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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首日,导演还是像往常一样迟到了,但似乎没人对他的迟到表示不满。剧组成员正各自随意地坐在布景的里面、外面或是上面聊工作,聊最近看的电影,聊别人的八卦。看到与大柳导演共事时间比我还长的首席副导演和第二副导演的样子,就知道今天或许可以取消拍摄了。不用工作我倒是开心,但对于我们这种没钱的剧组来说真是好事吗?导演他究竟知不知道延迟一天要花多少钱?就算片场的租金是按整部影片计算,多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摄影器材的租金和人工费可没法这么算。

片场位于横滨附近的私铁沿线,自不必说是属于大型影视公司的,里面有十二个巨大的仓库状的影棚,除了我们目前使用的这间,只有一间有人在用。近年来无论哪个片场接拍电影的数量都显著减少。我们租了离正门最远、最靠里的影棚,正把租来的设备搬进来,准备开始拍摄。

“喂,老三,给大家泡杯咖啡吧。”

首席副导演久本开口,我只能沉默着站起身。一共就三位副导演,所以一切杂务都压到三人中级别最低的人,也就是我身上。

影棚一角备有热水壶,我刚走到那里,场记永末美奈子就从塑料袋里掏出纸杯,帮忙摆放好。她是个长发、有点吊眼梢的高个子女生。

“啊,没事,我来。”

我慌忙要从她手里拿过装纸杯的塑料袋,但她笑着没给我。

“没关系啦。拍摄取消的话,我也没事做啊。”

永末美奈子——准确年龄不详,但貌似今年刚大学毕业,推测是二十二岁,比我小两岁左右。两年前我来时她就已经在这里打工了,这次导演亲自提拔她担任场记。场记这个工作,听上去好像没那么重要,但其实必须要掌握一切拍摄相关的进度,说是导演的左右手也不为过。通常这种工作不会交给她这样一个年轻姑娘来负责,但无论导演还是其他员工似乎都对此毫不担心。

或许是因为比我更熟悉片场,她身上莫名带着一种成熟,着实让我有些自惭形秽。蓝色牛仔裤搭配运动卫衣——印有“F.M.W”的大LOGO——即便穿着打扮跟我一样,那种成熟感也丝毫不受影响。一米六五的身高,跟我相差无几,也是让我自惭形秽的原因之一。综上,我之前都没什么机会跟她说话。

“跟着导演那样的人干活,很辛苦吧。”

美奈子话说得极其自然,我不禁点头。

“啊,没错……不不,也没有啦。”

我慌忙否认,扭头看向身后。还好还好。导演还没来。

“你为什么要进这种小制片公司呢?”她将咖啡倒进纸杯,又问道。

这个FMW——Film Makers Workshop——的确是个小公司。这是大柳导演和一直追随他的几名老员工创立的独立制片公司。薪水低不说,什么时候就会倒闭也说不定。

“我想向导演学习。因为放眼全日本也找不出几个能拍好娱乐悬疑影片的导演……那永末你呢,又为什么?”

我这么反问,其实就是想稍微掩饰一下自己的害羞。

“我?我其实……就是打打工啦。”

永末美奈子好像有些欲言又止。她耸耸肩,就把咖啡端去分给其他人。我把视线从她紧绷的牛仔裤上移开,朝演员们那边走去。

布景和外墙之间的昏暗空间里摆放了几把折叠椅,他们在那里相聊甚欢。

“现如今还拍什么推理电影,那导演到底在想什么啊?”

说话的是莲见光太郎,他应该算是本次拍摄的核心演员(说应该,是因为除了导演谁都没拿到结尾部分的剧本)。说是演员,其实就是舞台表演,演电影似乎还是头一次,我之前都不知道他的长相。浓重有力的眉毛搭配深邃的脸孔,确实可以称得上美男子,但他有些矮,身材也不好。跟我差不多高,应该不到一米七吧。他这种类型的演员是否能胜任主角,还挺难判断——虽然我也没什么判断力。

“哎呀,这种电影最近很少见,不是也不错吗?我之前很喜欢啊……金田一耕助。”

