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绑起来。”尹洪玉一声出口,不知何时已经等在周围的小厮丫鬟们瞬间上前,拉扯着尹湄的衣袖,把早已准备好的粗麻绳套在了她的身上,勒紧。
“父亲!”尹湄不惊愕是假的,尹洪玉这么做,是要跟自己撕破脸皮了。
她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那么快。
梦中与尹洪玉撕破脸摊牌,是她元宵灯会之后与桃花私自逃走,结果天降大雪无法离开,又被绑了回来,尹洪玉在找回她以后彻底发了怒,将她直接关在了房中,至此以后,她寸步难行。
在那之后,她便再也无法做出任何抵抗,只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最后一次出门,便是被送去给太子做外室。
她原以为自己只要表现的乖巧一些,将铺子打理好,让自己多一些利用的价值,便能继续和尹洪玉井水不犯河水,这样她能有更多的时间改变现状。
但是尹湄高看了尹洪玉身为人父的底线。
尹湄不住地挣扎,上前来的丫鬟倒还好,力气不大还有些反抗的余地,可那些小厮力气不小,尹湄手腕被粗麻绳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一旁的桃花急的直哭,却也无力反抗,被人制住押到了一边捂住了嘴。
现在还不能摊牌,她必须要继续装下去,尹湄着急的想。
尹湄故意扭着身子挣扎,一旁的丫鬟手狠,推了她一把,尹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果然,怀中那沉重的物什便“叮当”一声掉在了地面上,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尹洪玉看到地上的牌子,看不清楚上头的字,便开口道 ,“什么东西,拿来。”
有小厮立刻取了牌子递过去,尹洪玉定睛看了看,眸光霎时间变幻,似乎被震慑道了似的。
尹洪玉也算是见过世面,很快沉下面孔来。
尹湄心跳的厉害,不知这块牌子能不能起到作用。
她低声轻轻喊道,“父亲……”
“你不要叫我父亲!”尹洪玉脸色复杂地看着她,“尹湄,你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怎么还有脸叫我父亲!”
尹湄听到这话,面上不显,只是静静地看着尹洪玉,身上被弄得生疼,她红了眼眶,看起来倒像是一幅顺从的模样。
尹洪玉见她没有再抵抗,阴沉之色稍霁,但出声仍是呵斥,“京城都传遍了,我尹家女儿光天化日之下去戏楼勾引太子,尹湄,你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你这样做,让尹茱怎么办?”
尹湄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耳边嗡嗡吵闹,可听到这话,她却是稍稍松了口气。
尹洪玉是个聪明人,沈云疏给的这块牌子看来确实有用,只要尹洪玉能继续演下去,事情便有回转的余地。
“女儿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尹湄低头,声音绵软委屈,“若说是戏楼那日的事情,那日我只是依着贵客的要求去送首饰,到了戏楼以后,发现那客人与旁人不同,浑身贵气逼人,他正挑首饰,恰巧又有其他大人物前去听戏,我身份低微不便在场,就离开了。”
尹洪玉微微一愣。
他蹙眉走近,盯着尹湄,呼吸不稳,“尹湄,去的那位大人物是何人?”
尹湄抬眸,看向他手中的那块牌子。
尹洪玉仿佛明白了什么,手指死死捏住了那块牌子,似乎心中正在斟酌又挣扎。
尹湄看着他的脸色,假装担忧问,“流言不知是谁传出来,父亲,您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恐怕是要用此事损害尹家声誉。”
尹洪玉听到这话,似乎想要继续说什么,可他似乎已经很疲惫,只无力的捂住了额头,似乎为了什么事情头疼不已。
尹湄看到他的模样,知道尹洪玉此时已经接近于走投无路。
她继续煽风点火,“女儿今日为了铺子奔忙,发现有人从中作梗,故意为难尹家的商铺,商铺原本基础不错,所以至今还可以勉强维持,那些无妄之灾,都是人力所为。”
尹洪玉没有出声,他本就不指望尹湄能做些什么,让她来打理铺子也只是把她叫来京城的一个理由,听到尹湄说的话,他不置可否。
他早就知道那些店铺出事的原由,根本不用尹湄来提醒。
“不过父亲放心,女儿已经在尽力想办法。”
“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尹洪玉瞪着她。
“再过几月便是瑞王生母周太妃的生辰,瑞王殿下已经将选生辰贺礼之事交由我来办,在这期间,我会时常上门将东西带给瑞王殿下选看。”尹湄娓娓说道,不急不缓。
“瑞王?”尹洪玉又是一怔,“怎么瑞王也……”
尹湄点了点头,“当日瑞王路过月凝轩,刚好有歹人闹事,瑞王大义,帮我将那歹人赶走了。”
“瑞王出手帮你?”尹洪玉此时看尹湄的表情异常复杂,他看了看手中的牌子,又看了看尹湄,嘴巴动了动,似乎想问她“那你又是怎么弄到沈府的令牌的?”
