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岁回到店里。
店还开着,门口摆着蒸笼,杨万强正站在蒸笼前,正在给几个工人装馒头,装了满满一口袋。
“爸,我回来了。”
杨岁从旁边的小门跑进来,路过杨万强身边时,激动的拍了一下杨万强的肩膀,声音洪亮得宛如装了大喇叭,街对面都能听见。
冷不丁吓了杨万强一跳,手猛的一抖,差点儿没把别人的馒头给撒地上去。
“女孩子家家就不能斯文点!”
杨文强嘴上嫌弃的说教,可脸上倒是掩不住宠溺的笑。
杨岁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蹦蹦跳跳的跑上了楼,在楼梯里就老远扯着嗓子喊了:“妈!我回来了!”
声音大到,整栋楼仿佛都震了震。
“您家闺女性格真活波。”
买馒头的工人看上去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叔,鬓角泛白,难掩岁月沧桑。看到杨岁之后似乎想到了自家的孩子,笑得很慈爱。
杨万强很客套的笑了笑,故作嫌弃的吐槽:“我闺女平常也不这样,也不知道什么事儿让她高兴成这样,疯疯癫癫的。让你看笑话了。”
杨岁上了楼,朱玲娟正在厨房里做晚饭。由于是老房子,但前两年重新装修过,把厨房做成了半开放式,杨岁跑上楼往房间里冲,路过厨房时,正在颠勺的朱玲娟瞥了眼杨岁,“咋咋呼呼的,喊什么啊,我耳朵没聋。”
杨岁这会儿可谓是喜上眉梢,满面春风。
“你中彩票了?乐成那样?”朱玲娟好奇的问。
杨岁没说话,她像一阵风似的,迅速钻回了房间,关上房门,整个人往床上一扑。
她无法克制的尖叫,裹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儿。
柏寒知居然记得她!
他说,只要是有意义的事情都会记得!
那么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对他来说,也是有意义的存在?!
啊啊啊。
这可比中彩票还要让她高兴!她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三天三夜。
床快要被她剧烈的动作给扑腾塌了,咯吱咯吱响。
这时候,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
杨岁吓了一跳,正巧滚到了床边,受了惊就顺势掉下了床。
即便地上有地毯,可摔上去还是实打实的疼。
“姐,你化身尖叫鸡了吗?”
杨溢走了进来。
要换做往常,杨溢敢不敲门就进她的房间,她绝对按头暴打一顿。
结果今天,就算刚摔得龇牙咧嘴,可她还是神采奕奕的爬了起来,看到杨溢之后,她朝杨溢扑了过去,捧着杨溢的脑瓜子,对着他的额头猛亲一口。
“弟弟,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这么可爱呢!看这草莓鼻,多乖巧俏皮!”
杨溢:“......”
“我跟你讲,他记得我!他记得我!他记得我!他居然记得我!”杨岁双手攥住杨溢的耳朵,疯狂摇晃着杨溢的脑袋。
杨溢被晃得两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他回来之后刚喝了一瓶牛奶,现在牛奶就在胃里翻滚,不停的往上泛。
杨溢猛推开已经失去理智的杨岁,双臂撑在门框上,呕了一声。
“滚出去吐啊。”
杨岁立马变脸,无情的推了杨溢一下。
杨溢干呕了好几下,最后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虚晃一枪。
“好恶毒的婆娘。”杨溢吞了吞唾沫,刚泛上来了一点,嘴里一股牛奶味。
杨岁懒得搭理杨溢,她心情好得无法言喻,心里头的小鹿简直都快撞昏过去了。
她背着手一蹦一跳到书桌前,撕了一张粉色的便签纸,娴熟的折了一只蝴蝶。
整个人靠着椅背,双腿打直,在转椅上转了一圈,手上拿着粉色的纸蝴蝶摆来摆去。
杨溢甚至觉得她现在都快变成那只蝴蝶了,恨不得马上飞到柏寒知身边去。
杨溢拿着手机走到了杨岁的面前,“姐,姐夫是不是拿僵尸号敷衍我,这里面怎么啥也没有啊,我那秃了顶的班主任至少还知道给朋友圈换个背景。”
杨岁瞥了一眼,正是柏寒知干净又朴素,朴素到可以用简陋来形容的朋友圈界面。
“我也是这个啊。”杨岁白他一眼,又郑重其事的提醒:“你别姐夫姐夫的,让他知道了丢脸的是我!”