这位是清原美玲。好像演过一些电视剧,但我都没看过。可我在电视广告上见过她。是洗衣液广告,她扮演的是一位因去污酶强劲的洁净力而吃惊的主妇。但看起来她并没有多吃惊,也并不像主妇,我觉得她演酒馆的美女老板娘更合适。算是个没什么生活气息的人。

“来杯咖啡吧。”

刚走近这边,所有人就都举起了手,我将咖啡逐杯递到每个人手里。有六个人。坐在莲见和美玲后面的是资深配角细川拓也、一个名叫西田贵弘的新人、给人感觉像是严肃老处女(其实已经结婚)的森美树,还有最老的——不,最年长的薮内善造。这六人,几乎就是出演密室剧《侦探电影》的全部阵容了。

“噢,谢谢……傻不傻啊!”细川说。

一瞬间我以为他在说我,但貌似说的是美玲。咖啡还剩一杯,我决定自己喝,顺便听听他们在聊什么。我靠着墙——当然不是背景墙,而是外墙,吸溜着这杯除了热乎之外毫无其他可取之处的FMW特调咖啡。

“不是有那种两小时电视剧场吗,每周都能观看推理或悬疑剧是吧?这种片子就算免费都没人会到电影院去看,怎么还会花高价看啊。”

“说得也是……”美玲赞同道,陷入了沉默。

我畏畏缩缩地插了句嘴:“大柳导演他……”

众人一齐扭头看向我这边。

“啊,我是第三副导演立原——莲见先生您说得很对,可大柳导演说,他要让悬疑重新回归到电影中……他说,哪能这么一直只靠电视啊。”

没有人说任何话。要是我不多这个嘴就好了。就在我觉得无地自容想离开这个尴尬之地时——

“这么说来,克里斯蒂 的电影也一度拍过好多部呢。”

坐在莲见身后的细川拓也咕哝了一句。他体形圆润,跟名字可不太相符。他这次饰演医生。虽然年纪跟莲见一样也是三十出头,但化完妆,扮成五十来岁的样子也很容易。我觉得他非常适合这个角色。派头也有,更重要的是他看上去有智慧。

“‘尼罗河’很有意思啊。但其他嘛……”莲见说。

“不不,新近拍得最好的应该是‘东快’吧?‘尼罗河’竟然让彼得·乌斯蒂诺夫饰演波洛,简直令人难以忍受。说到底还得是阿尔伯特·芬尼好啊,原作中的形象就是给他量身定制的嘛。”细川用毋庸置疑的口吻断言道。

“说起来,英格丽·褒曼也出演了呢……”美玲说。

“褒曼还靠这部电影拿到了奥斯卡金像奖呢。最佳女配角。”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一聊到电影,我就会忍不住连一些无聊的事都讲出来。这习惯可不好。

细川赞赏般地看了我一眼,但我不知道他是赞赏褒曼获得奥斯卡奖,还是赞赏我能记住这件事。

“是吗……可这种纯粹解谜的电影还是更适合全明星阵容吧。‘东快’就是个好例子。所有乘客都是嫌疑人,但每个都是家喻户晓的明星,无论谁是真凶都不奇怪。结局……不是那个吗?知不知道结局都很享受的。但本格推理本来就不适合拍成电影,这是常识。连希区柯克都是这么说的。”

细川讥讽般地歪着嘴说道,叼一根烟点上了火。

我也认为他说得没错。一部没有动作场面的纯粹解谜的影片,若是全明星阵容还好,用这群不知名的家伙(抱歉对他们失礼了)还真就撑不起来。虽然导演说过什么“全明星阵容和全不知名阵容差不多”,可是……

莲见边点头边插嘴道:“可以说本格推理本身就已经落后于时代了,还要设定一个古典场景来拍成电影,他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莲见或许是不了解大柳导演,竟然一脸淡定地说出这么可怕的话。

“可导演肯定是有什么企图吧。没告诉任何人谁是真正的凶手就开拍,这也太不寻常了。”

这些演员中最年轻的西田——他还是高一的学生——从后面探身,加入了聊天。他最近刚开始去艺人培训班,是“备受期待的新人”。那张中性化的扁平面孔,我是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的,但或许挺招年轻女孩子喜欢——如果美少年风还流行的话。

“不是不寻常,是明显异常。你们工作人员不会全都知道吧?”

