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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以境界 [1] 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 [2] ,自有名句。 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

汇校

①“自成”二句,手稿原作“不期工而自工”。

注释

[1]境界:借用佛经中的概念,原指疆界、疆域;佛经中用的“境界”,又指“自家势力所及之境土” (《佛学大辞典》) ,指个人在人的感受能力之所及,或精神上所能达到的境地。文艺作品中的境界指情、景和事物交融所形成的艺术高度。

[2]高格:作品的高级的品第、等级;作品的取意高妙,或格调高雅,风格高迈超逸。

汇评

李长之《王国维文艺批评著作批判》 (《文学季刊》[创刊号],1934 年1月)

境界即作品中的世界。不错,作品中的世界,和我们所居住的世界不同,但这不同处在什么地方呢?我们看在普通的世界,只是客观的存在而已,在作品的世界,却是客观的存在之外再加上作者的主观,搅在一起,便变作一个混同的有真景物有真感情的世界。

许文雨《钟嵘诗品讲疏 人间词话讲疏》 (1937年)第169页(成都古 籍出版社1983年影印本)

妙手造文,能使其纷沓之情思,为极自然之表现,望之不啻为真实之暴露,是即作者辛勤缔造之境界。若不符自然之理,妄有表现,此则幻想之果,难诣真境矣。故必真实始得谓之境界,必运思循乎自然之法则,始能造此境界。

唐圭璋《评〈人间词话〉》 (《斯文》卷一,第21-22合期,1941年8月)

予谓境界固为词中紧要之事,然不可舍情韵而专倡此二字。境界亦自人心中体会得来,不能截然独立。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并不专在境界上。而只是一二名句,亦不足包括境界,且不足以尽全词之美妙。上乘作品,往往情境交融,一片浑成,不能强分;即如《花间集》及二主之词,吾人岂能割裂单句,以为独绝在是耶?!

刘任萍《境界论及其称谓来源》 (《人间世》第17期,1945年)

“境界”之含义,实合“意”与“境”二者而成。

李泽厚《“意境”杂谈》 (《光明日报》1957年6月9日、16日)

因为“意境”是经过艺术家的主观把握而创造出来的艺术存在,它已大不同于生活中的“境界”的原型。所以,“意境”二字就比似稍偏于单纯客观意味的“境界”二字为更准确。

……

“意境”和“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一样,是比“形象” (“象”) 、“情感”( “情” )更高一级的美学范畴。因为它们不但包含了“象”“情”两个方面,而且还特别扬弃了它们的主 (“情”) (“象”) 观的片面性而构成了一完整统一、独立的艺术存在。

陈咏《略谈“境界”说》 (《光明日报》1957年12月12日)

他谈到五代孙光宪的词时说:“昔黄玉林赏其‘一庭花雨湿春愁’为古今佳句。余以为不若‘片帆烟际闪孤光’尤有境界也。”为什么片帆句比一庭句尤有境界呢?难道这一句中的思想感情比那一句的来得进步、高洁、真切?我看不是的。比较下来,二者的差别首先在于片帆句提供了鲜明的艺术形象,勾勒出一幅清晰生动的图画;而一庭句却没有做到这一点。至少词句提供的形象是不够鲜明、具体的。可见,所谓有境界,也即是指能写出具体、鲜明的艺术形象。

叶秀山《也谈王国维的“境界”说》 (《光明日报》1958年3月16日)

他的“境界”说是力图探求艺术的本质因素,同时他的有关艺术形象的生动性、含蓄等具体特点,都是分析得很仔细的。

林雨华《论王国维的唯心主义美学观》 (《新建设》1964年第3期)

可以说,“意境”或“境界”,是艺术形象及其艺术环境在读者心中所起的共鸣作用;“意境”或“境界”又是读者艺术欣赏时的心理状态。

张文勋《从〈人间词话〉看王国维的美学思想实质》 (《学术研究》 1964年第3期)

他所说的“境界”,不外是作品中的“情”与“景”二者,也就是说,客观的景物和主观的思想感情在作品中的鲜明、形象的表现,是“情”与“景”的统一。这里,接触到文学艺术的形象性的特征问题。我们知道,所谓“境界”,就是作家借助于典型化的方法,在作品中所创造出来的鲜明生动的艺术形象;虽然,有的作家以抒情为主,有的以写景为主,但任何艺术形象,都是作家在一定的思想指导下,对现实生活进行艺术概括的结果。所以,我们今天常说的“境界”二字的含义,首先是包括作品的思想深度和所反映的生活内容的广度,同时也包括作品中的形象的鲜明生动的程度。由于文学艺术具有“在个别中显现一般”的特点,所以能在有限的“境界”中,引起读者的无限的联想和想象,给人以艺术的感染力。

