕红端饮料上。
燕红 哟！志新你这该死的来啦？ （拍志新一巴掌） 讨厌！小芳告诉我来一什么“假”总经理，我说也真不了嘛。还这儿蒙事哪？
志新 别跟我这瞎逗啊！我来介绍一下——
燕红
！这还用介绍吗？不是见过好几回了吗？
志新 你们见过？
燕红 这不是你常带到我这儿来的那位芭蕾舞团的于小姐吗？
志新 什么就于小姐呀？这……
燕红 哦我记混了——侯小姐！那位空姐儿吧？ （向牛小姐） 不飞啦？
志新 哪儿又蹦出一侯小姐呀？人家是……
燕红 朱小姐！
志新
哎……
！我也乱了！人家是牛小姐——牛丽丽！
（向牛小姐）
对吧？在外企工作。
燕红 哦。 （向牛小姐） 认识多久啦？
牛小姐 才一个礼拜。
燕红 （大惊小怪地） 都一个礼拜啦？太长啦！我们志新交女朋友一般三天就吹。
牛小姐 啊？！
志新 啊……那是她们看不上我！嫌我呀……
燕红 嫌我们志新同时交着好几个女朋友——怎么啦？为什么不可以脚踩几只船哪？
志新 哎不不！我是最反对谈恋爱的时候脚踩几只船……
燕红 也对，等结了婚再踩也不晚！
志新
哎……
！那就更不对啦！
牛小姐 （不快） 贾志新！你不是一再向我保证：你是个感情专一的人吗？
燕红 （抢话） 对呀，那没错儿啊！我们志新就是这特点——别看交的女朋友多，跟谁都是逢场作戏，甭管两人那关系走到多深，他绝不把感情轻易投进去。我估摸着他打生下来到现在，一点儿感情都没糟践，把最好的爱都留给你啦！
牛小姐 （向志新） 哼，跟那些女孩子都到多深的关系啦？
志新 没有……
燕红 没有多深其实也！就是有一个追我们志新追成了精神病，还有一个自杀未遂摔成了一条腿，还有一个一年到医院做了十二回手术……
牛小姐 （怒） 别说了！ （起身） 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下）
志新 我……那个…… （向燕红） 你这不是给我胡编么你！ （追下） 丽丽，丽丽……
燕红 （大笑） 哈哈……
〔日，傅家客厅。
〔志新与新女友马小姐翻看相册。
志新 ……这是当年我的母亲。这是我父亲。翻过这一页。这就是我哥哥，这是我，这是我……她怎么在这儿呢？ （将其中一张照片取出） 这个……这是我妹妹……
马小姐 等等，先把那妹妹给我看看！
志新 （不得已拿过那张照片） 这位——这也没什么可看的……
马小姐 这是谁呀？
志新 这是我……这是……什么也不是！她就是一个街坊，一个同学，没有什么关系。
马小姐 不对吧？这是不是你过去的女朋友啊？
志新 她？就她？！你太小瞧我贾志新了！谁正眼儿瞧过她呀？你瞧你瞧，又干又瘦，一脑袋黄毛儿，跟苞米穗子似的……知道小时候我们管她叫什么吗？
〔燕红暗上。
马小姐 什么呀？
志新 老玉米！
燕红 贾炕！
志新 哎！……哎？你怎么又来啦？
燕红 这不是……
志新 （急忙打断） 这位姓马！马小姐——马芳芳。 （向马小姐） 这是我朋友，这就是那个……
燕红 坐吧坐吧！
马小姐 （问燕红） 哎，你刚才管他叫什么？“甲亢”？
燕红 对呀！
马小姐 （向志新） 哟！你得过甲亢啊？是不是那大脖子呀？那遗传吧？
志新 我……我没有得过这个病！这是小时候他们瞎给我起的外号儿——“贾”呢，因为我姓贾，“炕”呢因为小时候我比较爱尿炕…… （自知失言， 迁怒燕红） 我还有那么多好的外号儿呢！那个外号……那个“军长”“老四”“胡汉三”什么的，你怎么不提呀？
燕红 我怎么没听说你叫“胡汉三”呀？我倒记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们叫过你“二傻子”——你为了争先进，愣从家里要了一毛钱交给老师，说是路上捡的！