细川这么说,敏锐的目光刺向我。其他人也一齐看我。那目光就像在看凶手。

我慌忙摆手。

“怎么可能!至少我个人,除了给我的剧本,其他一概不知啊。”

“哦……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导演到底在想什么啊。他是不是想到了前所未有的全新的诡计——”

“怎么可能?推理界哪还有什么新诡计啊。就算有什么变化,也是换汤不换药。”

貌似莲见就是诡计枯竭论者之一。

“也不是吧。若是叙诡之类,我觉得还有创新的可能。”

细川把我想说的话抢先说了。

“叙……叙诡?是什么啊?”

对于美玲的疑问,细川满脸开心地予以说明。

“一般来说,叙诡的定义就是作者给读者设置的诡计,不同于作品中凶手设置的诡计,单纯是为了欺骗读者……你想想看,在小说里,登场人物的样貌和场景都看不到吧?就是利用这点反其道而行之,对读者隐瞒重点。”

“不是很懂……”

“嗯……举个例子。主人公是一位美国警察,他去调查、解决某个案件。到作品的最后,作者才挑明这位警察是个黑人,但这又和书里的案件没有直接关系……老实说真的让我吃了一惊,或许对美国人来说更震撼。”

美玲先是一脸佩服地点了点头,才说道:“哎……可是,这种作品没法拍成电影。”

“是啊。叙诡基本上只能用在小说里。”细川说。

美玲暧昧地点头。

貌似没有任何人反对,我开了口。

“我觉得不对。”

“你说哪里不对?”细川很感兴趣地抬头看向我。

我舔了舔嘴唇继续说:“当然,有的叙诡只有小说里才能用,但有的叙诡可以用画面表现,甚至还有些诡计只能用画面来呈现。”

“比如?”

“比如……《疯狂的麦克斯2》。”

我满怀自信地回答,但似乎没有一个人懂。

细川皱着眉问我:“你说什么?《疯狂的麦克斯》?别开玩笑了。那个哪里——”

“不是《疯狂的麦克斯》,是《疯狂的麦克斯2》。大家都没看过吗?”

“好像看过。第三部我也看了。虽然有点后悔——第二部就是那一部吧,在类似于荒漠基地的地方,有一群暴走族来袭击他的那部?”

我重重点头。

“就是那部。那部电影是嵌套式结构的。还记得吗?有个人在讲述主人公麦克斯的故事,他所讲的内容就是那部电影。情节继续推进,也没人知道影片最初的讲述人是谁,这期间观众就会忘记这个设定——至少我是忘掉了。然后到了结尾,影片才揭示出讲述这段故事的那个人是谁。这就是那部影片的拍摄手法。”

细川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一副在拼命思考的表情。

“嗯嗯嗯……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个感觉。可这算不上是叙诡吧?”

“我觉得一样啊。众所周知,电影不像小说那样有清晰的视角。电影语法中有没有暂且不提,但严格来讲电影是没有视角的,除了《湖上艳尸》那种奇怪的电影。普通观众在看电影时,根本不会留意每个场景都是谁的视角。《疯狂的麦克斯2》正是利用了这点。”

“可是……那部电影中也有那个讲述者不在的场景,不是吗?”

一语中的。

“嗯……那个或许对观众不太公平……可故事里混杂一些传闻也并不奇怪啊。”

说完,我又想到了一部电影。

“还有《圣洛伦佐之夜》,是塔维亚尼兄弟导演的电影。”

美玲的眼睛一亮。

“啊,是《早安巴比伦》的导演?我特别喜欢那一部!”

“是的。这部影片的结构是由一位经历过意大利内战时期的少女,在长大成人后,躺在床上讲述当时发生的事。影片开头的画面是这样的,镜头从敞开的卧室窗子和星空向后拉远,可以看到一位躺在窗边的女子在和某人说话。这种情况下,讲述者是谁就很清楚了。”

细川的目光锐利起来。

“讲述者很清楚,那就是说,影片隐瞒了倾听者的身份,是吗?”

