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鲜卑人拥挤推搡着,有军官怒斥着让人上前,拥成一堆的鲜卑人,无人敢上前!
这个汉人在短时间表现出来的神勇,震撼了他们的内心,让他们产生了惧怕。
简雍的嚣张大笑,也没有热血的鲜卑人敢上去与简雍厮杀。
看到刘备潜入了鲜卑人的后方,将那杆旗帜砍断,鲜卑王旗飘落下来,被刘备抓住收起。
简雍还觉不过瘾,欲要再开口吼一声,却觉一股气血上涌,喉咙口一阵甜感。
这是鲜血要喷涌上来了,简雍离开调转马头,冲下山去!
战马没跑几步,一大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简雍直觉肺腑撕心裂肺的疼,同时眼前发黑,脑袋沉重无比,渐渐支撑不起自己的力量。
简雍在最后清醒的时刻,趴着战马上,缰绳缠绕在手,不让自己掉落下去,同时也紧紧的抱住和连的头颅。这是拼命换来的军功,断然不能遗弃了。
刘备夺了旗帜,趁着鲜卑人在简雍走后的大乱,追随着简雍离去的方向狂奔。
留在平台处的鲜卑人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便有人跃马下山去了,他们去将和连已经死亡的消息去告知自己的部落首领或者关系比较好的鲜卑大人,让他们做好准备。
和连一死,鲜卑的权力要重新划分了。
谁能率先做出准备,谁就能得到先机。
越来越多的鲜卑人反应过来,冲下山去将消息告知给鲜卑头目。
和连的无头尸体躺在那被染成了红色的秦砖上,无人问津。
……
六万汉军,在沮阳城这座小城的四面城墙上死死支撑着。
战斗非常的艰难,若不是鲜卑人缺少大型的攻城器械,沮阳城此时恐怕已经失守了。
鲜卑人悍勇,不仅仅是体现在骑兵野战,在攻城战斗中,鲜卑人同样的强悍,并不是传闻中说的那般,鲜卑人不善攻城!
无穷无尽的鲜卑人蚁附爬上城墙,这是一场灾难,守城的汉军死伤过往,绝境之下也爆发出来了强悍的求生欲望,打退了鲜卑人数次进攻。
就在汉军苦苦支撑之时,那牛角的沉闷号角声响彻战场,无数的鲜卑人不知所措,随着一小部分鲜卑人在听到号令后退去,那些犹不心甘的鲜卑人也愤愤的退走了。
鲜卑人如潮水般退去,沮阳城中生还下来的汉军不明所以。
公綦稠艰难的站起来,作为一个将军,他在这个时候浴血奋战,是尽到了他的责任。但将这支军队带入绝境之中的他难辞其咎。
“鲜卑人退走了?”公綦稠不敢相信的看着城下退去的鲜卑人。
活下来的士兵们也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爆发出大笑声:“鲜卑人退走了,我们赢了!”
是啊,我们赢了,虽然死伤过万,但鲜卑人还是被打退了!
胜利了就该庆祝,欢呼声从城墙传到城中,数万士兵都在欢呼雀跃。
莫名其妙而来的胜利,也让公綦稠松了一口气。不知道鲜卑人什么原因离去,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活下来了。
担忧着鲜卑人会去而复返,观察了一个时辰,见到鲜卑人向北撤军,公綦稠才敢彻底的放松下来。
到了夜间,散出去的斥候回来禀告,鲜卑人已经撤走了,其行军动向是往北去了。
另有斥候来报,说在沮阳城外救下来了两个汉人士兵,其中一人陷入了昏迷,另一人入城后找到自己说斩杀了鲜卑单于和连,有和连的头颅以及缴获的鲜卑王旗!
正欲睡下来的公綦稠顿时来了精神,若此事是假的也无妨,杀了那两个溃兵便是。若是真的,那自己这次能斩了和连,便算是将功抵过了!
