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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傅家客厅。
〔和平正在打电话，傻笑不已。志新西装革履自里屋上，不耐烦地看看手表，扭头看客厅墙上时钟，发现手表不准。
志新 （冲和平） 我说这位女同志！现在是上班儿时间啊，您别老占着本公司业务电话行不行？
〔和平不理，挥手示意志新不要打搅。
志新 （靠近电话提高音量） 你耽误多少生意呀！
和平
（向电话）
哎哎你别挂……
！
（放下电话，向志新）
我从来就没见着你做成过一笔生意！您这回又叫个什么公司呀？这业务电话还得使自个儿家的——我说贾经理？
志新 （纠正她） 贾总经理。 （掏出一张名片递上） 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关照啊。
〔志新坐下拨电话。和平扫了一眼名片，丢下，下。小张上。
小张 二哥！二哥……
〔志新瞪小张一眼。
小张 （改口） ……贾总。我把你给我的名片全发出去啰！
志新 （放下电话） 好！说我听听：都发谁啦？
小张 有炸油条的刘总！卖酒瓶的赵总！还有拾破烂儿的李总……
志新 （急） 哎……我说，这帮人里有一个识字儿的吗？
小张 莫急啰，我还给了算命的孙总一张——他识字儿！
志新 这还差……那不是一瞎子吗？
小张 他说他能摸得出来。
〔志新唉声叹气坐到沙发上。电话铃响，小张接。
小张 （嗲声嗲气向电话） 哈啰……哦，找贾总？嗯，好，请等一会儿，我给你接到他的办公室……啊，我是他秘书—— （把电话递给志新）
志新 （接过电话，深沉斯文地） 喂，找哪一位？ （热情） 哦哦，周厂长！你好你好……哎，您是哪个周厂长啊？
〔小张下。
志新 （向电话） 哦哦哦……怎么着？您说您说！需要点钢材？盘条啊？这玩意儿现在可是俏货，您想弄得看您出什么价儿……什么什么？您再说一遍？不是，我这有点儿不太相信啊，您要能出这个价儿，您哪儿弄不着哇？哦，急等着用？行嘞！没问题，听信儿啊……哎，好！ （挂电话， 自语） 这不就给我送钱来了嘛！ （想想，拨电话，深沉斯文地） 喂，请银河公司胡总听电话，我宇宙公司贾总…… （语气一变） 喂，三儿！我是你贾大爷！
〔傅老持门球杆上。
志新 （向电话） 哎我说，赶紧给哥哥上点盘条，越多越好……少废话！这忙你必须得帮！行行行，香港美食城，我请客……哎得嘞，我听你信儿啊？好嘞！ （挂。以为小张在身后，递电话）
傅老 这投机倒把都搞到我家里头来了？
志新 （一惊） 您知道什么呀？我这叫“中间人”！是高层流通领域中不可缺少的环节，懂吗？您就等我发了以后给您的卧室装空调吧——傅总！
傅老 装空调？我还怕冻着哪！哼…… （下）
〔电话铃响，志新冲过去。
志新 三儿这信儿来得真快！ （接电话） 喂？对，是我……盘条？对！多少？好……我该你盘条？你是谁呀？环球公司老李？我根本不认识你呀！ （挂电话） 这年头儿社会上骗子太多！ （下）
〔晚，某浴池内。
〔一双手把一张“环球公司”标志贴在墙上。镜头拉开，浴池的铺上坐的是王总。旁边铺上躺着李秘书。
王总 （东北口音） 李秘！李秘！……李瞎子！
李秘 （惊起，四下乱找，东北口音） 谁？谁呀？
王总 我说你找耗子哪？这么大人坐这儿看不见啊？
李秘 （揉眼） 王总……这不困得俩眼都粘一块儿去了……
王总 你睁着眼睛也看不见啊！昨晚上在那卧铺上还没睡够哇？
李秘 经理，你咋忘了？咱们哥仨不是买站票来的么？
王总 （低声） 你别瞎嚷嚷！在公共场合儿要注意公司的形象！ （郑重其事地） 现在召开本公司经理办公扩大会议——你去把胡大个找来，让他列席旁听。
李秘 王总， （指着王总身后挂的衣服） 那胡大个不在你后面站着呢么？
王总 （气乐了） 啥呀！你啥眼神儿啊？那是衣服！他搁那里面搓泥儿哪！
李秘 那我更分不清了，那里边……人都光着呢。
王总 你不会喊哪？
〔李秘书答应一声，慢吞吞动身。
