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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年,“安心”行动横空出世

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关键时刻,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于2020年3月10日专门赴湖北武汉考察疫情防控工作,并明确指出:要加强心理疏导和心理干预,尤其是要加强对患者及其家属、病亡者家属等的心理疏导工作……要加强舆论引导,强化正面宣传,及时回应社会关切,广泛普及疫情防控知识,纾解公众疑虑,营造强信心、暖人心、聚民心的舆论氛围。

2020年1月23日,武汉封城,这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春节的步伐已经铿锵可闻,但偌大的北京城,节日的气氛有些异样。

武汉封城这一消息发布的几秒钟前,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全国心理援助联盟”微信群里的心理专家、心理师、心理志愿者们还在互相问候、祝福,用最生动的语言、最精致的图片表达对新春佳节的热望和美好期许。但是,突然下达的武汉封城令顿然让微信群陷入短暂的沉寂,问候消失了,祝福消失了,欢声笑语消失了。很快,职业的敏感性催生了这样一些担心、忧虑和叩问:

“封城措施势在必行,很有必要,但民众的惶恐心理如何安抚?”

“刚收到来自武汉亲戚的消息,他们觉得末日到了。”

“城外的人进不来,城内的人出不去,很多家庭中的成员天各一方,民众的心理危机肯定难以避免。”

“我的许多朋友在武汉生活,他们一直处于焦虑、困惑之中。”

“我有个武汉籍的朋友在上海工作,他的母亲在武汉感染了新冠病毒,危在旦夕,我的这位朋友进不了武汉,现在快要急疯了。”

“我的一位在武汉的心理学界的朋友,她自己也快抑郁了。”

……

刘正奎、吴坎坎等人就在这个群里。吴坎坎至今记得,四川德阳心理援助骨干志愿者吴雷和德阳市总工会心灵导师团团长、德阳市泰田文化善行中心理事长杨婕在群里呼吁:“吴坎坎老师,干吧!”当年我在德阳了解灾后心理援助工作时,曾采访过杨婕。杨婕,一个有思路、有胆识、有执行力的川妹子。

刘正奎、吴坎坎的目光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心中波涛万顷,难以平静。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面向疫区开展心理援助,那么,他们面临的必将是一个太陌生、太新鲜、太棘手、太难以操作的课题,这还不包括面临的危险、困难、挑战和潜在的变数。

如果不做呢?这显然又是一个伪命题。

答案是唯一的:做。

如果做,理念、方法、措施、经费至为关键。吴坎坎对我说:“面对这种情况,我想起了一句话——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面对大家的热议和争论,身在安徽老家的刘正奎和身在北京的吴坎坎进行了线上紧急磋商,一面向上级有关部门提交报告和建议,一面由吴坎坎在群里对大家进行安抚式倡议,大致意思是:在非常时期,大家的积极发声充分体现了心理工作者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希望大家在做好自我防护的基础上,继续建言献策,随时做好面向武汉疫区开展心理援助的准备……

2020年1月24日是大年三十,也是武汉封城的第二天,刘正奎、吴坎坎等人通过电话、私信等方式争分夺秒地讨论面向疫区开展心理援助的方法和步骤,并草拟了《关于号召全国心理工作者紧急开展心理援助的倡议书》,迅速征求有关领导、专家同仁的建议和意见。

汇报,请示,联络……沟通,协商,动员……

再动员,再沟通……再沟通,再动员……

“大年三十,我的手机简直要打爆了。”刘正奎对我说。

当时,北京林业大学副教授、中国心理学会EAP工作委员会委员李明和妻子正在澳门旅游度假。但是,央视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并没有调动起李明的激情。武汉封城的消息和朋友圈中有关新冠疫情的大量信息,让李明再也坐不住了。他当即对妻子说:“大疫当前,人心惶惶。这年,咱别过了。干!”

妻子当场表示同意。这时,已经是凌晨1时24分。

李明立即以他亲自主持的“寰宇养正”为平台,携养正心理服务中心成员向社会发出召唤。他当时的想法是:火速筹办“武汉疫区在线心理援助团”,为疫区提供公益在线心理服务,并邀请、吸纳有志于心理援助的专家同仁加盟,届时成立督导团,为大家提供公益督导和培训支持。

大年初一早晨,李明分别给刘正奎、祝卓宏、史占彪和中央财经大学教授兼国际EAP协会中国分会主席赵然打了电话,与他们沟通了自己的想法,并迅速建立了6个工作群,在线集结心理专家、心理志愿者近3000人。审核通过的300名咨询师被分成了15支队伍,每支队伍由20名咨询师轮岗。审核通过的160名接待员被分成了8支队伍,每支队伍由20名接待员轮岗。截至当天下午5时,《疫区在线心理援助团接待人员工作规范》《疫区在线心理援助咨询师工作手册》《疫区在线心理援助案例追踪记录表》等指导性文件和实用型表册相继编写完毕并出台。紧接着,李明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组织各专业组对全体待岗咨询师和接待员进行了工作伦理、流程和规范方面的紧急培训。

李明用了仅仅32个小时,就完成了“武汉疫区在线心理援助团”志愿者召集、队伍组建、伦理文件出台、紧急培训等各项工作。大年初二上午9时,“武汉疫区在线心理援助团”正式面向疫区医护人员和群众开放求助平台。

“这就是‘李明时速’。”刘正奎对我说。

来自西安的“养正”志愿者林泉听了李明的视频讲座后,感慨地说:“我是一名公务员,也是一个孩子在美国读大学的妈妈。加入养正团队,既让我有了收获,也有了改变,我希望在服务社会中成长。”

同样是在大年初一,67岁的清华大学教授、中国心理学会心理危机干预工作委员会副主任樊富珉也坐不住了。那天,北京幸福公益基金会理事长倪子君给她打来电话:“疫情暴发,我们能否发挥清华大学在心理应用方面的专长,做点公益的事情,满足社会的重大需求?”