这个人跟外表看上去一样,相当敏锐。

“正是如此。她讲述完——也就是影片的最后,画面回到最初的场景,镜头继续拉远,观众才第一次看到倾听者……这部影片发售了录像带,希望大家能看一下。有些粗心的影片介绍会剧透,还是不看为好。若是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观看,绝对会很感动……不过就算知道剧情,也会觉得是部好电影。”

这话或许有点夸大了,我想。看电影是否感动因人而异,况且若是期望值太高,反倒会感觉名不副实。

“知道了。我绝对会看的。”

美玲言之凿凿,满脸开心。我对美玲的评价因此一秒飙升。

“要是还有其他类似的电影,也告诉我。”

女演员般的美女——她也姑且真算是女演员——都这么说了,我本来也不是那种谨言慎行的人,理所当然会逐渐得意忘形起来。

“我想想啊……比利·怀尔德的《丽人劫》您看过吗?说起怀尔德,他拍的《控方证人》和《日落大道》比较有名,但这部影片也很好看。原作者名叫托马斯·特莱昂,但我觉得影片比原作要好太多。原作是一部叫作 Fedora 的中篇小说,电影英文片名也叫这个,但后来取了个莫名其妙的日文片名 ,让很多人以为这就是部爱情片,从而错过了。”

“等、等一下。你一下说这么多我记不住啊。有没有纸笔什么的记录一下。”

美玲四下张望,但自然没人随身带这些。突然身后伸出一支拿着便笺纸和铅笔的手,吓了我一跳。

“请用这个吧。”

是美奈子。不知她是何时开始站在我身后听我们说话的。她冲我莞尔一笑,难不成这有什么深意?她把纸笔递给美玲,就在我身旁跟我一样倚墙而立。

“啊,谢谢……刚说的是什么来着?”美玲拿好铅笔,问我。

我收回视线,回想刚才说到哪里了。

“《丽人劫》,是比利·怀尔德拍的。虽然不能称之为叙诡,但片头是以一位自杀身亡、名叫Fedora的知名女星的盛大葬礼开始的,然后是倒叙,为观众展现她自杀前的生平……这部影片之所以能把观众骗得团团转,正是因为把葬礼放到了影片的开头。嗯,说太多恐怕就剧透了……说起怀尔德,还有一部电影叫《爱玛姑娘》,虽然是喜剧片,但也可以当作推理片来看,很有趣。”

莲见突然仰天大叫:“啊啊!杰克·莱蒙!雪莉·麦克雷恩!”

“确实是一部很有意思的影片,不过哪有诡计啊?”细川问道,硬是将视线从放声大叫的莲见身上移开。

“嗯,是没什么。但我喜欢最后的结局,有些像约翰·迪克森·卡尔的《燃烧的法庭》。还有一部不知算不算叙诡……叫《谍海军魂》,是推理小说《杀局》 [1] 第二次被改编成电影。这部影片使用了相当卑劣的拍摄手法,让人吃惊。它也和《丽人劫》一样,开场是主演凯文·科斯特纳正在一处类似审讯室的地点受到咄咄逼人的问讯,之后是倒叙。总之就是部悬疑片,主人公似乎就要被冤枉成杀人凶手了……”

“说到底,也是老套的剧情吧,主人公其实就是真凶那种?”细川一脸无聊地嗤之以鼻。

对他的说法,我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嗯,怎么说呢……对了,还有一部电影叫《葬尸》,也不是叙诡之类的手法,单纯是一部结局不太公平的影片。”

美玲的眼睛比刚才还亮。没想到她似乎很喜欢恐怖片。

“是不是有僵尸的那部片子,某个岛上全都是僵尸那部?”