王总 唉呀，就这脑瓜子做生意能不让人坑啊？我二大爷也是，把你推荐来，真他妈我上辈子缺德没干好事，这辈子倒血霉了！
李秘 （嘟囔） 我上辈子要不缺德我能跟着你呀？ （去喊胡大个，下）
王总 （向李秘背影）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熊将带熊兵，一准揭不开锅！……这不把我自个儿绕进去了么？
〔李秘引胡大个上，后者是一弱智壮汉。
壮汉 （东北口音） 哎呀妈呀，这水贼热乎啊……
王总 哎哎哎！坐好坐好，现在开会……
壮汉 开饭啦？
王总 开啥饭啦？开会！本公司经理办公扩大会，我主要讲三点。第一点，本次钢材被骗案……
〔壮汉昏昏欲睡，躺下。
王总 这是本公司自今年成立以来第五起……
李秘 王总！六起……
王总 你还有脸说呀？……这是一起恶性的经济大案！对方是—— （掏出名片 辨认）
李秘 贾志新！
王总 贾志新。这个贾志新啊，诡计多端，他绝不会轻易承认自己失败的！老胡啊……
壮汉 （惊醒） 在！打，打谁？！
王总 打谁呀？还不到时候呢！我告诉你啊：你们保卫部门要做好思想准备，防止贾志新狗急跳墙！
壮汉 经理你放心，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那小子敢那啥的话，我整得让你跟他叫爹！
王总 嗯！……啥呀？我管他叫爹呀？！
壮汉 不是……对，他跟你叫爹？反正差不了多少……
王总 差老鼻子啦！好好好，现在说第二点，为了节约开支，保证明天行动的顺利实施，我决定今儿晚上的夜餐——取消！希望大家自觉地克服一下啊！第三……第三……第三我想说啥玩意儿来的？忘了……散会！
〔日，傅家客厅。
〔志新西装革履端座。和平拿呼啦圈上。
和平 贾总！您那空调怎么样啊？又没戏了吧？
〔电话铃响。志新跳起去接。
志新 （向电话） 喂，三儿吗？怎么着？……成啦？哎哟喂！可该我成一回了！半年多了，我光义务劳动了……行行行，好说好说，美食城我请客！得，听我信儿啊——马上我跟他联系啊……哎，就这么着！ （挂电话，得意， 向和平） 听见了么？
和平 听见了——你光义务劳动啦。
志新 我要火了！只要把这笔钢材往周厂长那儿一交，我贾志新就要小发一笔！当然啦，这笔钱我准备拿百分之三十用作公基金……
〔傅老自里屋上，经过志新身边。
志新 ……再拿出百分之三十用于扩大再生产的投入，再拿百分之三十用于……
傅老 等那个钱拿到手，你再点票子！ （拿起门球杆，往外走）
志新 这就等于钱到手了，我的父亲同志！您不是怕热吗？没关系，赶紧把毛衣拿出来——我空调装上您就该怕冷啦！
〔傅老下。电话铃响。
志新 又有送钱的，这钱是越赚越有！ （接电话） 喂，是我，我是贾总！哦，老李！老李你好你好……你好，你是哪个老李啊？怎么又是你…… （捂 话筒，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向电话） 什么“环球公司”？我不认识你们呀！谁跟你们签过合同啊？我不认识你们我拿什么预付款？我拿……我跟你说，你不许再打电话纠缠我了啊！听见没有？！ （挂电话，向和平佯笑） 几个老朋友叙叙旧……
〔电话又起。和平接。
和平 （向电话） 喂？哎！你等会儿啊！ （向志新） 还是你那老朋友，要接着跟你叙旧。
志新 （无奈，接电话） 喂！好好好，我同意见面……行……哎，你千万不要来，我找你们！我能找着，我能找着……在哪儿？行行行，我马上去……好！ （挂电话）
〔日，浴池内。
〔王总与壮汉穿好衣服，坐在铺位上。李秘上。
李秘 王总，电话打通啦！
王总 他说啥呀？
李秘 那小子说马上就来。
王总 我说李秘书，有话我跟你说头前儿啊，这里边儿就你一个人认识贾志新，如果这次你再认错了，你这业务科长就别干了，我豁出去得罪我二大爷了！
壮汉 （心虚） 经理呀，那啥……一会儿姓贾这小子是一个人来呀，还是一大帮子啊？
王总 放心吧，就一个人儿！
壮汉 那就好办了！……那可太少了，还不够我练的呢！ （赔笑） 经理呀，经理！今儿开饭不？
