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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傅家饭厅。
〔志国、圆圆吃早饭，有说有笑。傅老上。
傅老 （看看桌上的油条） 唉呀，咱们家的小张不是跟那个什么叫小刘儿的已经吹了么？怎么早晨还吃这种油条啊？有剩馒头没有？可以炸点儿馒头片儿嘛。
志国 小张，小张！
〔和平上。
和平 小张上早市儿了，我来吧！ （掀开盖馒头的布） 嘿！志国，昨儿晚上你偷着啃馒头来着吧？啃还不好好啃，你瞅这东一口西一口的。
志国 我没有哇！
和平 那就是圆圆， （戏曲念白腔） 还不从实招来！
圆圆 （戏曲念白腔） 冤枉啊！妈，我昨天晚上一直处于你们的监督之下，而且不到九点就睡了。 （向志国） 爸，我真不相信您犯了错误这么没勇气承认，眼看着女儿受委屈！
志国 确实不是我呀！ （戏曲念白腔） 我要是吃打不过胡乱招了，岂不比你还委屈呀？
和平 （向傅老） 爸，那要是您，我可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圆圆 爷爷，您就承认了吧——我妈一个当儿媳妇儿的也不敢把您怎么样。
傅老 我没吃！
和平 那就是小张儿？
志国 不会不会，小张儿毛病是不少，可她从来不偷嘴。
圆圆 嗯，咱家这条件，她要饿也不至于偷馒头，直接吃我那八喜冰激凌不就完了么？
和平 （把馒头放上桌） 你们瞅瞅啃的，瞅瞅！怎么炸呀？
〔众人细看。
志国 这黑的是什么呀？耗子屎吧？是耗子啃的！
和平 （惊） 嘿！你娶我的时候怎么没告诉我你们家有耗子啊？！
志国 我们家原来是没有哇，那是不是你带过来的陪嫁呀？
傅老 不要乱讲啦！前几天检修暖气管道，又是凿墙又是挖洞的，一定是那耗子趁机溜进来啦。
志国 对对对……过路耗子，吃完就走，不会长住的！
和平 （指墙角，大叫） 啊！ （逃向门口）
〔众人惊慌逃窜。
志国 怎么了！别一惊一乍，我爸有心脏病！
和平 （带哭腔） 耗子！那儿有耗子……
〔地上一只大老鼠。
圆圆 （捂脸） 爷爷，爷爷，您快上啊，考验您的时候到了！上……
傅老 考验我干什么嘛！子孝何须父向前——志国上！
志国 （惊慌失措，随手抓起手电筒，小心走过去） 哎？耗子没了！没了！
和平 没了也没出咱家！不定跑哪屋儿去了呢！ （进厨房）
圆圆 唉呀，别上我那屋去！爸，爸，你快帮我把我那屋门关上去。
志国 怕什么？一只耗子，嘿，要不是它跑得快，我一脚上去，它还想活？……
〔敲门声突起，吓得圆圆一声惊叫。余大妈手拿“流动红旗”上。
余大妈 大家都在呀？
傅老 小余。
余大妈 哎！老傅哇，这次检查卫生啊，你们家得了“卫生之家”了——全楼道只有你们一户，多光荣啊！别忘了，一会儿把这流动红旗挂到门上啊。 （递上红旗）
傅老 哈哈，谢谢谢谢， （接过） 这红旗干嘛还流动啊？干脆在我们家安家落户得了。
和平 （自厨房上） 志国，快点儿，我该上班儿了，赶紧到咱们屋看看有没有耗子。我不敢进…… （端馒头进厨房）
志国 我吃完就去。
余大妈 啊？耗子？你们家有耗子啊？！那还算什么“卫生之家”呀？ （抢过 流动红旗） 得了，这红旗还得流动，我看我先给老郑他们家去挂两天得了！
傅老 （急） 我们家哪来的耗子啊？一定是和平早上起来看花了眼了。
和平 （恰上） 嘿！我绝对是亲眼…… （见傅老打手势） 看花眼了……
圆圆 我也看见…… （见傅老瞪眼） 我也看花眼了。
和平 去，上学去！志国！ （引圆圆溜下）
余大妈 这大早起来，一家子都看花眼了？不可能吧？
傅老 不信你可以找哇！你要是找出一根老鼠毛儿来那才怪呢……
志国 大妈您慢慢找吧，我得上班儿去了。 （下）
傅老 嘿嘿，怎么样？找啊！找不着吧？把红旗还给我吧……
〔余大妈将信将疑。
〔时接前场，志国和平卧室。
〔和平小跑上，志国随后上。
和平 （哭腔） 吓死我了……
志国 没事儿。
和平 哎，我告诉你啊，赶紧把雨鞋给我拿出来——今天天气预报有雨。
〔志国递上雨鞋。和平右脚伸进鞋里，大叫跳起，冲向志国。
和平 （惨叫） 啊！！！