可尹洪玉最后还是欲言又止,没有出声。
尹湄知道自己暗示的已经很到位了。
“来人,还不快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
尹洪玉一挥手,一旁的丫鬟小厮皆是一愣,“还不快点,捆得这么紧做什么。”
尹湄垂眸不语,心跳终于缓下来,她背后已经满是冷汗,刚刚她确实在赌,赌太子那边对自己的心思还不够重,赌尹洪玉的最后一点脸面。
毕竟,将自己的女儿绑起来强行送给太子这种离谱的事,若是传出去了,他尹洪玉以后也没有脸面在京城立足。
况且以赵成麟的性子,这样得来的女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乐趣可言。
尹洪玉不笨,只要事情有回旋的余地,他都不会这样兵行险招。
“好女儿,爹爹错怪你了。”尹洪玉佯装懊悔,蹲下身子亲自帮她解开绳索,“你近日好好替瑞王选首饰,家里的事你不必管。”
“好的爹爹,女儿知道了。”尹湄与他二人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似的东西。
但是二人心照不宣,都没有再说话。
尹洪玉将那块沈府的令牌还给尹湄,尹湄接过,露出了手腕上被绳子磨破的红痕。
尹洪玉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尹湄和桃花二人回了房间,桃花刚进门便忍不住了,一面哽咽一面说,“小姐,你,你的手……”
尹湄本来心绪已定,看到桃花抽噎的模样,鼻子一酸,眼泪也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没事……”
尹湄肤色本就比一般人白很多,皮肤又娇嫩,稍稍一碰都会有红痕,更何况被那粗麻绳用力绑住摩擦,将她手腕上磨破了一大块皮,零星有些血迹沾在她的袖口,那手腕看着也是嚇人的一大片红。
“看着吓人罢了,不疼。”尹湄反过来安慰桃花,“你别哭了。”
“小姐……”桃花更忍不住了,哭得更凶,“小姐我心疼你。”
尹湄无奈的笑了笑,“你哭得我都难受了,没什么事,现在状况还算不错。”
“不错?”桃花几乎以为尹湄疯了,“这还不错?小姐,你是不是看了一天账册把脑子看坏了……”
“没有。”
尹湄没有跟桃花说起那个梦境,与梦境相比,现在她起码能够努力挣扎一下,有了瑞王和沈大人的名头,如今尹洪玉和尹兴就算要动手,也要顾虑一些,这种情况相对而言确实是不错了。
“眼睛都哭肿了。”尹湄想要摸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眼泪,却发现早已没了帕子的踪迹。
她微微皱眉,想起自己方才在沈府,似乎用那帕子给沈大人擦墨点去了,后来那帕子去了哪里,她也没注意。
罢了,丢了便丢了。
尹湄扯过桃花自己的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
“小姐,我们走吧,回徽州去。”桃花哭着说,“哪有自己父亲这样对女儿的,这样的事若是在徽州传开,认识小姐的人们用唾沫星子恐怕都要淹死他。”
“傻丫头。”尹湄带着哭腔,脸上却笑,“你忘了,我们在徽州哪里还有家?”
第二日,尹湄坐了马车去沈府看账,走到门口时,她怕又被那只大狗狗扑,小心翼翼地往里瞧了瞧,没有见到那只叫乌金的大狗狗,反而撞上了沈云疏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沈云疏似乎正要去宫里,他本就气场十足,今日他一身朝服在身,面容俊逸无双,阳光照着他精致冷峻的眉眼,却并不显得如何温暖。
如今这副模样的他更加摄人心魄,让人不敢直视。
好凶……尹湄心中暗想。
她知道自己刚刚的小动作被他看见了,耳根一红,垂着头跟他行了个礼,“沈大人。”
“嗯。”沈云疏简单的应声,“有事叫苍松。”
尹湄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昨日还要多谢沈大人的令牌。”
沈云疏似乎从她的话语间听出了什么,眼眸一动,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纤瘦弱小,其他地方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她手腕处似乎有些红痕若隐若现。
“手伸出来。”沈云疏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