志新 那也比你真捡了一毛钱不交老师，买两根儿冰棍儿吃强啊！还一根儿巧克力一根儿奶油的，左一口右一口，美得你呀！
燕红 那根儿巧克力的后来我不是给你了吗？
志新 那还不是我抢过来嘬了一口，你没辙了才给的我吗……
马小姐 （不悦） 哎……我说你们二位能不能等我走了以后再争啊？
燕红
哦！还是马小姐说得对！志新，咱们别老回忆那些不愉快的！
（向马小
姐）
们还有好些温馨的呢！志新打小儿就是老实孩子，往好了说是模范儿童，说白了也就是窝囊废。在学校挨了大嘴巴都不敢哭，回回还得我给他报仇去！
马小姐 是吗？ （向志新） 哟，你可够有福气的呀……贾炕！
志新 （脸上有点儿挂不住） 不对吧？初二那回我打架开瓢儿为谁呀？还不是疤瘌那帮子老跟胡同口劫你呀？是我挺身而出——脑袋上还挨这一板儿砖！对不对？
燕红 对呀对呀，那次……
马小姐 （酸） 你们可真够青梅竹马的呀！
燕红 （向马小姐） 您……您可千万甭信他的。就这么一回英雄救美人儿，他能记一辈子！
志新 一回？哎，打上小学五年级开始……
马小姐 你们聊吧，哼！ （下）
志新 那我不送啊…… （向燕红） 打上小学五年级到初三，五号大院儿那帮臭流氓拍你多少回……
〔燕红示意志新去追马小姐。
志新 没事，走就走无所谓！咱把这事儿得掰扯清楚喽……坏啦，我钱包儿还跟她身上呢！ （起身） 站住！…… （追下）
〔燕红大笑。
〔日，燕红咖啡屋。
〔志新强拉燕红到角落。
燕红 （挣扎） 干什么……干什么呀？你让人看见算怎么回事儿？！滚蛋，臭不要脸德行！
志新 坐下！你说：你是不是想彻底搅黄了我娶媳妇儿这事儿，以便取而代之啊？
燕红 你别自我感觉太良好啊！我告诉你——哪怕这世界上就剩下你一个男人……
志新 别把话说这么绝！这世界上剩我一个男人，你还不跟我携手并肩，面对大自然，跟野兽搏斗哇？
燕红 剩下别人也许会是这样，剩下你嘛……我只能先跟你搏斗完了再跟野兽搏斗！
志新 你既然别无所求，就老别跟这里边儿搅和了成不成？
燕红 我完全是因为不忍再看到无辜女青年被你成批残害……
志新 我残害谁了我？我发誓我每次谈恋爱都是认真的！你说我这岁数我容易吗？那真好的谁守身如玉地等着咱啊？我跟你说，我真是这么想的：除了你，兹是个全乎人儿我凑合嫁她就完啦！就求你高抬贵手，别再干涉我的恋爱自由了成不成？
燕红 我干涉你？贾志新，从小到大你就没少干涉过我的恋爱自由！这么些年我还没计较呢！
志新 真是新鲜，我干涉你？我巴不得你赶紧嫁出去就得了！
燕红 初三——四班的袁刚跟我谈朋友，被人暴打了一顿再也不敢理我了，这事是不是你找人干的？
志新 我是保护你，为你好啊！
燕红 那，上高一的时候，我跟咱们教体育的王老师通信，被你报告了学校，害得王老师调离，害得我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来，这也是保护我？
志新 那当然啦！那个姓王的是专门玩弄女性的坏人！
燕红 坏人？谁坏？听说后来王老师表现不错，在监狱里被评为模范犯人，还给减了刑呢！
志新 哦，抓起来啦？嘿！好好……哎？那你怎么不说感谢我及时挽救了你，反而为此向我进行疯狂的反攻倒算啊？你现在什么心理呀？你还不应该算是老姑娘吧？我告诉你，老玉米，不管你如何打击报复，我也绝不会低下高贵的头！你破罐儿破摔还想把我也拉下水？我告诉你，明儿我非找一优秀的，我让你开开眼！ （下）
〔日，傅家客厅。
〔志国、和平收拾房间。傅老上。
傅老 又要查卫生啊？萨马兰奇刚走又飞回来啦？
和平
，志新今儿要带女朋友来，走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把家往超豪华里布置。