“速速去将那两人带过来!”公綦稠兴奋的道。
“算了,还是我去见他们两人。”考虑到其中一人昏迷了,公綦稠起身打算亲自去确认下真实。
简雍昏迷之前冲下山,刘备追出来找到简雍时,简雍趴在战马上陷入了重度昏迷当中。那匹战马很是通人性,在一处偏僻之处停下来,没有继续昏迷的简雍奔走。
刘备带着简雍跟随斥候来到沮阳城中,还以为能找到人救治,却被告知城中现在有过万的伤员,军中的医者根本忙碌不过来,城中稍微懂医术的人也被征用,要想疗伤,就等着吧。
得不到救治的刘备急的像是热锅头上的蚂蚁,自己想要寻找药材为简雍进行治疗,城中却早已经没了药材了。汉军仓惶逃窜至此,丢弃了一切辎重,城中所存的那点稀少的药材早已经被用光了。
见到死去的伤兵被随意的丢弃在路边,还有受伤的士兵在痛苦的哀嚎无人问津,刘备焦急的心知这样下去简雍恐怕要撑不住了。
刘备坐在一处民房房檐下,简雍躺在旁边的干草上,呼吸微弱,这是两人现在唯一的容身之所,城中到处都是汉兵,没有好地方能让两人待着了。
打开鲜卑王旗,其中包裹着和连的头颅,刘备对躺着的简雍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份泼天的功劳我们现在交上去,可能连一口汤都喝不到。”
“我没有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死了还谈什么滔天功劳,只有活下去才有无限的未来。兄弟,我就自作主张,将你的功劳一起献上去,换取活命的机会。”
刘备没有什么奢求,现在只想用鲜卑王旗与和连头颅能为简雍换取一次治疗的机会。
公綦稠得到了消息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刘备和简雍。
见到一行人穿盔戴甲走来,为首一人身披铠甲,身后跟着一群人,刘备立即站起来迎接。
“你便是说斩杀了和连以及缴获鲜卑王旗的人?”公綦稠看了一眼刘备,有点不相信这个过分年轻的瘦不拉几,脸上也一副病态的少年斩杀了和连。
刘备回答道:“回将军的话,斩杀和连是我的兄弟简雍,我只是缴获了鲜卑王旗。”
“你兄弟在何处?”公綦稠问道。
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简雍:“将军,我兄弟简雍与鲜卑人厮杀,陷入昏迷当中,危在旦夕,卑职请将军救他!”
公綦稠只是看了一眼简雍,又对刘备问道:“和连的头颅与鲜卑王旗在哪儿?”
刘备交出和连头颅与王旗,公綦稠接过,确认确实是鲜卑王旗,顿时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只是这和连头颅暂时无法确认,公綦稠立即道:“去将咱们抓来的鲜卑人带到此处,让他们辨认。对,要将有身份的鲜卑人带过来,普通鲜卑人恐怕不认得和连。”
待这个空隙,公綦稠饶有兴趣的对刘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卑职乃是涿县人氏,姓刘名备。”
“噢,刘备,涿县。”公綦稠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些信息,确认涿县没有什么刘氏大族,便放下心来。
他又问道:“那你这兄弟简雍,也是涿县人?”
“他是涿县人。”
公綦稠面色一凝:“那他与范阳简氏是什么关系?”
“他只是范阳简氏的偏远支系。”
公綦稠面色一展:“原来如此。”
“那你们两人在军中任何职?”
“卑职任伍长,我兄弟简雍是我同伍的兵。”刘备焦急,公綦稠这个王八蛋一直在这里与自己扯闲篇,丝毫不在意简雍的伤势。
公綦稠嗯了一声,刘备忍不住道:“将军,能不能先让人治疗下我兄弟!”
“不急,等到确认这是和连的头颅再救你兄弟。”公綦稠不急不缓的瞧着和连的头颅说道。、
刘备是真的急了:“这就是和连的头颅,这也是鲜卑王旗,若是假的,将军杀了我便是,请将军救救我兄弟。”
“放肆!你是在教我做事?”公綦稠突然怒吼道。
跟随在公綦稠身边的士兵,纷纷拔刀,只要公綦稠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刘备砍死。
刘备强忍住怒火,他眼神中迸发出杀气,还是忍了下来,低声道:“卑职知错了。”
公綦稠冷哼一声,那边士兵已经带来一名鲜卑俘虏。
将和连的头颅放在这鲜卑人面前,鲜卑人先是错愕,随即便是大笑不止,嘴里不断的咒骂着。
公綦稠不明所以,但又听不懂鲜卑话,下意识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对刘备怒斥道:“你居然敢骗我!”
气势汹汹的汉军士兵瞬间围住刘备,刘备急忙道:“将军,我懂鲜卑语。他在喊上天开眼,和连死了,真是天大的喜事!”