王总 你咋就知道吃饭呢？我跟你说，咱就不兴开会仔细研究研究啦？党中央三令五申要刹住吃喝风儿，你不知道这道理啊？咋回事儿呢……
〔浴池伙计上。
伙计 嘿嘿嘿！我说你们哥儿几个还在这儿侃哪？没看见外边洗澡的都排队脱筐啦？你们还占着这地方哪？
王总 没通知我们挪房间啊！
伙计 房间？来来来……过来过来，我告诉你——马路对面儿，那小饭馆旁边，您上那儿——那儿待多长时间都没事儿。
王总 哦……哎，那是公共厕所呀！
伙计 我说你还想上哪儿啊？麻利儿地收拾东西给我走人！我告诉你，晚上八点以后这儿才归你们呢！
王总 可是我们约好了一个客户到这儿来……
伙计 去去去，外边谈去！…… （轰三人） 哪儿去呀？往哪走啊？那边儿那边儿！去！麻利儿地，走走走！快着！
〔伙计连推带搡将三人轰下。志新西装革履提皮包上。
志新 （向伙计） 先生，请问 107 房间在哪里？
伙计 （愣） 房间？我们这儿目前就这一大间，这夫妻间儿还没开呢。这么着吧，您下次再带着女朋友来……
志新 什么呀！咱们这儿没有 107 房间么？
伙计 这个 107 房间——没有！这 107 铺倒有一个——就在您右手。
志新 （回身见墙上的“环球”标志） 哎哎，对，就这儿就这儿！
伙计 行，那您先脱着，我不陪您了。 （下）
〔志新坐床铺等候。一裹浴巾的男子哼京剧上，走向 107 铺，见志新一愣，示意其让位。
志新 这是您的床？
男子 没错儿啊……哎？这澡堂子真是！一个铺卖俩人儿？太黑了！ （欲走找 人）
志新 （拦） 就是你找我来的？
男子 我找你？……对对对，是我找你！ （打量志新） 没想到啊，一修脚的这打扮儿……我说啊，我这脚俩脚鸡眼，这脚还有灰指甲，你得给我……
志新 嗨嗨嗨！什么就修脚啊？我还给你按摩呢！
男子 按摩啊？那更好了！你等着，我买票儿去……没想到啊——这要是女的多好…… （起身欲下）
志新 回来！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啊？
男子 打电话？没有啊……
志新 你不是这环球公司的，三番五次追着我要盘条啊？
男子 谁跟你要盘条啊……盘条？盘条！你有盘条？！哥们你坐这儿，咱俩聊聊天儿……
志新 我以为你是“环球公司”的呢，不是就算了……
男子 别算了啊！我跟你讲：你这买卖跟谁做不成啊，是不是？再说你有盘条还怕没买主儿？是不是？告诉你：我是“世界公司”总经理…… （浑身 乱摸） 名片没带身上，在那筐里呢，你等我一会儿……
志新 回见吧您！ （起身往外走）
男子 （追） 别走啊，兄弟我跟你说嘿！别走……
〔志新下。
男子 （停在门口，自语） 得，送走一财神！——别追了，再追呀，警察该追我了……
〔日，傅家客厅。
〔和平织毛衣。志新上。
和平 贾总啊，那空调什么时候给我们装上啊？我这儿可给咱爸织毛衣啦！
〔电话铃响，志新接。
志新 （向电话） 喂？……你废话！我刚去回来，你让我白跑一趟！什么地儿你们那是……怎么着怎么着？不用我去找你们了？好好好，太好了……你找我来？别别别！我这地儿特别难找，你们这外地人可能……什么？就在我们家楼下呢？！别…… （挂电话，慌）
和平 怎么着哇？又是那几位爱叙旧的老朋友？真够热情的嘿。
〔门铃响。小张开门，引“环球公司”三人上。
和平 哟哟哟，来，请进请进……
李秘 （眯眼看和平） 哎！总经理，我认出来了——就是这小子！
王总 你扯王八犊子哪？那是个女的！
志新 （迎上） 哥儿几个来啦？ （挨个握手） 你好你好，请坐请坐……
〔握到壮汉时被一把攥住，疼得志新大叫。
和平 您赶紧坐——小张！倒茶去……
志新 来啦？我给哥儿几个拿烟去啊……
〔志新欲下，壮汉挡住。志新绕开，向里屋下，壮汉跟下。
和平 （向王总） 我这弟弟年轻，不大懂事，您几位多包涵。
王总 还不懂事哪？他干的事可够邪乎的！
和平 哟，他脑瓜子有时候死性。
王总 就这我们还绕不过他呢！
〔小张上茶。
和平 您喝点儿水。 （向小张） 给那先生也端一杯。 （向王总） 你们见过我弟弟哈？