我歪头想了想。

“您说的大概是卢西奥·弗尔兹的《僵尸》,确实片名相似 啊。《葬尸》里全都是僵尸的地方在一个乡下小镇,主角是个警长。”

“哎?不是被带倒刺的木头刺中眼球的那部吗?看上去可真疼啊,那个镜头。”

美玲这么说着,似乎被刺中眼睛的是她自己,但她看上去却开心得不得了。

“那个是《僵尸》……但《葬尸》中也有刺眼球的镜头,用的是针头。”

听我这么说,美玲一脸欢喜地记了下来。看来她挺喜欢刺眼球的影片。

“不管内容如何,这个片名可真够呛。《葬尸》?这种电影,倒找我钱我都不想看啊。”细川似乎不吐不快。

他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无论是《葬尸》还是《僵尸》,都是国人擅自取的毫无意义、只为烘托氛围的片名,责任不在制片方。毫无技术含量地直接把英文片名搬过来的做法虽然也很过分,但这种乱取片名的做法更过分——不过影片的内容确实也一般,这样或许正好般配。

“我想起一部更变态的影片。片名是《圣山》,导演是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这个导演之前拍过《鼹鼠》,里面有好多畸形人。”

“有趣吗?”

美玲问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喜欢猎奇的人或许觉得有意思。这个人不仅是导演,还一个人兼任编剧、配乐,还有主演。导演亲自担任主演,这是个亮点。剧情是包括主角在内的一群怪人前往圣山,但到了影片结尾,主角兼导演说了句‘这是部电影’,然后就剧终了。”

细川的表情像是小鬼被超度了一般,他呻吟道:“怎么可能……真的啊?”

看我点头,莲见开口道:“这不就是噱头吗?如果这种也算,那我也知道一部。我记得是梅尔·布鲁克斯的电影。镜头从窗外拍摄房子里的人,然后镜头慢慢靠近,人物也逐渐拉近……突然,哐当!”

莲见像冈本太郎那样张开双臂,大声说道。美玲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是摄影机靠得太近,把窗玻璃撞碎了。片中人物吓了一跳,一齐看向摄影机的方向。这之后的剧情是,镜头又表达歉意般地逐渐拉远。那才真是可笑啊。”

他独自痴痴窃笑,可其他人脸上浮现的都是困惑的笑容,貌似完全没理解笑点。想用语言去传达梅尔·布鲁克斯的有趣之处或许是徒劳。

我说道:“您说的是《恐高症》吧。那部影片还有其他搞笑的设计呢,电影的背景音效把剧中人吓到之类的——我觉得不管是诡计还是噱头,目的都一样,就是想出人意料,所以手法自然也会相似。作者亲自出演作品的噱头和梅尔·布鲁克斯的噱头或许都可以归纳为自我参照类的噱头。使用刚才提到的这种非常类似于噱头的手法,来表达那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态从头到尾都是在拍电影,这还是挺常见的,但我认为这既可以看作是噱头,也可以看作是叙诡。文字中看不到实际的人物和风景,电影里似乎是能看到一切,其实取景框外面是什么观众却完全看不到,这点和文字是一样的,也可以说是利用了这一点的叙诡吧。只是若使用这种手法,不一镜到底的话对观众就不太公平了,但貌似还没有一位电影人能想到这点。”

我闭口,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说多了。细川却把两条粗壮的手臂交叉架在肚子上,咕哝道:“嗯……确实啊……小说也是,小说里也有许多把书中书作为诡计的题材……嗯……叙诡啊……”

美玲和西田等人不知道为何挺扫兴。看来我又长篇大论了很多没人爱听的话。

正在这时,胶合板另一边响起了熟悉的破锣嗓子。

“老三!场记!都哪儿去了!演员还没集合吗!要开拍了!”

毫无疑问,这就是我们大柳登志藏导演的怒吼声。布景中响起慌乱的脚步声、互相搭话声和低低的咒骂声等。我们也慌忙站起来。

美奈子把小手“啪”地搭在我的肩头,朝我微笑道:“走吧。”

我吓了一跳。我真是不习惯这种肢体接触。这姑娘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我想着,心中小鹿乱撞。不不不不可能,要是对我有意思,才不会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碰我呢。这想法来迟一步,没能及时压制最初那个想法冒头。

“你怎么啦?”

她轻轻歪头,盯着我的脸看。

“啊,没、没什么……”

此刻,导演的吼声再次响起。

“老三!哪儿——去——了!”

我跑了出去。 Xf67oPHcae7ejHtBwGk2B5nSnnwbAoX8fRsrVx+lUMtunc26F5RWk7nwiEBEMt3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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