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个小锤子在心口猛敲了一下,还过了电。许听夏仓促地撇开目光,在男人的轻笑声中努了努嘴。
“我掐指一算,你未来必定飞黄腾达,事业有成。”盛嘉泽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还学算命先生的手势,满脸认真地咋了咋舌,“糟糕。”
许听夏还真的小心脏抖了一下:“怎么了?”
盛嘉泽弯着唇,颊边的酒窝从未这么明显过:“我这卦象显示,你未来婚姻美满,家庭幸福,容易遭小人嫉妒。”
“……”许听夏忍不住“噗嗤”笑了。
小姨说的真没错啊。
这个人是真真的不着调。
不过,他好像是在哄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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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嘉泽带她去吃饭,在一家繁华区闹中取静的私房菜馆。
老板似乎和他认识,熟络得很,一进门,目光就在两人身上打转,一边领着人走一边对盛嘉泽挤眉弄眼。
最后被盛嘉泽剜了一眼:“当心你的眼珠子。”
才老实本分起来。
点的都是许听夏喜欢吃的菜,也有那道酥炸小鱼,盛嘉泽特别叮嘱服务员选个头最小的鱼,并且要炸得酥脆。
看着平日里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男人认真叮嘱每道菜的模样,许听夏心底暖烘烘的,目光凝在他深邃的眼波里。
待服务员出去,他视线也转过来,许听夏才无比仓促地躲开。
盛嘉泽没发现,也没在意,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许听夏只听见开头几句,后面他就出去说了。
许听夏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拍照。
这里景色很好,是二楼,窗户正对着后面的院落。这个季节虽然花不多,但草木葱茏,绿意盎然,依旧有着大自然的生机勃勃,小桥流水和假山也颇具雅韵。
盛嘉泽很会挑地方。
许听夏正在修片发朋友圈的时候,盛嘉泽打完电话回来了,点好的菜也被服务员一一端上来。
香味扑鼻,许听夏顿时感觉到肚子空空,急需美食的填补。
许听夏在他面前吃饭,比第一次放开了许多,眉眼间的表情也更丰富一些。
不难发现她偶尔两眼冒光,偶尔也会皱眉头。就像上次在他家,忍着吃了好几口自己不爱吃的韭菜。
许听夏刚刚和着米饭把不小心夹到碗里的蒜瓣吃进去,就看见男人从桌边的小柜子里拿了个空碗,用公筷往里面夹东西。
全都是她不爱吃的葱姜蒜。
那盘她动筷最少的芹菜也被他换到自己面前。
“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不吃就挑出来。”盛嘉泽一边替她挑着葱,一边语气淡淡地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必要迎合别人。”
许听夏看男人修长的手指拿着白玉筷子,精准地夹住每一粒绿油油的葱花,不自觉心口一烫。
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在传统的长辈看来,这样离经叛道的话。
好像这个世界对女孩的主流教育就是听话懂事,善解人意,而不是自己想要什么,能不能选择不要什么。
似乎是女孩的视线太过灼热,眸子里还泛着隐隐的水光,盛嘉泽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看她,不知为何有点心疼。
偶尔通过这双眼睛,他恍惚能看见另一个人。
“夏夏。”他嗓音里夹着微叹,“女孩子要学会适当挑剔,不然长大容易被骗,知道吗?”
从前他最担心的就是,盛予安太过乖巧懂事,单纯善良,从不相信这个世道险恶,以后长大了要怎么办?
可他没等到她长大的那一天,也再等不到了。
他只希望眼前这个女孩子,不要那么乖,那么容易受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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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嘉泽工作很忙,许听夏入学那天实在脱不开身,找了个朋友送她。
朋友叫吴柯,许听夏和他说第一句话时就想起来了,这颇具辨识度的嗓门,就是那天电话里叫盛嘉泽去酒吧的男人。
吴柯热情得很,但她礼节性地应了两句,就不想和他多说。
把她送到教室门口,吴柯拿出手机:“盛哥忙起来连个影子都见不着,你留我个电话吧,有急事直接联系我。”
“不用了,谢谢你送我过来。”许听夏冲他笑了笑,冷淡疏离,“我先进教室了。”
还没等吴柯反应过来,小姑娘旋身进了教室。
吴柯咋了咋舌,怎么都想不起自己今天是哪儿做得不好还是哪句话不对,得罪这位小姑奶奶了。
没错,盛嘉泽托付给他的原话就是,当你小姑奶奶伺候。
上次吴柯接收到这种指令,还是托他照顾盛予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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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夏找了个空位坐下,听周围的同学聊天才知道,中考分数都高得吓人。
很快有人转过来问她:“同学,你中考多少分啊?”