李秘 没见过哪行呢？我们认识！刚开始冷不丁认错人了……你跟你弟弟长得真像！
和平 我跟我弟弟长得不像啊？我随我妈，我弟弟……他不是我弟弟……
李秘 对！真的！你是长得像你妈。
和平 啊？你见过我妈呀？
李秘 刚才给俺们倒水的那不是你妈么？唉呀，老像啦，真的，你随她！
和平 我随她？！我随得着么！
〔志新上，壮汉紧跟。志新散烟。
志新 来来来，抽烟抽烟……
和平 得，你们先忙着，我让我妈做饭去……我让小张做饭去！ （向饭厅下）
王总 贾志新！你这个大骗子！你终于落网了！我告诉你，摆在你面前两条路：交出盘条，或者赔款！
志新 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你，我凭什么给你盘条啊？ （起身，被壮汉按回）
王总 你看这个！
〔李秘掏合同递给志新。
王总 你还想抵赖吗？
志新 （读） “购销合同：辽宁省土岭县二道沟子乡胡家窝棚村第七村民小组环球贸易总公司……‘6.5 盘条’五十吨。”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李秘 咋没关系呢？这不咱俩签的合同吗？这不有你名字吗？是不是？
志新 这分明是有人冒用我的名字和我公司的名誉！你仔细看看，跟你签合同这人是我么？
李秘 （凑近，仔细端详） 哎哟妈呀！咋不一样了呢？
王总 你滚一边儿待着去！ （掏出名片，追问志新） 这张名片是你的吧？你还有啥说的？
志新 （接过名片，看一眼，扔桌上） 我这名片谁都有——胡同口卖汽水儿的我都发了！几位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可就不留了啊，我还另有约会儿……
（起身欲走，壮汉拦）
王总 咋地呀，你还想溜啊？
志新 这里头有我什么事儿啊？
王总 没你事儿？我告诉你——是你把那片子，交给那骗子，那骗子拿着你的片子，才把我们骗了——你是间接骗子！告诉你，你现在就不能走了，啥时候你想起那骗子是谁才能放你走！
志新 讹上我了？你给我发工资啊？
李秘 给你发工资？俺们仨月都没开了！
王总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咋的？老胡啊，为民除害的时候到了！
李秘 收拾他！
〔壮汉摩拳擦掌，将志新逼至墙角。
志新 （嘴硬） 嘿嘿嘿！兄弟我也练过啊！……
〔和平大喝一声，手持门球棍自饭厅跃上，一套猴棍呼呼生风将三人逼至墙角。
壮汉 （退） 大姐大姐！别别别……别拿棍子！别打……大姐！有话好说，咱商量着来……
志新 （得意） 我姐姐——人送外号儿“和平女侠”！跟这儿动土？不想缺胳膊断腿儿赶紧滚蛋！
王总 （失声痛哭） 唉呀我的妈呀！我咋那命苦呢！这片子那骗子拿着，把我们厂五万元的钱都给骗走了！盘条来不了，我们厂到期交不出货就得垮了！那乡亲弄俩钱儿容易么？！到时候我怎么向他们交代呀！那贾……假贾志新真他妈坑死人啊！……
李秘 （也哭） 啥也别说了，眼泪哗哗的……
壮汉 （也哭） 咱们仨人儿整顿饱饭吃，然后手拉手撞火车头去！……
〔三人抱头痛哭。
志新 嗨嗨嗨！……别哭了！
和平 别哭啦！
〔三人哭声顿止。
志新 （无奈地）…… 说说：要多少盘条啊？
〔日，傅家客厅。
〔志新穿着随便，打电话。
志新 （向电话） ……对，仨东北人——“环球公司”的。三儿，这批盘条就给他们吧，价格别太贵了……跟我什么关系呀？唉，这你就甭管啦，反正，反正够铁的……得，行，就算我欠你一笔情儿好不好？行行行，香港美食城，我请客我请客，哎。 （挂电话，叹气）
傅老 （套毛背心自里屋上） 志新啊，等空调装好了，爸爸穿这个毛背心儿行吧？
志新 空调是装不上了！您凑合再用一年电扇吧啊——钱让我捐奥运了！ （下）
傅老 你小子从来说话就不算数……真是一个大骗子！
【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