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论自由

我知道，就基本价值判断进行争论是没有希望的。例如，如果有人同意将人类从地球上灭绝作为目标，那么就不能以理性的理由来反驳这种观点。但是，如果在某些目标和价值上达成一致，那么就可以理性地讨论实现这些目标的手段。于是，让我们指出两个目标，读过这些话的人大概都会同意它们。

1．用来维持所有人生命和健康的那些辅助性商品，应当用尽可能少的劳动来生产。

2．物质需求的满足的确是令人满意的生存所不可或缺的先决条件，但它本身是不够的。为了获得满足，人们还必须有可能按照个人的特点和能力来发展其思想和艺术才能。

其中第一个目标要求促进与自然规律和社会过程规律有关的所有知识，即促进一切科学活动。这是因为，科学活动是一个自然的整体，各部分之间以一种无人能够预见的方式相互支持。然而，科学的进步是以不受限制地交流所有结果和判断为前提的，即在一切思想活动领域都有表达和教导的自由。所谓自由，我指的是这样一种社会条件，即一个人不会因为就一般和特殊的知识问题表达了意见和主张，就会招致危险或严重的不利影响。这种交流自由对于科学知识的发展和扩展是不可或缺的，这一考虑很有实际意义。首先，它必须得到法律的保障。但光靠法律是不能保证言论自由的；要使每个人都能发表自己的观点而不受惩罚，全民还必须有一种宽容的精神。这种外在自由的理想永远也不可能完全实现，但必须坚持不懈地追求，才能使科学思想、哲学思维和创造性思维尽可能地得到发展。

要想确保第二个目标，即所有个人精神发展的可能性，就必须有第二种外在自由。人为了获得生活必需品而不得不做的工作不应使他没有时间和精力从事个人活动。如果没有第二种外在自由，言论自由对他就毫无用处。如果合理分工的问题得到解决，技术的进步将为这种自由提供可能性。

一般来说，科学的发展和精神的创造性活动还需要另一种自由，它或可称为内在自由。这种精神上的自由就在于思想不受威权主义和社会偏见的限制，也不受未经审视的例行公事和一般习惯的影响。这种内在自由是大自然的珍贵恩赐，也是个人值得追求的目标。然而，社会也可以做很多事情来推进它的取得，至少是不妨碍它的发展。例如，学校可能会通过威权主义的影响和强加给年轻人过多的精神负担来干涉内在自由的发展；另一方面，学校也可能通过鼓励独立思考来支持这种自由。只有不断有意识地追求外在自由和内在自由，精神才有可能得到发展和完善，从而使人的外在生活和内在生活得到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