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建筑门窗
经过康熙、雍正近百年的振兴,江南社会和经济进入新的繁荣时期。经济的繁荣激发了文化艺术领域中的创新精神,瓷器工艺的风格从康熙时期的古朴厚重转变成雍正时期的精巧雅美,家具制作的理念也由以古为雅、推崇朴实逐渐演变成追求绚丽华美。古代工匠多以家门为脉络世代传承,其工艺手法和技巧不轻易改变,对于时尚没有太多的敏感,但经过清初近百年的演变,门窗格子和其他工艺门类一样,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也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风格逐渐发生变化,开始进入了清式风格时期。
乾隆开始,江南建筑已无明代和康熙时代的气势,精巧雅美之风开始盛行。盛清之物,一床一桌一几都以雅为美,一箱一桶一盘都精工细作。门窗格子的制作更是小木作工匠显示技艺能力的领域,为一角一线穷工不舍,着意追求精致而不惜工本。这一时期,人们的艺术鉴赏水平普遍高于明末和清末,技艺普通的工匠很难谋生,激烈的竞争迫使工匠们不断提高技艺。因为门窗格子在建筑中的点睛作用,匠人多倾力设计,用心施艺。在乾隆时期的半个多世纪中,清式门窗格子形成了独特的风格特征。明式门窗格子的风格渐渐淡出,很少能发现江南地区明式门窗的式样在嘉道或同光时代被仿制,清式门窗格子的时代特征已经呈现。
清代门窗格子
冰裂纹窗
一根藤堂门
在理念上,清式门窗格子一改明式门窗格子所推崇的古雅朴素的审美观念,开创了清秀隽永的新风尚;在构图上,摒弃了规整统一的图案化处理,打破了明式门窗对称的构图和形式,也放弃了明式门窗格子着色涂彩的装饰,强调灵活变化和充满动感的艺术效果;在装饰手法上,更注重木材纹理的天然效果,同时运用往木格子中嵌入木雕结子的方式,使用人物、花鸟等图案,改变了以往门窗格子含蓄写意的审美意趣,门窗格子开始有了直接表达历史故事、民间传说和喜庆吉祥寓意的主题。
万字窗
清式门窗格子的图案结构更复杂,装饰内容更丰富。
经典的清式门窗格子装饰,清净中见秀丽,灵妙中见雅美。如中堂常见的由一条迂回复转的榫卯线条构成的“一根藤”堂门格,流畅的榫卯结合的线条由内角和外角俱圆的转角形成,飞走迂回,或畅展或跳跃,或钩回或结聚,构成一幅线条流动的图画,弯曲自如,引人入胜。有诗云,长条钩转复短藤,飞行交合走从容。一线迂回无头绪,放逸清雅胜梦境。
粗壮而大雅的大栲格子,线条粗犷,榫卯痕迹明显,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而那些镶嵌在大栲格中的精巧细致的木雕结子,则与粗犷的格子线条形成强烈反差,从而使大栲格子窗显得更大气,在大气中又显示出精美细腻。
明式门窗
外方内圆的和合窗,是一种由两片推窗左右相开相合而成的窗格,这种格子窗象征天圆地方、刚柔相济、阴阳相合,直接体现男女和谐、幸福美满的寓意。
和一根藤阴柔的弧线条截然不同,冰梅格子窗,所展示的是最阳刚的直线条。在冰裂纹中嵌以梅花小结子,寓梅落冰雪不染尘污之意,体现了传统士大夫对高洁品质的追求。
龟背纹格子窗,是清式门窗格子中做工最难的,六榫攒合的结构由六个榫头和卯眼结合而成,每个榫卯只有一根小木条六分之一的尺寸,一旦损坏,修复也异常艰难,是榫卯格子中最复杂的结构。