“你还在骗我!该死!”公綦稠气急。
“将军若是不信,自可去询问懂鲜卑语之人!”刘备本就怒火中烧,一时也硬气了起来。
旁边有汉军士兵道:“将军,他说是真的。这鲜卑人在咒骂和连,这头颅也真是和连。”
公綦稠没说话,一时之间抹不开面子,拔刀,一刀将这名鲜卑人斩杀。
鲜血彪溅,公綦稠收起刀,抹掉上面的血迹,对刘备道:“你有功,不错。”
头颅和旗帜都被收走,刘备追问道:“将军,我兄弟……”
“他也有功,自然会有人来治疗他。”
公綦稠带着喜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只留下站着无措的刘备和昏迷躺着的简雍。
刘备怒不可遏:“虫豸之辈。”
不久后,一名士兵带着一名军中医者匆匆过来,医者形容憔悴,劳碌过度的模样,给简雍把了一番脉,对刘备道:“身体透支严重,所幸没有伤及肺腑,一口淤血也吐了出来了,现在处于昏迷当中是没有什么性命之忧的,只是…”
刘备忙问道:“只是什么?”
“他身体非常的衰弱,醒来之后没有什么药材帮助他大补身体,恐怕会落下后遗症。你也别想着什么药材了,沮阳城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一丁点药材都翻出来了,只能等待支援了。”
“我兄弟没有性命之忧了对吧?”
“是如此。”
医者又给刘备看了一番伤势,见刘备胸口一大片的淤青,摸了摸他的肋骨,啧吧了下嘴:“你这伤势比他严重,目前城中这个环境,你就不要剧烈运动了,躺着吧,等药材要来再治。”
医者来了,又好像是没有来。
刘备靠墙坐着,胸口的一直都在疼,渐渐的开始麻木了起来,自己这伤势自己清楚,不会害了性命。
功劳是不用想了,按照现在汉军将领的尿性,斩杀和连和献旗的功劳便在公綦稠派医者过来便算是了结了。
至于公綦稠拿着那头颅和旗子送去朝廷能换取什么荣华富贵,跟简雍、刘备没有任何关系了。
吞没下属功劳,在军队里面简直是家常便饭了。
只是刘备也没有想到公綦稠居然能做到如此无耻的地步,只是派一个医者过来瞧一眼,便真的只是瞧一眼,便再没任何治疗了。
离开沮阳的念头从刘备心中冒出来,只是当逃兵的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不当逃兵,只有死路一条,必须要要尽快离开此处,去为简雍寻一个安定的有药材的场所养伤。
……
公綦稠回到自己的住所,看着和连和鲜卑王旗,喜不胜收。
跟随在他身边的几个将领,也都眉开眼笑。
若是没有这两样东西,此番的损兵折将,导致汉军数万的伤亡,朝廷追究下来几人都要遭罪。
现在有和连的头颅和旗帜,交给朝廷报功,说在沮阳阵斩和连,鲜卑大败而走,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加官进爵了。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此功立下,将军必然要封侯了,只需要再运作一番,说不定将军都能进重号将军。”有人拍马屁的说道。
众人纷纷说着恭贺的话,公綦稠自是喜上眉梢,有飘飘然之态。
“将军,属下有一言。斩杀和连是那两名小兵所为,那两人有如此实力,为何不妨招募为心腹,也好过这两人出去乱嚼舌头,再外说些不好的话。”有将领对公綦稠提议。
公綦稠摇头:“我不喜那刘备,此人眼中有桀骜,让我很是看不顺眼。”
“那不妨将这二人杀了,他们就不会出去乱说了。”
如此阴险之举,立即就被人呵斥了,那人同样年纪,板着脸怒斥那出主意之人:“那是有功之人,把他们二人杀了,这份功劳你拿的心安理得吗?就不怕遭天谴?”
被呵斥的那名将领悻悻然的闭口不言,虽然大家都有贪功的行为,但杀了立功的人,自己抢夺功劳的这种事情还是够卑鄙无耻的,也会遭人所唾弃。
“那二人是有能力,要想让那二人心服口服,自然也要给足赏赐。将军,千万不能怠慢了有功之人啊。”此人又转而劝谏公綦稠。
公綦稠不以为然:“田楷,那二人不过是草民,他们不敢乱说话的。”
“不过,草民也应该很容易满足吧。”公綦稠又转念一想,出声说道。
“以我的名义去信给涿郡,说此二人有功,建议让其二人担任地方亭长。田楷,你觉得如何?”公綦稠对田楷询问道。
田楷没说话,他对自己这位私下里是好友,公事上是上级的公綦稠,在这件事上并无好感。
“那就这么决定了。田楷,你走一趟,将我令传给那二人,在派人将我命令送去涿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