当时的樊富珉刚刚和刘正奎等人线上讨论过这个话题,她和倪子君一拍即合,迅速联合发起心理援助公益热线项目,成立12人专家指导委员会。樊富珉担任项目执行主任。清华大学社会科学院院长、心理学系主任彭凯平和心理学系副主任孙沛分别担任项目主任和秘书长。当天,“抗击疫情,心理援助”公益项目迅速启动。

樊富珉主持的心理援助公益热线项目上马不到一周,报名者就达3000人,来自清华、北大、北师大等高校的心理学界大咖纷纷上阵授课,内容包括危机干预理论与技术、心理援助伦理、应对疫情社会心态、心理与免疫等。课程不仅面向志愿者,还向社会公众免费开放。

大年初一下午5时,吴坎坎按照刘正奎的安排,电话连线湖北大学教授、湖北省心理咨询师协会副会长邓晓红,详细了解武汉地区民众的心理状况,并按照刘正奎的指令,把修改、完善后的倡议书发布到“全国心理援助联盟”工作群。随后,刘正奎把开展心理援助的初衷、想法与中国心理学会时任理事长韩布新等负责人、心理危机干预工作委员会的各位专家做了沟通。

这一天,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会议上强调“只要坚定信心、同舟共济、科学防治、精准施策,我们就一定能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

让刘正奎他们感到欣慰的是,他们给有关部门提供的紧急建议,大部分得到了认可和采纳。1月26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印发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紧急心理危机干预指导原则》,提出要加强心理疏导,需要实施分类干预。不同群体会产生不同的心理应激反应,结合不同群体的特点,为受影响人群提供心理健康服务,为有需要的人群提供心理干预,同时要积极预防、减缓和尽量控制疫情造成的负面社会心理影响,这是当前特别紧迫的一项任务。同一天,国家精神卫生项目办汇总公布了以各省公立精神卫生医疗机构和精防机构为主开通的300余条免费心理援助热线,旨在为大众提供更多的心理支持、疏导和干预服务。热线开通不到6天,就接听电话近万次。

当天,也就是大年初二,刘正奎匆匆告别老家的亲人,提前从安徽返京,并与史占彪、吴坎坎等人商议具体措施。为了解决经费问题,按照刘正奎的安排,吴坎坎火速与支付宝公司取得联系。支付宝公益基金会负责人当即表示:“国难当头,人命关天,心理援助是重中之重,你们赶紧干起来,我们提供资金。”下午,吴坎坎接受了澎湃网的采访。

吴坎坎是我接触最多的心理工作者之一,汶川地震以来,几乎全国所有的心理援助现场都有他匆匆的身影。中科院心理所的多位心理专家对我夸吴坎坎:“坎坎脑子好,只知道闷头干活儿,手脚麻利,所有心理援助活动都离不开他。”他被灾区的心理咨询师戏称为“业务经理”。之所以谓其“经理”,是因为作为心理援助团队的得力助手之一,心理援助团队的几乎所有重要决策、部署、安排、布点、进度和特点,他都烂熟于心。无论我去哪个灾区,当地的心理咨询师和志愿者总会告诉我:“吴坎坎来过。”或者会说:“吴坎坎来过多次了。”

澎湃网采访吴坎坎的消息一经发布,社会各界一片哗然。

更多的是疑问:心理援助是可以搞,但是,操作性如何?

“不必担心外界的疑虑,我们既然要干,就必须一竿子插到底。”刘正奎给他的团队打气,“开弓没有回头箭啊!至于如何开弓,如何射箭,全靠大家的智慧了。”

刘正奎对我说:“作为心理工作者,我们必须要尊重民众的呼声,自觉走出书斋和实验室,想大众之所想,把心理学技术发挥、运用到该用的地方去。”他同时认为,12年来,经过汶川地震、玉树地震、舟曲泥石流、天津港大爆炸、昆明火车站暴恐事件、西昌森林大火等灾后心理援助的严酷洗礼和考验,心理危机干预、心理援助足以成为继生命救援、物质援助之后的第三大救援体系。在人心惶惶的疫区开展心理援助,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大年初三的深夜,万家团聚的北京城灯火连绵,但刘正奎、吴坎坎和另一名助手罗钰加仍然坚守在办公室,紧锣密鼓地起草各类实施方案和有关文件。正当芳华的罗钰加是来自千里之外西南科技大学心理学专业的实习生,是心理专家辛勇教授的高足。那天其实是她的生日,为了配合刘正奎、吴坎坎的工作,她没有告诉他们,而是和大家一起吃方便面、啃榨菜。后来她才告诉吴坎坎:“这是我第一次吃方便面过生日,不过很有意义。”

1月28日,也就是大年初四,这一天注定将被载入中国心理援助的史册。由中国心理学会主导主办,挂靠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并由中国心理学会心理危机干预工作委员会、中科院心理所“全国心理援助联盟”等单位协力承办的抗击新冠疫情“安心”行动在北京正式启动,并面向全国招募心理援助志愿者。

——安心,就是让颠簸的心安顿下来,彻底消除“心震”,目的只有一个:让广大民众的心理世界恢复正常状态。

同日,“安心”行动团队研发的心理战“疫”小程序也正式上线。

这一天,是武汉封城的第五天。 o9/M+H3DSKabfP8rRm3k2vpbkB97uAcZeTKpsCAY9bpRfVewbzuBYFuLeD7Lrk5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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