佛雏《“境界”说辨源兼评其实质——王国维美学思想批判之二》 (《扬州师院学报》1964年第19期)

在诗词中,境界 (意境) 指的是,通过为外物所一刹兴起的抒情诗人的某种具体的典型感受,以此或主要凝为“外景” (造型形象) 或主要凝为“心画” (表现形象) ,反映出生活的某一本质方面或某一侧面的一种单纯的、有机的、富于个性特征的艺术结构。

任访秋《略论王国维及其文艺思想》 (《开封师院学报》1978年第5期)

所谓“境界”,也就是生活图画,也就是形象特征。至于“境界”绝不是单指客观世界中的景物,并且包括有作者的感情在内:“景非独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这就说明作品必须能对现实生活作生动真实的表现,才算是有境界。因为只有达到这个地步,才能给读者以亲切的感受。

周煦良《〈人间词话〉评述》 (《书林》1980年第1期)

今天重读《人间词话》,我发觉我对“境界”一词的理解和使用,可能与王氏有一个重要差别。他说“词以境界为最上”,即是说有些词可以没有境界。我则认为诗词或其他艺术都是表现一种境界,没有不表现境界的艺术;不表现境界的艺术,它就只是记录,不是艺术。

祖保泉《关于王国维三题》 (《安徽师大学报》1980年第1期)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谈“境界”主要是词的艺术境界。这种艺术境界正是“经过艺术家的主观把握而创造出来的艺术存在”,而不是“生活中的境界的原型”。我们叫这种“艺术存在”为有“意境”或有“境界”,都是一样的,在实质上没有什么差别。

徐复观《王国维〈人间词话〉境界说试评》 (《中国文学论集续篇》,台 湾学生书局1981年)

王氏的所谓“境界”,是与“境”不分,而“境”又是与“景”通用的。此通过他全书的用辞而可见。他虽然说“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的一境界”;但他的重点,是放在景物之境的上面,所以《词话》的第二条即是“有造境,有写境”。第三条即是“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因而他之所谓境界或境,实则传统上之所谓“景”,所谓“写景”。全书中不仅“境”“景”常互用;且所用境字境界字,多可与景字互易。当他引黄山谷“天下清景,不择贤愚而与之。然吾特疑为我辈设”的话后,自己加以发挥时,即将山谷的景字易为他自己所爱用的境界两字凡七次之多。王夫之《姜斋诗话》“有大景,有小景”;而王氏即称为“境界有大小”。惟自唐代起,多数用法,境可以同于景,但境界并不同于景。在道德、文学、艺术中用“境界”一词时,首先指的是由人格修养而来的精神所达到的层次。例如说某人的境界高,某人的境界低。精神的层次,影响对事物、自然,所能把握到的层次。由此而表现为文学艺术时,即成为文学艺术的境界。所以文学艺术中的境界,乃主客合一的产物。仅就风景之景而言,亦即仅就自然而言,乃纯客观地存在,不能构成有层次性的境界。若未加上由人格修养而来的精神作用,而仅就喜怒哀乐的自身来说,则系纯主观的混沌。王氏既把境界与景混同起来,于是除他书中的少数歧义外,他所说的“词以境界为最上”,实等于说“词以写景为最上”。写景在中国诗词中,本占有重要地位,我在此文中,也顺便提出来加以讨论。但王氏何以觉得他所提出的境界说,较之兴趣、气质、神韵,为能“探其本”?严沧浪的所谓“兴趣”,指的是情景两相凑泊时的精神状态,写景乃由此而出,恐不能与王氏之所谓境界,分孰本孰末。“气质”一词,在传统的诗文评论中,极为少见,王氏大概指的是“气格”或“骨气”。“气格”与“神韵”,都与传统的所谓境界,密切关联在一起。而写景,只是表现中的一种技巧,两者之间,如何可以论本末?由此也可知王氏所言诗词的本末,与传统所言的诗词的本末,实大异其趣。传统未必是,王氏的推陈出新未必非。但在诗词创作的长期体验中,写景虽然占有重要的地位,却很难说写景为诗词创作之本。因王氏执此以为本,所以王氏对写景问题,也似乎没有彻底把握到。

王文生《王国维的文学思想初探》 (《古代文学理论研究丛刊》1982年 第7期)