杨溢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似的,失望的叹息,自言自语:“还以为加上微信就能看到姐夫的豪车盛宴呢。”
“你就不能加把劲儿,让我快点叫上姐夫吗!”杨溢愤愤拍桌。
杨岁:“......”
紧接着,杨溢被杨岁踹了出去。
杨岁又坐回椅子上,愣了一会儿,她从书架上拿出一封粉色的信封。
这就是当年那封没送出去的情书,一直被她藏在了书架的角落,不敢翻出来看,就连拿书时都小心翼翼。
时间太久,信封已经泛黄。
到现在,杨岁都不太有勇气拆开这封信来看当时自己写下的那满满一篇的,难以启齿的少女心事。
信封上写着一句话。
————你是遥不可及,也是终生遗憾。
—
吃完了晚饭。
杨岁回到房间,准备学习两个小时,然后就开始锻炼运动。运动不能断。
说好的学习,结果她写几个字就要看一下手机。
她吃饭那会儿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就是刚叠好的纸蝴蝶,文案是———【今天超开心】
发了之后,一直刷新刷新刷新,就想看看柏寒知给她点赞没有。
从吃饭到现在,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手机。
直到第n次刷新时,终于在动态栏里看到了柏寒知的头像。
杨岁心跳猛漏了一拍。
柏寒知给她点赞了。
杨岁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想找一个话题来跟他聊聊天,哪怕聊两句也行啊。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话题时,杨溢又突然间跑进她的房间来了。
“姐,我想用你电脑玩游戏。”
杨溢麻溜儿的窜过来,两眼亮晶晶的扒拉着杨岁。
杨岁眼都没抬:“做梦!”
“姐~姐~”
杨溢摇晃的杨岁的胳膊,正打算央求一番,这时候正巧注意到杨岁的手机,正停留在与柏寒知的聊天界面。
“你是不是想找姐夫聊天?”杨溢这个人精,瞬间看穿了杨岁的那点小心思,他为了能玩游戏,立马摸出自己的手机,“我帮你啊。”
杨岁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杨溢就非常迅猛的给柏寒知发了条消息过去。
杨岁一惊,生怕杨溢会乱说话,一把夺过他的手机。
溢心溢意:【柏哥,在干么子啊。】
杨岁:“.......”
其实这种聊天方式真的很普通寻常,简简单单一句话而已。为什么她就是发不出去呢,
很轻松的一件事,为什么她就是做不到呢。
柏寒知过了几分钟才回,简短三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打游戏】
杨溢一看“游戏”两个字,眼睛立马就锃亮:【什么游戏啊!】
又过了两三分钟,柏寒知发了张图片回来。
巨大的U型电脑显示屏上是英雄联盟的界面,炸裂的水晶上显示着大大的“胜利”两个字。
电竞桌上稍微有点乱,摆着几瓶能量饮料,键盘边还有一个外卖盒子,已经吃了一半。
“卧槽,撸啊撸。”
杨溢惊呼出声,厚着脸皮抱紧大腿,回复:【我也玩这个游戏,柏哥,能带我一起玩咩?】
还配了一个小猫舔爪子的可爱表情。
“......”杨岁眼角猛抽,“你能不能不去丢人,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不能不要拿出来秀。”
杨溢是不是忘了他还是个小学生,打个手游都能被人吐槽死,他还去端游丢人。而且还是跟柏寒知一起玩。
本以为柏寒知会婉拒,结果让杨岁大跌眼镜的是,柏寒知居然回了杨溢一句:【可以】
杨溢高兴得原地转圈圈,“你看吧,现在电脑要借我玩了吧!”
他兴冲冲坐到电脑前,开了电脑,登陆了英雄联盟,并且加上了柏寒知的游戏好友。
加上之后,他最先去看了眼柏寒知的主页。
“卧槽,超凡大师!”杨溢震惊到下巴都要掉了,“这么多皮肤,这么多连胜!认真的吗!”