清式门窗格子有一种在窗的上下左右固定窗格子,中间另设二扇或推启或摇转的窗中窗。窗中窗常见于闺房或内房南窗上。试想年轻的江南女子立于窗中窗前,纤纤的双手轻轻推开,露出姣好的容颜,是一种怎样的美好,而窗内闺阁的隐私生活也足够让你想象。
明式门窗
还有清式小姐床和婚床上的一种床窗格子,用朱砂涂色,黄金点染,以绚丽的朱金色彩,衬托出一种喜庆、祥和、欢乐的气氛,也展示了清代富贵人家精致的生活。
嘉庆、道光年间,清式门窗格子依然保持乾隆遗风,清秀雅美,追求精致,不惜工本。
清中期以后,随着建筑式样的创新,建筑风格呈现多样性,江南门窗格子也不断追求品种创新。从堂门、屏门上可见二扇、四扇和六扇一套的不同排列,窗的形式上可见暖窗和推窗同时使用,暖窗厚重,用摇杆开关,夜间关闭白天开启;推窗糊纸白天可以采光,又能美化建筑。
清代晚期,门窗格子整板透雕的形式开始普遍出现。整板透雕的门窗格子在选料上有特殊的要求,由于木材有纹理,直纹的较结实,横纹的易碎易断,一般选用楠木和樟木,这二种木料易于透雕而不易横断。整板透雕的门窗格子无法做到像榫卯结构的门窗格子那样疏朗空灵,但可以在格子中雕刻许多门窗雕芯和嵌结。镶嵌在格子中的装饰俗称为“结子”。结子用木头雕刻成人物、花鸟虫鱼,是通过雕刀在木板上雕刻出来的艺术之作。出自民间工匠之手的这些精美的雕刻品,是绘画和雕刻的完美结合。工匠以刀代笔,既能勾勒出人物神韵,又能表现山水景物的诗情画意,那些行云流水般的刀法功力让今人叹为观止。门窗雕芯和嵌结采用喜庆吉祥的人物或象征美好寓意的鸟兽和花草,丰富了门窗格子的题材,使门窗格子的精雅华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清代建筑中的门窗
清代晚期,人们开始把目光转移到门窗华美的装饰上,繁雕缛饰。“尝有穷工极巧以求尽善,乃不逾时而失头堕趾,反类画虎未成者”(《闲情偶寄》),李渔所担心的门窗格子装饰风格上的问题在时尚的推动下发生了。但是李渔也没有想到,清式门窗格子并非是“失头堕趾”,而也呈现了另一种时代风格,不同形式的精雅都可以达到艺术的高峰。当然,李渔生活在以简约为美的时代,但一百多年后的清代晚期的新的审美却是另一种风格。从历史发展观来看人类的文明形式,很难说明简约和华丽的是是非非,只要能把一种艺术形式表现到极致,便是精彩。
鸦片战争以后,江南地区虽然在经济上依然一枝独秀,但审美情趣已今非昔比。无论是门窗格子的构图还是制作手法,大多存其形而无其神,门窗格子已少见优秀的创新品种,就连仿制前人之作也错误百出,有偷工减料的原因,更因为不知其美而失误。
游鱼横风窗
值得一提的是,1842年五口通商之后,地处江南的上海和宁波城里,出现了欧洲的门窗格子的图案,以传统的榫卯结构技法制作,背后用欧洲进口的手工平压的彩色玻璃,色彩斑斓,成为当时时尚的建筑形式和门窗格子风格。
从存世的门窗看,典型的清式门窗应是从乾隆时期开始形成,在嘉道近百年间发展、完善并在以后的岁月中迅速衰落。
明清二式的建筑门窗格子,在风格特征和图案结构上有明显的不同,鉴赏古代门窗格子时还要强调在质地上古旧程度的不同:明式门窗格子最迟的也经历了二百多年的岁月,无法避免空气的侵蚀而变成深木色,质地松,甚至色彩剥落,古味扑鼻而来。清式门窗格子成品后经历时间相对短,木质明显坚实,二者有一定的年代差别,木材纤维因时间长短而发生的变化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