傅老 我还当什么稀客呢！不就是志新的女朋友吗？这孩子别的特长没有，就这，一个星期仨俩地往家带！
和平 爸您甭说，人家这回动真格的了！说啦：今儿晚上这顿饭就是定亲饭。
傅老 哼！ （下）
〔开门声响。志新领文静端庄的杨小姐上。志国、和平上前端详。
志新 诸位！ （指杨小姐） 杨晶晶——德才均备，品学兼优，团市委推荐学习的标兵。 （向杨小姐） 哎，你的主要事迹是什么来着？
杨小姐 舍身挽救落后男青年。 （与和平握手）
和平 哎哟…… （擦手，握手） 好，太好了，我们志新的强项就是舍身挽救落后女青年。太合适了，真合适……
志新 （向杨小姐） 晶晶，这是我大嫂，这是我大哥，都是自己人！请，请……
〔志国热情相让。
和平 嘿嘿嘿！你忙活什么呀？ （示意志国回避，向杨小姐） 坐吧……
〔志国、和平下。
志新 （向杨小姐） 随意，随意啊！
〔圆圆放学上。
圆圆 二叔好！阿姨好！
志新 （ 把圆圆拉到一旁，低声） 你到隔壁郑爷爷家去一趟，看燕红阿姨在没在家——不要打草惊蛇！快去……
圆圆 不用了，我刚去给郑爷爷送晚报——燕红阿姨没在家。 （下）
志新 （闻言暗喜） 太好了，太好了！天助我也…… （迅速把各门关好，电话 线切断）
杨小姐 （警惕地） 贾志新同志！你这是干什么？
志新 没事没事，安全……更安全一些！
杨小姐 安全？
志新 坐，坐……为了我们此次的会谈，能够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为了我们的爱情之舟，能够顺利地抵达幸福的彼岸…… （向饭厅喊） 小张，沏茶！
燕红 （画外音） 来啦！
〔燕红腰系围裙，手端茶具，自饭厅上，走到志新身边。志新未发现。
杨小姐 不过，我好像还是不太明白，你好像是在防谁……
志新 防谁？我用得着防谁？这在我们家，防…… （扭头发现燕红） 呀！ （跌 坐沙发） 你怎么混进来的？
燕红 听说你女朋友今天来吃饭，我一直在里面帮厨呢！ （向杨小姐） 哎哟，这位就是杨晶晶同志吧？一直听志新念叨，说你内外兼修、色艺双全，够我们学习一辈子的！听说你今儿要来，喜讯传来尽开颜，我们大伙儿高兴得一宿没合眼哪！纷纷委托我向你学习，向你致敬…… （伸出双手）
杨小姐 （用力同燕红握手） 谢谢！谢谢同志们！谢谢！……
志新 （分开两人） 老玉米！怎么着？“揭老底儿战斗队”又要开始战斗是吧？
燕红 志新，你今儿是误会我了，我今天绝不是来给你扎针儿的。 （向杨小姐） 晶晶同志，我和小贾从四岁开始在同一个蜜罐儿里泡大，所以对这个同志比别人有更深的了解。鉴于从今天以后你们就要共同战斗了，作为他的老战友，我有必要把他的优势、弱点、特征、习惯，以及对手、天敌向你做个全面的介绍……
志新 我是野生动物啊？
燕红 志新是个好青年。首先他厚道，我跟他从上托儿所起，历经幼儿园、小学、中学一系列历史阶段，他一直在学习上帮助我，生活上照顾我，我们从来没有拌过嘴，吵过架……
志新 那不是因为我发育晚，一直打不过你么？
燕红 其次他正直。从小爱憎分明，嫉恶如仇，从来不学歪的邪的——即便是坐车不买票，也是为了省下钱来交老师。记得那年搭抗震棚儿的时候，大家都往家拿木头，我们志新从来不占公家便宜……
志新 那是！学校的木头我一根儿没偷过！
燕红 对，他偷的都是我们家的！另外还有，他热情、勤奋、好学、好色……啊不，优点多得就说不完哪！你能得到他的心，真有福气，多少女孩子羡慕你呀，小杨！
志新 （被说臊了） 不至于，不至于……