不怕遇到人命币玩家,就怕对方又有钱又牛逼。
杨溢每天玩得兴起,结果连个段位都没有,只能打打匹配过过干瘾这样子。
他邀请了柏寒知打匹配,柏寒知一进房间,杨溢就开了麦,一上来就是一堆彩虹屁:“柏哥柏哥,你好牛啊,你是职业选手吗!”
一看杨溢和柏寒知连了麦,杨岁就悄无声息的走近了一点,站在杨溢的身后。
目不转睛的盯着游戏界面。
“不是。”
这时候,柏寒知的声音从电脑音响里传出来,音量开得有点大,带着点电流的滋滋声,他的声音越发低沉,苏苏的沙哑感,“玩得时间长。”
“那我也像你这样,是不是用不了多久也是超凡大师了!我就能出道了!”杨溢洋洋得意,自信得很。
“应该能。”
柏寒知似乎轻笑了声。
笑声低低淡淡,随着电波传入耳朵,杨岁像是触电一般,整个人轻颤了一下。
游戏开了。在选英雄。
杨溢问:“柏哥,你玩什么啊?”
柏寒知:“射手。”
杨溢嘻嘻一笑,自告奋勇:“那我给你辅助吧。”
柏寒知:“嗯。”
杨岁见杨溢那狗腿样儿,无语的摇摇头。要不说杨溢就是上赶着丢人呢。
正在心里暗自腹诽时,音响里又传出来柏寒知的声音,他状似不经意的随口一问:“你姐呢?”
杨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浑身一僵。
杨溢正在专心致志的挑英雄,心不在焉的说:“哦,我姐就在我旁边呢。”
说出的话也没过脑子,“柏哥,你都不知道,她今天回来之后简直疯了,抱着我亲,还说...唔...”
杨溢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杨岁就立马身手敏捷的捂住了他的嘴。
凶神恶煞般瞪着杨溢,颇有一种下一秒就要杀人灭口的架势。
杨溢被杨岁的气势拿捏住,秒认怂,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
即便杨岁已经及时阻止,才没让杨溢把最关键的那句话说出来。
可是柏寒知好像并没有太在意杨溢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只听到了前半句杨溢说的“抱着亲”。
他吊儿郎当的哼笑了声,玩味的戏谑道:“那你艳福不浅。”
杨岁的耳根莫名一热。
杨溢顺杆儿爬:“那当然了,羡慕了吧。”
这么暧昧又尴尬的问题,直接让杨岁社死,杨岁扬起拳头,往杨溢脑袋上一砸。
然而就在这时,柏寒知拖腔带调的说了句:“是挺让人羡慕的。”
裹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味不明,像是开玩笑一般,真真假假扑朔迷离。
明知道他完全是在配合杨溢的话,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并且也没有明确表示到底是谁羡慕,但这样没有主语的一句话,给人留足了浮想联翩的余地和空间。
杨岁听到他的回答后,耳根子那点热直接窜遍了全身。
明明他不在她面前,可她还是会羞臊的低下头,捂着发烫的脸,无力招架。
杨溢也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吃瓜眼神看向她,朝她挤眉弄眼。
然后还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游戏正式开始。
杨岁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认真到比上课还专心,就盯着小地图上柏寒知玩的英雄的身影。
杨溢是真的很菜,非常菜,极其菜。
玩的英雄,堂堂一个猛男大汉,被人塔下强杀。明明是来辅助柏寒知的,到头来还需要柏寒知来保护他。
柏寒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躲我后面
杨溢还真的非常听话,说躲就躲,又菜又怂。
然而即便他这么菜,下路还是在柏寒知的强攻下,拖着一个拖油瓶,成功打爆了对方的水晶,游戏取得胜利。
杨溢像是赢得世界冠军,拍桌子跳了起来,大声欢呼:“耶,我赢了!”
杨岁一个白眼险些翻上天,挖苦:“你也不看看是谁带的你,还你赢了。”
杨溢不满的哼一声:“你说我菜,至少我比你强,你连跟柏哥并肩作战的资格都没有,你是一点都不会!”