志国 怎么了这是？ （搂住和平） 怎么了？
和平 （哭腔） 鞋里边有耗子……
〔余大妈冲上。
余大妈 怎么了怎么了？哪儿有耗子？ （见志国和平抱在一起，忙转身捂眼） 哎哟！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傅老冲上。
傅老 哪有耗子嘛…… （见状） 干什么嘛你们这是？
和平 （与志国分开） 大妈， （强笑） 没耗子。
余大妈 我可听见喊“耗子”我才过来的！
〔傅老在余大妈身后频频示意。
和平 我喊志国呢！我给他起个小名儿叫“耗子”！这不我要上班儿去了嘛，有个告别仪式，总得……简单拥抱一下儿啊！ （跟志国做拥抱动作） 十多年了没间断过……
余大妈 也是老夫老妻啦——还坚持着哪？
和平 （娇羞） 真不好意思让您瞅见……上面不是说要夫妻团结么？
余大妈 那倒是，那倒是…… （狐疑地环视三人） 那好吧，既然你们家没耗子，这红旗就先挂你们家吧。
〔傅老应声夺过，下。
余大妈 慢点儿，别挂反喽…… （跟下）
〔和平恢复吓哭状态，搂住志国。
〔日，傅家客厅。
〔傅老看报纸。
郑老 （画外音） 老傅啊，老傅……
〔郑老抱猫上。
郑老 老傅啊，来来来，我给你送猫来了。
傅老 猫？我要你们家的猫干什么？这一天半斤带鱼我可伺候不起。
郑老 这可是捕鼠能手，拿着，来来……
傅老 捕鼠？
郑老 啊！咱们俩关系要是不好我还不借给你呢。
傅老
靠猫捕鼠？别说你们家这种修正主义的猫——好吃懒做，就是真正的好猫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辩证法懂不懂啊？表面上看，猫和老鼠是天敌，其实猫的存在对老鼠只有好处而没有任何坏处，因为被它吃掉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呆傻
痴的笨老鼠，正好帮助了老鼠的优生优育，使得它的队伍得以发展壮大。所以说，如果想灭鼠的话，先得灭猫！
郑老 什么逻辑呀这是？你是敌我不分嘛！不管怎么说，你承认你们家里头有老鼠了？对不对？
傅老 什么意思啊？你又想从我手里争走那面流动红旗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是人在红旗在。
〔郑老的猫从其怀中跳下，郑老没有察觉。
郑老 咱们得实事求是，你们家有老鼠就是有老鼠。
傅老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余大妈上。
余大妈 老傅，老傅啊！ （向郑老） 您在啊……
傅老 小余。
余大妈 哎！老傅，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街道灭鼠办要发放灭鼠药，我给你要了两包儿。 （递上灭鼠药） 你快拿着吧，不收钱。效果可好了！耗子一吃了它呀，保证上西天！
傅老 耗子上天？红旗可就落地了……不要不要，我们家没耗子嘛！可以把它送给更需要的同志……哦，比如说老郑同志家！
〔余大妈把药递郑老，郑老连忙拒绝。
郑老 我要它干什么呀？我们家有猫……哎，我的猫呢？ （找）
余大妈 老傅啊，我看你可得好好想一想啊，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现在可是全市统一灭鼠、统一发放药品，各大商场、药店可就没有零售的了，你要想私人买药都没处买去呀！
郑老 老傅，你就别讳病忌医啦， （递药给老傅） 拿着拿着……
傅老 （连忙起身后退） 我们家明明没有老鼠嘛！我要这药干什么呢？这不是开玩笑么……
〔小张从饭厅跑上。
小张 爷爷，爷爷！厨房，厨房有一只老…… （见客人在，住口）
余大妈 别慌！姑娘，厨房有“老”什么？
傅老 （厉声） 小张！
余大妈 是不是有老鼠？
傅老 （向小张） 可不许乱说……
余大妈 （拉小张到一边） 小张，你还不快点儿如实向组织坦白——很快可就要评“优秀家庭服务员”了！厨房有老什么？
小张 有…… （看傅老）
余大妈 老什么，快说，说……
小张 （灵机一动） 嘿，有一只老猫！
郑老 哎哟，我的猫怎么跑厨房去了！ （下）