以王国维这样一个严肃的学者,在前后几年里,交相反复地使用“意境”和“境界”来作为他评词、评诗、评剧的基准,这究竟说明了什么呢?我个人以为,这种情况反映了他的认识有一个发展过程。当他在1906年写作《人间词·甲稿序》时,他虽已认识到为了纠正清代词坛的弊病必须向五代北宋词学习,但还没有从理论上去总结五代北宋词的特点。1907年的《人间词·乙稿序》则在认识上有一个发展,不仅明确标举“意境”为五代北宋词之所长,而且对这个传统概念作了一定的阐释。1908年他写作《人间词话》时,他显然是想在传统的“意境”之外,另立新说,因而提出“境界”。然而,在他的心目中还不能把“境界”和“意境”明确地分别开来。如他在《人间词话》里有意统一使用“境界”这个概念时,还不经心地用了“意境”的概念,就看出了这种迹象。

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 第621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

意境说的精髓,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境生于象外”。艺术家的审美对象不是“象”,而是“境”。“境”是“虚”与“实”的统一。所以“意境”的范畴不等于一般艺术形象的范畴 (“意象”) 。“意境”是“意象”,但不是任何“意象”都是“意境”。“意境”的内涵比“意象”的内涵丰富。“意境”既包含“意象”共同具有的一般的规定,又包含自己的特殊的规定。正因为这样,所以“意境”是中国古典美学的独特的范畴。

我们再看王国维的境界说。我们分析了王国维所谓“境界” (或“意 境”) 的三层含义:第一是强调情与景、意与象、隐与秀的交融与统一;第二是强调真景物、真感情,即强调再现的真实性;第三是强调文学语言对于意象的充分、完美的传达,即强调文学语言的直接形象感。王国维抓住的这三个方面,他论述和发挥的三层含义,恰恰都是“意境”作为艺术形象 (“意象”) 的一般的规定性。“意境”的特殊的规定性却被他完全撇开了。王国维用了一些西方美学的概念来解释“意境”。但是他没有把握住意境说的精髓。根据他的解释,“意境” (或“境界”) 这个范畴就等同于一般的艺术形象的范畴,即等同于“意象”这个范畴,而不再是一个独特的范畴。因此,如果我们不停留于表面的术语,而是从实质看问题,那就应该说,王国维的境界说并不属于中国古典美学的意境说的范围,而是属于中国古典美学的意象说的范围。

陈鸿祥《“境界”探源——〈人间词话〉续考》 (《江海学刊》1985年 第5期)

孔子“思无邪”,“拈”出于《鲁颂·駉》第四章;王国维“境界”二字,表面上虽“拈”出于前人诗 (词) 话文论,而其初实出于此诗首章:“駉駉牧马,在坰之野。薄言者,有駉有皇,有骊有黄,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藏。”“疆”,即“界”,“境界”之谓也。朱注:“思无疆,言其思之深广无穷也。”而这与王国维要求的“诗人之眼”,恰恰吻合。

姚一苇《艺术之奥秘》 第314页(漓江出版社1987年)

由于王氏未有严格地确定境界一词之界域,从而有时作为评价之用语,若境界之有与无,境界之高与低是也;有时非作为评价之用语,若有造境与写境之分,境界之有我与无我是也。因此我认为前一场合,即作为评价之用语时,可谓之为境界;则后一场合,即非作为评价之用语时,不可谓之为境界,仅可谓之为风格。我所谓风格是一个纯客观的用语,不涉及任何价值判断。

冯友兰《中国近代美学的奠基人——王国维》 (《中国哲学史新编》第 六册第191、198页,人民出版社1989年)

本书认为哲学所能使人达到的全部精神状态应该称为境界,艺术作品所表达的可以称为意境,《词话》所讲的主要是艺术作品所表达的,所以应该称为意境。这里所说的“应该”并不是本书强加给王国维的,这是从他的美学思想的内部逻辑推出来的,而且是王国维自己用的一个概念。

艺术作品最可贵之处是它所表达的意境。一个大艺术家有高明的天才,伟大的人格,广博的学问,有很好的预想,作出来的作品自然也有很高的意境,这是不可学的。

陈鸿祥《人间词话·人间词注评》 第3页(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年)

应该说,以“境界”论说诗词,并不始于王国维。 自唐代以来的文论诗 (词) 话中,已有“诗境”、“词境”之说,而更常见者则为“意境”,且多与境界相通;也有的明确地以“境界”评赞诗赋,如上述刘熙载《艺概》。王国维不同于前人之处,在于以“境界”为论词之核心,融汇中西,推陈出新,自铸独立的美学体系。

