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说“我们认识”这四个字时,除了眉心微微动了下,没有任何反应了。
筱筱心头猛地一跳,眼睛盯着他痴缠而热烈。
继而,心里冷笑了下。
既然还记得她,可却能这般沉着淡定,望着她的目光和看向旁人并无任何异样,好似两人只是普普通通的旧识而已,难道那些甜蜜爱过的日子他都已经释怀的么?
筱筱脸色中透出的落寞和伤痛,贺御君并不是完全没看见。只是此时,一个前女友,被他尘封在心底的女人,暂时赶不上他要进行的这个计划的重要性。
可是,刚要开口时,他却又突然犹豫了。
男人古铜色的脸庞英俊完美,侧面线条立体深邃,垂眸看了看桌面,他转头看向筱筱身边的那名联合国官员,用英语问道:“难道不能挑选出更合适的女军人?”
筱筱一听脸色变了,以她的性子没跳起来算好,耐着场合不便发作,筱筱沉眉就问:“请问我哪里不合格?”
她讲回自己的语言,语速很快,身边的那名调查员没听懂。
贺御君看向她,冷眸目光坚定而锐利,没回应她的质问,继续问那名官员:“请回答我的问题。”
贺御君的气场,纵然面前这位联合国官员并不比他的身份低,可也被他此时的神情震住,愣了下才说:“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场四人的气氛凝滞起来,筱筱面色紧绷,起初心里头的种种失落和伤痛,被此时的愤怒和不甘替代。
显然,贺御君不想让她参与到这次行动中来。
调查员面色疑虑,看向筱筱,欲言又止。筱筱用一个手势安抚他,转而看向那面色清冷毫无商量余地的男人,义正言辞地说:“贺御君,于公——你并不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你无权决定我是否能参与这次行动;于私,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的死活与你无关。”
大概是最后几个字太过严重,一直面色冷静镇定的男人,脸庞肌肉猛然跳动了下,眸光凌然抬起,落在她脸上。
两人讲着自己的语言,那名当地官员跟调查员都不能全然听懂,只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想插嘴都找不到时机切入。
贺御君淡淡勾唇,讥诮凛冽地笑,“你的死活与我无关?”他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眸色有片刻的恍惚,好似这才意识到什么问题。
气氛僵滞。
好在,男人很快醒过神来,微微侧首对身边的政要官员说了句什么,官员沉着眉点点头,看向筱筱身边的调查员。
他们讲着当地话,筱筱没有完全听懂,但也猜出了大致意思。
将她排除在这次行动之外,另外寻找合适的女兵替代她。
贺御君同官员起身,两人朝外走去,那人冷峻的脸庞又恢复了刚开始那副漠然严肃的神情,好似根本不记得筱筱的存在。
两年没见了,想不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霸道专制。
就因为他不同意,他就可以越权取消她参加这次行动的资格?
筱筱冷睇着那人刚毅果敢的侧面,忽略了正准备跟她说话的调查员,匆匆留了句:“我去去就来!”人就朝着那道笔挺劲瘦的身躯大步跨过去。
“贺御君,你站住!”以前,两人之间她一直处于劣势,此时阔别两年重逢,难道她还要被他掌控?
用英语对那名官员解释了句,筱筱严厉坚定的神情竟把那名官员唬的皱了下眉,不知所以地看向贺御君。
男人沉压着眉宇,看向官员,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官员转身先走。
走廊里不时有人经过,不适合谈话,正好跟筱筱一同过来的那名调查员走出了会议室,筱筱冷冰冰丢了句:“进去说。”人又转身回去。
其实以贺御君的身份来讲,他既然已经敲定的事项,没有必要再商量研讨了。
可鬼知道他心里还怀揣着什么想法,顿了顿,在调查员狐疑又好奇的眼神里,转身,跟上女人的步伐。
没有同她正面交锋,男人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凝睇着在他前面三四步距离的小女人。
她参加维和部队了,这件事两年前他就知晓。只是怕自己忍不住会去找她,又要干涉她的决定,所以两年里他没有去调查她到底去了哪里的维和部队。
想不到,世界那么小,世界又那么小,她竟然也在中东。
削薄俊逸的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他甚至想:这丫头是不是知道他在中东,所以也跑到这边,就为了跟他相遇?