〔晚，傅家客厅。
〔全家人开会。
傅老 ……这个，总的原则—— （喝口水） 是这样的：红旗要保住，老鼠要消灭！而且要在一无猫、二无药的情况下聚而歼之！志国，我昨天让你研究一下这个问题，怎么样啦？
志国 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找了一本儿灭鼠方面的专著，正在刻苦攻读。
傅老 好，理论武器是很重要的。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实践。革命是这样，灭鼠同样是这样。你就给大家谈谈吧？
志国 好。 （清嗓）
〔和平、圆圆、小张立刻不再关注，各干各事。
志国 从中间儿谈还是从头儿谈？
傅老 当然是从头儿谈了。
志国 （谦虚地） 我刚开始学，也谈不好。老鼠吧，它属于哺乳类动物，就是胎生——小老鼠生下来是要吃奶的……
圆圆 和我小时候一样对不对？
志国 你可没有这种福气，鼠奶是世界上最贵的奶，一磅鼠奶的价格几乎相当于一磅黄金。而且……
小张 大哥，那咱们家干脆养老鼠算喽，挤下来的奶换金子。
志国 没有小老鼠的吮吸，母老鼠的奶是根本不会流出来的，它才不像牛那么笨呢。而且母老鼠的奶呀……
傅老 好了好了，我们又不靠老鼠来发财嘛。你能不能谈一点儿灭鼠的具体办法？
志国 好，灭鼠，首先要弄清老鼠的种类。老鼠共有两千八百多个种类，分布于世界各地，总数在一百亿只左右——平均一个人合两只啊！而且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它，没有人的地方也有它；人能吃的东西它就能吃，人不能吃的呢，它也能吃。比如说印度，有一种超级老鼠……
傅老 志国！我们还是结合中国的国情、联系自家的实际来谈好不好哇？我们家里总不会闹印度老鼠吧？
志国 您不是让我从头谈么……具体到中国，一般在家庭里出现的老鼠只有两种：一种叫大家鼠，一种叫小家鼠。昨天在咱家饭厅里出现的那只像是大家鼠，而在和平的雨鞋里做窝的那只又像是小家鼠。所以，咱家闹的到底是哪种老鼠呢……我还没有弄清楚，这就是我迟迟没有拿出灭鼠方案的原因……
傅老 志国啊，你这种刻苦钻研的精神当然是好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你下面能不能谈一些具体的灭鼠办法？我们也好拿出个方案来，尽快地采取行动嘛。
志国 对不起爸爸，我从昨天开始日夜攻读，到现在只读了序言、总论和第一章，后面的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章都是关于老鼠的种类和分布情况的介绍，第十章以后才是灭鼠措施，而且主要是田鼠和森林鼠方面的。关于消灭家鼠的部分，那要到十二章以后才有可能出现……
和平 书是死的，你是活的！
志国 （拿书向和平） 这本书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我想循序渐进地把它看完，不想一下就跳到十二章以后……
〔小张、圆圆凑近。
圆圆 爸，您看完以后可借我看看！
〔几人饶有兴趣地看书上的彩图。
傅老 （着急） 哎哎哎，不要开小会嘛……
〔夜，志国和平卧室。
〔和平躺在床上，志国伏案读书。
和平 （打哈欠） 志国，早点儿睡吧！明儿还上班呢……
志国 别捣乱啊，不是你们非逼着我先要看十二章以后的么？我这儿正研究呢。
和平 研究出个结果没有哇？你说你爸也真是的，人家余大妈送耗子药来他愣不要！
志国 其实药物灭鼠也不是好方法——我倒不是怕被余大妈发现丢了红旗——这书上介绍了一百多种药物，没有一种是能够当场毙命的，有的甚至要拖上一两个月，你们受得了么？而且老鼠的体内很容易产生抗药性，最后干脆把鼠药当粮食吃，实在可怕！
和平 那是够吓人的……哎，要不咱把燕红她们家猫抱过来吧？
志国 你看你看，你们这些没经过学习的，跟我们的差距就在这儿！那思路就不能开阔一点儿？除了药就是猫？办法有的是嘛！ （拿书凑到和平旁边） 你看这“病原微生物灭鼠法”就很不错——想办法让老鼠生病，而且是传染性的，干净彻底、断子绝孙，何等痛快！