燕红 唉，最使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在生活上丢三落四，过起日子来马马虎虎，事业心还特强哪——工作起来不要命啊！从来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你跟他结婚以后一定要注意保证他的睡眠——每天少于十六个小时就跟病了似的！其次是饮食——早饭只吃油条，不喝豆浆，喝了就胃酸。酒量不大，一见就喝，一喝就醉，一醉就吐，一吐就睡……对了！还有一条特别重要的你可千万要记住了，这是从小的毛病——睡觉以前千万不能让他多喝水，否则……不堪设想啊！
杨小姐 什么不堪设想啊？
志新 （阻拦） 哎哎哎……
燕红 弄不好还会波及于你！
志新 你还说不扎针儿啊你？！
燕红 唉，好啦，把他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说实话，看着你们这么般配，这么恩爱，我真挺高兴的。 （向志新） 志新，只要你得到了幸福，我也……我也就幸福了…… （说不下去，扭身落泪）
杨小姐 （起身） 不！大姐，我和他并不般配，你才是真正最了解他、最关心他的——这是一个女孩子的直觉告诉我的。 （拉起燕红的手） 你和他在一起才真正是最完美、最幸福的。 （拉燕红走向志新） 志新，她才是你真正最应该爱的人。 （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 让我们俩互道一声珍重，做个朋友吧！ （扭头，下）
〔志新、燕红呆住。关门声响。志新、燕红回过神，急忙甩开手。
燕红 这……我……志新，我这回我可真不是……
志新 （仰天长叹） 我这辈子是命中注定要犯小人哪！ （倒在沙发上）
〔日，傅家客厅。
〔燕红用轮椅推志新自里屋上。
燕红 志新，我是不是推你到楼下花园儿去转转？
志新 （虚弱地） 我怕受风……而且，看见这些美丽的花儿，我想我会伤心的。
燕红 志新，你真应该坚强一些。你非……你非说你这是平生第一回失恋，留下了永久的伤痕，你让我……志新，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其实我……我原来……我这……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说了！我怎么才能弥补给你造成的损失？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干什么都行！志新，你说你要我为你做什么吧！
志新 燕红，你是为我好，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好，我也知道。你搅黄了我的女朋友，我一点儿都不记恨你，真的，你千万别为这事儿自责。也许通过这件事儿我们俩人的心能贴得更近。
〔燕红羞涩。
志新 虽然从小到大，我们一直鸡吵鹅斗的，谁也不让谁，但是我想……
燕红 （不爱听了） 谁“鸡吵鹅斗的”？什么“谁也不让着谁”？我不一直都让着你吗？包括这回！
志新 （也不高兴了） 这回也算你让着我？！
燕红 那当然啦！你假装失恋痛不欲生，让我用这破轮椅推了你好几天了！我这一直都没说话呢，还不算让着你呀？！
志新 好好好，算你让着我，行了吧？干脆你再让我一回怎么样？你不是刚才说想为我做点儿什么吗？我再求你一件事儿，而且是你肯定能够做到的事儿，行吗？
燕红 （又羞了） 说吧说吧，反正我让你就让到底了……
志新 好，为了我的健康，能不能在我病好之前—— （怒起，恶狠狠地） 别再让我看见你了，行吗？！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