“......”
游戏结束,回到了组队的房间。
柏寒知的麦还开着,他听到了他们俩的斗嘴声,十分愉悦的笑了一声。
听到柏寒知的笑声,杨岁便反射性脸红心跳。
她干咳了一声,默默在心里记下一笔,想着柏寒知听着呢,她一定要淑女一点,不能炸毛。
“杨岁。”
柏寒知突然叫她。
杨岁呼吸一紧,“啊?”
“你什么时候上舞蹈课?”柏寒知的语气随意。
这个话题跳转得太突兀,让杨岁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周一。”
“哦。”
柏寒知像是没在意,话锋一转,又问杨溢:“还玩吗?”
杨溢点头如捣蒜:“玩玩玩玩!”
随后,又开始了新的一局。
柏寒知玩游戏的时候好像跟平常的他不太一样。
虽然她见过柏寒知暴躁又不耐的一面,但他平时其实非常平和,对待任何事都是淡然处之漫不经心的状态,有点佛系,有点散漫。
但是玩起游戏来,整个人像是变得鲜活了起来,话也变得很多。
杨岁很羡慕杨溢,能和柏寒知一起玩游戏。
此时此刻,她下定决心,她也要学会这个游戏。
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点,能和他有共同话题。
—
杨岁周一没能去上舞蹈课。
因为校庆文艺晚会快到了,每个系都在报名校庆节目,一个系规定了必须有三个节目。
化学系已经出了两个节目了,一个是古筝演奏,一个是歌唱表演。
还缺了个节目,正好化学系大二的学长是舞蹈社的社长,他准备了双人舞节目。大家都知道杨岁会跳舞,于是他就邀请杨岁一起。
实在是盛情难却,再加上又是学校的集体活动,就差这一个节目了,她要是再拒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下午下了课,杨岁没有去舞蹈工作室,她跟学长约好了一起去舞蹈社团的排练室练舞。
到了周二,下午正巧没课。她又跟学长约好了在教学楼碰面,一同前往排练室。
两人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探讨。
昨晚舞蹈社的成员都在,他们一起开了个小会,一番商量后,决定挑战前段时间网上很火的一首韩语歌《troublemaker》改编的舞蹈。
舞蹈动作稍微有些亲密暧昧,因为这首歌本身就是比较火辣性感的类型。
在舞蹈工作室,有时候跳双人舞也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杨岁已经习以为常了,正常的合作而已。
只是吧,要当众跳情侣舞,尤其是.....那天,说不准柏寒知也会看到,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很不自在,当时选歌时,他们大家伙都同意了,杨岁也不好意思否决。
但是改一下动作之类的应该合理吧。于是在路上就主动向学长提出,要稍微改一下动作。
“你想怎么改?说来听听?”
学长很尊重杨岁的意见。
杨岁抿唇,下意识抬起胳膊简单比划了一下舞蹈动作。
跟学长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学长若有所思的点头:“到排练室了咱们可以试试。”
杨岁笑了笑:“好。”
就在这时。
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辆黑色的山地车。
是柏寒知。
看到他之后,杨岁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变成了无法克制的紧张。
他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扣得有些低,下颔线条越发凌厉。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骑着车逐渐靠近,目不斜视。
杨岁下意识攥紧了手,在纠结着要不要主动打招呼。
可是现在有外人在,还是不要了吧,万一别人会误会他们的关系,万一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认识呢?
杨岁垂下头,也选择了视若无睹。扮演着陌路人。
然而就在即将擦肩而过时,山地车忽而一停,刹车有些急,声音略刺耳。
停在了她身旁,不到一米的距离。
他一只脚踩着踏板,一只腿落在地上,修长笔直。
柏寒知侧过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杨岁。”
杨岁一愣,停下脚步看向他:“啊?”
柏寒知的目光泛着寒意,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她身旁的男生,随后又看向她。
黑眸一凝,平静而冰冷,像是质问:“你昨晚怎么回事?没去上舞蹈课?”
杨岁有点懵,反应慢半拍:“啊.....对,我昨晚跟学长.....”
杨岁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柏寒知的唇线绷紧了几分,“昨晚我在公交站等了你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