问话的女同学长得很漂亮,披着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头顶上箍着水钻发箍,银光闪闪的特别耀眼。
许听夏目光却暗了暗。
她没有参加中考。
大家都在复习考试的时候,她经历了长达两个多月的暗无天日。虽然如今已经过去了,但想起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口一颤,手指也抖了抖,强颜欢笑道:“我考得不是很好。”
“哦。”那位女同学脸色顿时垮下去,“花钱进来的啊?”
许听夏没放在心上:“算是吧。”
女同学很快便和其他人说话去了,不再搭理她。
同桌一直在写题,似乎刚算出答案,呼了一口气,撩开自然卷的刘海,然后才发现身旁坐了人。
许听夏看着她白皙可爱的娃娃脸,有点局促地抬手打了个招呼:“你好。”
“你好哇。”女孩笑时颊边挤出小小的梨涡,杏眼也发亮,“我叫初禾。”
“许听夏。”
这边自我介绍的话音刚落,方才问许听夏中考分数的女孩突然夸张地“啊”了一声:“你走路不长眼啊?踩到我脚了!”
戴圆眼镜的男生紧张地扶了扶镜框:“不好意思,我没看到。”
“你是瞎子吧,戴眼镜有什么用?”女孩啧了声,满脸鄙夷。
听见“瞎子”这两个字,许听夏恍惚觉得眼睛痛了一下。
“这是温叶梓,以前九中出了名的骄横跋扈,家里开矿的,特别有钱。”初禾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离她远点就对了。”
“嗯。”许听夏冲她笑了笑,“谢谢噢。”
“不客气。”初禾的一对梨涡像酿了蜜,“一会儿调座位我们还做同桌吧。”
许听夏:“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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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勤大队训练场边上,盛嘉泽穿一身迷彩作训服,接过男人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灌了一大口。
那人穿着深蓝色军装,肩膀上的横杠和星星十分耀眼。盛嘉泽淡淡地一瞥,被那人笑:“羡慕?”
盛嘉泽撇开目光,轻嗤了声:“滚。”
程俊也开了一瓶矿泉水。
“怎么突然来这儿了?不是想我了吧?”盛嘉泽漫不经心地问,目光投向不远处转动着螺旋桨在半空盘旋的直升飞机。
程俊打了个哈哈:“想你的可不是我。”
盛嘉泽目光微动,默默地合上矿泉水瓶盖。
“说实话,咱团长这两年没少念叨你。”程俊转过头,“真不打算回去了?”
“嗯。”日光耀眼,他微微眯了眯眸,“这儿挺好的。”
程俊扯唇:“你这算是自暴自弃还是跟团长赌气?”
“都不是。”盛嘉泽眸子里有光,“真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儿?”程俊用下巴尖指了指半空中的直升机,“比歼20好开?”
盛嘉泽云淡风轻地勾了勾唇:“是啊。”
程俊明白,断不会只是这样肤浅的原因,但他懒得说,他也就不刨根问底,这是战友间的默契。
他抬手在盛嘉泽身上猛拍了下,果然听见男人隐忍的闷哼。
程俊皱起眉:“什么时候受的伤?”
盛嘉泽知道瞒不过他。
多年战友,彼此脾性都摸得一清二楚,于是老实承认:“前天。”
程俊:“秘密行动?”
盛嘉泽想了一下,勾着酒窝朝他点点头:“嗯。”
“行,那我就不问了。”程俊又灌了一口矿泉水,喉结滚动着咽下去,塑料瓶被捏得咯吱作响。
他重拾之前被打断的话题:“其实我这次过来,是带了任务的。”
盛嘉泽眉一挑:“也是秘密行动?”
“那倒不是,秘密你就见不着我了。”程俊轻笑,“告诉你也无妨,本来团里批了我休假,结果老婆和闺蜜旅游去了,这不乌龙么。正好今年入学军训的指标分到咱们营,孙营长受了伤,我替他带几个新兵蛋子过来,给那帮小孩儿松松筋骨,也算是休假。”
盛嘉泽笑了一声,随口问:“哪个学校?”
程俊想了想,答:“市一中。”
男人平静的眸动了动,唇角勾着些许玩味,“行啊程营长,兵练不动了,就去学校欺负小孩儿,我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聪明呢。”
“怎么,替那帮小孩儿抱不平?当初训人最狠的是你吧?”程俊笑出声,捏住拳头怼了他一下,不阴不阳道,“我们盛阎罗这是被空勤大队改造得不错啊,下一步是不是该立地成佛了?”
盛嘉泽脑子里浮现着某个小姑娘薄得跟纸片儿似的身子,剜他一眼:“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