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年前我来到波士顿公园广场时,对它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在这座破旧不堪的广场于1995年关闭前夕,《波士顿环球报》的体育记者威尔·麦克多诺(Will McDonough)感慨,“这地方就是个垃圾场,我唯恐躲不及。然而在我的记忆里,它却是另一番模样——那可是专属于我的‘波士顿公园记忆’。”紧接着,麦克多诺回忆了一系列发生在这座著名广场的动人情景:有一次曲棍球比赛,场内的水管爆掉了,整个看台都被水淹了;还有一天,正是在这里,一个叫查克·库珀(Chuck Cooper)的无名小辈成为第一个成功闯入美国职业篮球赛的黑人运动员;还有那一次,篮球运动员威胁要罢工,危及整个全明星赛……尽管波士顿公园即将化为尘土,关于这座广场的记忆却能,并可能一直存于麦克多诺心中,对于其他人也是如此。如《波士顿环球报》的头版标题所言:“66年过去了,波士顿公园虽然即将成为历史,但它留给人们的回忆必将持续存在。”
诸如波士顿公园关闭之类的事情表明,我们保留着过去经验的印迹,这些印迹以某种特殊的方式将我们与过去联结在一起。有些地方、有些人虽然已从世上消失,却会在我们的回忆中继续存活,有时如同面目模糊的幽灵般的幻影,有时却生动得如在此时此地一般毫厘毕现。每个人的记忆专属于自己,独一无二。我们之所以这样认为,一定程度上是因为记忆深植于不断向前推进的事件序列,而这些序列构成个体独特的人生。我们读早报、逛公园、和朋友聊天,这些源源不断的经验以某种方式瞬间地或者永久地改变着我们。每个人在一生中都经历过无数的独特事件,但能够回想起来的只占其中很小一部分。正如在作家索尔·贝娄的《贝拉罗莎暗道》中,当叙事者被问及一件无法忆及的久远往事时所言:“这位女士,此事仅只是我亿万往事之沧海中的一粟,我为何偏要记得它呢?”
我们有各种各样的内心体验,回忆往事的感觉是其中既让人熟悉又频繁出现的一种,以至于让人觉得没有深究它的必要。如果我请你回想上周六晚上都做过些什么,你可能需要花几秒钟才能想到有关当晚的某些片段,但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重温当晚情景的点点滴滴。当你回想时,感觉就像是关于那晚的种种画面、声音和情绪,都沉睡在宽广无比的记忆储存室里,而你手握聚光灯,将灯光一一扫向它们。这种联想乍看没什么毛病,还挺合理似的,但实际情况并非这么回事。当然,我们回忆一件事情,一定程度上依赖于大脑存储的关于此事的信息;但与此同时还有其他的因素在起作用,才使我们主观上有了“回忆”这种感觉。要理解记忆的脆弱之力,我们需要理解促成主观回忆感的各个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