自嘲一笑,他收回自作多情的想法,眸光重新聚焦在前面的女人身上。
高挑匀称的身材包裹在黑色的作战服里,重重层层的武器装备掩盖住了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只给人留下冷酷飒爽的感觉,但他清清楚楚地记着,这黑色布料包裹下,小妖精的身段有多完美,多妖娆。
她迈步,长腿笔直,军靴踏地的节奏有力而稳重,光是一个背影,足够叫他想入非非。
两年了,她变化很多,但一见面就叫他心动不已的魅力,丝毫不减。
筱筱走在前面,何尝不知道身后的男人在打量她。
心底里其实很慌,可更多的是怒。
站定,转身,她等着那人进来,一把关上门。
贺御君皱眉,下意识也转过身来,瞟了眼她刚刚从门把手上收回的小手,微微笑了似的,薄唇开启:“你这样子……会让人误会。”
倒是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话。
筱筱冷眸斜睨,“我觉得以我们刚才剑拨弩张对峙的局面来看,他们更会怀疑我们是在里面打架。”
贺御君微微有些意外她的回答,两年不见,伶牙俐齿了,跟他说话也不是从前那甜糯黏人的劲儿,反而冷硬利落,一股子悍气。
两人间沉默了下,筱筱垂眸盯着地面,脑子里有些乱。
此时才意识到,与他独处时她根本无法稳住自己,何谈跟他对峙谈判。
面上镇定,其实心底里,她慌无着落,不断地暗示自己冷静、冷静。
终于想好了该怎么开口,一抬眸,发现那人深邃迷人的眼眸直直盯着她。
两人视线猝不及防地相遇,她将要脱口的言辞一下子堵在喉咙,嘴巴张了下,又忘了要说什么似的,讪讪地合上。
男人墨玉般的深瞳盯着面前的女孩儿瞧了半晌,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只是更加成熟了几分,远山眉,翘鼻梁,樱桃小口,唇红齿白,他想起这张小嘴吻在他脸上的触觉,不知觉地,心脏那一块热热地躁动起来。
方才那些伪装的淡定、从容、视而不见,此时统统剥落,男人味十足的性感喉结滚动,他动了动薄唇,发出的声音恍惚而缥缈:“两年了……过得好吗?”
筱筱始终对着他的视线,直到他这句话吐出,浓密卷曲的睫毛一抖,像是风雨中被击中羽翼的蝴蝶,坠落下去。
不敢再看他,她耷着眼帘,可脑海里全都是他的模样。
岁月没有给他留下痕迹,他还是这样英俊迷人,脸上的每一丝线条都像是刀刻修饰过一般,深邃完美,无可挑剔。
那双眸盯着她时,瞳仁里满满都是她的影子,让她觉得……好似她从来都没走开,一直在他眼底住着,在他心里藏着。
可这七百多个日夜里,她夜夜醒来时的空虚与疼痛,却又提醒着她,他们已经失去了彼此。
过得好吗?
她笑了,没敢抬眼:“你觉得呢?你觉得……我过得好吗?”
没有他的日子,行尸走肉,所以她才敢参加维和部队,生死有命,无所畏惧。
但她没想到的是,离开他之后,老天爷赏赐了另一个礼物。
记忆再度被拉回,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正色道:“还是谈公事吧。这次行动是属于高度机密的任务,我既然已经参加了会议,知道了这回事,你又把我排除在外,不好吧?我知道要营救一名小男孩,在这里两年,我跟当地很多孩子打过交道,我有跟孩子沟通的经验,可以胜任这一任务,所以,请你不要用私人情感去干涉我肩负的责任,这是我该做的。”
她板着脸义正言辞,说完眸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贺御君沉眉,面色同样收敛起来。
身高优势使得他微微垂眸望着眼前的女人,紧紧地沉凝了几秒,他才说:“你以为我们之间还有私人情感?”
筱筱心里咯噔一跳,脸色撑不住,“既然没有……那,那你更不应该阻止我。”
贺御君抿着薄唇,眼眸下睑跳动起来,显然为她的不领情和倔强动怒了。
两人僵持,筱筱攥着拳头,承受着他无声沉默带来的压迫感,屹立不屈。
最终,贺御君又开口,惯常严厉冷肃的声调,终究带了几分示弱的口气:“能不这么倔吗?既然知道这一次行动是对付青龙会,你就应该知道有多危险。相爱一场,纵然我们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我也不想看到你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