和平 哎，这“病原微生物”上哪儿买去呀？
志国 还用买？哪个医院没有传染病人啊？明天我就到我们医务室，跟他们要一点儿传染病人用过的棉球纱布，那上边儿还不结结实实都是“病原”啊？
和平 人家传染病人用过的东西医院能给你？
志国 我跟那帮小护士特熟！
和平 （警觉） 嗯？
志国 （不觉） 有一个圆圆脸儿的小护士，眉来眼去跟我一年多了，我是不爱理她……明儿我就去找她，估计我跟她一商量她准同意……
和平 （撇嘴） 那还用估计呀？都一年多了，她还不麻利儿给你？
志国 你别误会啊，我说是找她弄“病原”……
和平 那是，我瞅她就是那“病原”！
志国 她怎么会是“病原”呢……
和平 她不是“病原”，我是那“病原”！她是治你那病的药！她那药一到你的病就除根儿！
志国 你看你看，这不是说弄“病原”的事儿么？弄传染病源，你……
和平 把咱家天上地上都弄上“病原”，你想害谁呀？到时候老鼠没害死你倒把老婆给害死！ （躺下）
志国 （拿书凑上去） 你看你看：这明明是书上介绍的么……
和平 唉呀！ （不耐烦地以被蒙头）
志国 算了！ （扔下书） 不看了！这介绍的什么方法呀？灭不成老鼠不说，还破坏咱夫妻团结！ （下）
〔日，傅家客厅。
〔傅老在客厅看书。圆圆放学上。
傅老 （自语） 哈哈……好！抓住要害，以毒攻毒——这个办法好，哈哈……
圆圆 爷爷，您这儿说什么呢？
傅老 圆圆，回来啦？爷爷正在研究消灭老鼠的办法…… （拉圆圆坐下） 来来来！灭鼠的方法千头万绪，根本的一点，就是利用矛盾、各个击破！……这个道理太深了，等你将来长大了再慢慢领会。
圆圆 那您说点儿我现在就能懂的。
傅老 可以呀！你看，人和鼠之间是有矛盾的，那么，鼠跟鼠之间难道就没有矛盾吗？
圆圆 我不知道它们有没有矛盾，反正我就知道人和人之间矛盾挺多的。比方说吧，您要和郑爷爷、余奶奶他们没那么多矛盾，那咱家老鼠就早灭了，还用费这么大劲？
傅老 那红旗也就没了……咱们先不说人，咱们光说鼠！那么人就不能利用老鼠和老鼠之间的矛盾吗？
圆圆 您是说挑动老鼠斗老鼠，让他们也打架？
傅老 不光打架，还得挑动它们自相残杀！具体的办法就叫作…… （戴上眼镜 看书） “以鼠灭鼠法”。先逮住一只大老鼠——最好还是公的，然后在它的屁股里塞进一粒黄豆，再用线把它缝死，然后把它放回窝里去。这个老鼠它无法排泄，它就很难受！而且那粒黄豆还在继续地膨胀，它当然就更难受啦。于是闹得它逮着谁咬谁，把这一窝老鼠全都咬死，最后它自己也活活地憋死啦…… （大笑）
圆圆 真惨……我想它当时一定疯了，因为它咬死的都是它们自己家的人……
傅老 自己家的鼠。
圆圆 反正是它的太太呀，孩子啊，兄弟姐妹什么的。只要它一清醒过来，一定会后悔万分的……
傅老 圆圆，你这个情绪很不对头啊！消灭老鼠，这是对敌斗争嘛！
圆圆 对，我也不喜欢老鼠……可是您上哪儿去逮一只大老鼠，而且还是公的？
傅老 这个问题我还没考虑好——总会有办法的嘛……
圆圆 就算您逮着了，您能把那么一大活老鼠给攥在手里，给它塞上黄豆，再给它缝上么？
傅老 针线活儿我是不在行的……可以让你妈妈来干嘛！
圆圆 （抱进书包起身） 如果您非要让我妈来的话，恐怕不等老鼠发疯，我妈就先疯了。 （下）
〔晚，傅家饭厅。
〔全家人吃晚饭。
傅老 ……这两天，咱们家老鼠的动静是越来越大，白天有影儿，夜里有声儿。 （向志国） 你说你研究了半天，到底研究出个什么办法来没有啊？
志国 爸，这……我还得进一步研究。
傅老 研究来研究去……这要是志新在家就好了。 （向和平） 志新怎么还不回来？
和平 上广州跑买卖，哪儿有准儿啊？
傅老 唉，真是家贫思孝子，国乱想忠臣哪！
〔日，傅家客厅。
〔全家人在座。
志新 （画外音） 哎，我回来了！我给大伙请来一位灭鼠高手！
〔志新手拿一条大蛇上。众人吓得惊呼逃窜。
志新 来……我从旁边儿粤菜馆儿借来的，没事儿！ （举蛇向傅老） 爸，那耗子都在哪屋活动？我把这放进去……
傅老 （惊恐大吼） 赶快拿走！我宁可我们家变成老鼠窝，也不能让它再变成毒蛇洞！
【上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