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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书种”与道统

如果说文化是一个民族继往开来的精神纽带,经典则堪称文化的灵魂。中华民族能够生生不息、历劫火而复兴,文化传统和儒家道统的作用自不可忽视。历史上曾发生过多次人文之厄,每一次都有冒死私藏私抄禁书的人,如“鲁壁出书”的典故,如明代方孝孺弟子章朴因辑集老师遗著被处死,如清朝查继佐在文祸后仍秘藏《罪惟录》……老聃曰“上善若水”,家正老部长倡论“文化如水”,其间当也蕴含对传扬文化之仁人志士的肯定,赞其如水之润泽万物,也如水之渊默潜流,永不停息。

宋周密《齐东野语·书种文种》,引黄庭坚语:

士大夫子弟,不可令读书种子断绝,有才气者出,便当名世矣。

书种和文种,这里都是指读书种子,兼亦指儒家典籍,指《红楼梦》之类优秀作品。其庸先生就是一个读书种子,他对经典的敬重熟稔,他过人的禀赋才情与刻苦用功,都是冒死抄录禁书的注脚,出乎自然,接续前贤。

在冯先生府上,我们亲眼看到这部抄本,全两函,蝇头细楷,朱、墨二色,评语较多的页面密密匝匝,又整饬雅致,真称满纸灿烂。单是从书法上论列,也是罕见的艺术杰构。常见时下一些人喜欢作擘窠书,巨笔匹纸,笔走龙蛇,俗不可耐。其庸先生为当世文人书法一大家,雅擅行草,笔墨间自具一种醇正明洁,秘抄《红楼梦》,或也是先生书风的一大进阶。

感谢青岛出版社别具慧眼,征得先生同意,决定将庚辰别本影印出版,实学术界、书法界一件幸事!其庸先生于病榻上专为此写了序和跋语,叙及自己的书风之变,曰:

我从小就学小楷……开始抄这部庚辰本《石头记》时,是想用晋唐小楷风格来写的,但毕竟因为多时不练,笔已生疏笨拙,后来写了一段时间,就慢慢接近以往的书风了。特别是抄到十回以后,我自觉前进了不少,也改变了以往的书风。本可以一直以此书风写到底的,但忽然传来要下干校了,我怕抄不完,就改用行书小楷,一直到抄完。

下干校的传闻,自是无风不起浪。而实际上又经过一年多的监督劳动,迟至1970年春才乘车往江西,落户余江县李下基村。先生曾在1949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未下连队,经过几个月的集中学习,便被分配工作;这次则被编入三连二排五班,当起了大头兵。与所有的干校相同,这里也是“劳动+运动”,开荒整地,加上政治学习。先生心情郁结,几次患病,靠着小时候吃苦打下的底子,倒也挺了过来。1972年11月,其庸先生回到北京,始得以到图书馆查阅资料,尤其留意于《琵琶记》和《红楼梦》,再过半年,人民大学被解散。

庚辰别本,也可视为一所大学的校史别录。风雨飘摇的时期,能有这样的书种文种,当然是学校的骄傲,是今人所谓“大学精神”的真实范例。中国人民大学是我国著名学府,早期几任校长如吴玉章、郭影秋均是大学者,对其庸先生青眼有加。而“文革”期间的人民大学成为重灾区,别本附记中所谓“大风”“大风雨”,皆隐指该校的武斗,年轻学子抛却课本书卷,由口沫飞溅的辩论到红着眼厮杀,真刀真枪,直杀得天昏地暗。先生的跋文题为“十年浩劫劫余身”,记录了几件当年旧事,可见受伤害之深。先生所记,转瞬便历半个世纪,今天读来,依然令人扼腕叹息。

2016年5月26日写成于海淀西山在望阁 b7R/3ALprRwssfc03XCAkHVu5KUm83QSMcknTmsacu9pbYdSzjOblzPvj7D+OA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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