《人间词话》“境界”说蕴含了极为丰厚的美学内涵。在此则词话中,包含了三个层次的内涵。第一层,“有境界”之词必须“自成高格”。王国维曾赞颂自屈原以来彪炳于中国文学史的屈原、陶潜、杜甫、苏轼等大诗人“苟无文学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 (《静庵文集·文学小言》 之六) 。这就是说,他将“人格”置于境界之首,故论文天祥词,谓“风骨甚高,亦有境界”( 《人间词话未刊稿》之三五 )。“风骨”即由“文格”所表现的“人格”,惟“人格”与“文格”统一,才称得上“有境界”。

第二层,有境界之词,必须有名句。王国维虽未为“名句”下定义,但却在其他多则词话中论说了“有句”、“无句”。“有句”即“名句”,他认为“惟李后主降宋后之作,及永叔、子瞻、少游、美成、稼轩数人”之词达到了“有篇有句”( 《人间词话未刊稿》之四一 ),可见他对有境界的“名句”要求之高。他自评《人间词》,谓:“名句间出,殆往往度越前人。”( 《人间词·甲稿序》 )说明他追求“境界”,多么着力于在“名句”上下功夫。

但是,也必须如实指出,王国维以“境界”涵盖整部中国词史,带有不可避免的偏颇。这就是第三层,所谓有境界之词必须“独绝”于一时代。王国维曾紧接着《人间词话》之后,撰录了《唐五代二十一家词辑》。嗣后,他又撰《人间校词札记十三种》,就包括了南北宋至元代的词人。事实上,南宋李清照、陆游词,难道不“独绝”于那个时代吗?所以王国维标举“境界”,要求“有境界”之词必须“成高格”、“有名句”,是时代之绝唱、词中之翘楚,这是很对的;但从词之发展来说,“独绝”于一时代的“有篇有句”的有境界之词,并不“绝”于五代、北宋,这是必须说明的。

周锡山《王国维美学思想研究》 第178-179、188-189页(中国社会科 学出版社1992年)

境界说,又称意境说,是王国维的诗学核心和美学核心。王国维美学中的境界说是横贯诗歌和小说、戏曲所有领域的最高层次的理论。王国维诗学中的境界说主要见于《人间词话》,其内容主要有论诗的境界、广义的境界、境界的构成和几对有关境界的范畴等四个方面。

论诗的境界( 四、境界说之1 )——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第一则即开宗明义地宣布: (引文略)

又于后来编入《人间词话附录》之《人间词·乙稿序》中说:

文学之事,其内足以摅己而外足以感人者,意与境二者而已;上焉者意与境浑,其次或以境深,或以意深,苟缺其一,不足以言文学。

文学之工不工,亦视其意境之有无与其深浅而已。

指出词和整个文学的最高标准是境界或曰意境,以境界为最上。或者说有境界、意境深是衡量文学的唯一最高标准。

论品格( 三、诗学总论之4) ——

王国维在重视内容和技巧的基础上极其重视作品的品格。品,指作品应达到的高品位。格,指作品应具备的高格调。作品的品格,一是作者本人的品格和作品内容的结合的结果,即审美主体与审美客体完美结合才能达到的。达到的途径是审美主体的品格向审美客体潜移默化地渗透,再由后者即作品反映出前者即作者的品格。没有高度的技巧,作者空有雄心壮志,眼高手低,力不从心,也无法达到,作者的品格无法转化成作品的品格。作品的品格反映作者的品格,用作者和作品的真实性作为桥梁,使两者具有一致性或统一性,我国古代美学家据此建立了“诗品犹如人品”的著名美学原理。王国维的论品格,始终贯穿着这个重要的美学原理。

王国维以“品格”( 《人间词话》三二 )作为评论作者和作品的重要标准。也常单独以“格调”评论,如他认为“古今词人格调之高无如白石”( 《人 间词话》四二 ),他表示姜夔是他所喜好的二、三南宋词人之一,即因其人格调高绝。反映到词作中,王国维认为“白石写景之作,如‘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高树晚蝉,说西风消息。’”之类,皆“格韵高绝”( 《人间词话》三九 )。将格与韵连在一起。韵,这里主要指节奏、音韵,作品的音乐性效果,也兼指作者作品的风韵气度。由于中国传统文论一贯重视“气”,甚至认为“文以气为主”,故静安有时也将气和格连在一起,称作“气格”( 《人间词话未刊稿》 二〇 )。他称颂优秀之作“格高千古”( 同上一七 ),有时又称“风调高古”( 上三六 )。而观察品格,“在神不在貌”( 《人间词话》三二 ),如欧阳修、秦观虽作艳语,终有品格。

李砾《〈人间词话〉辨》 第68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

“境界”是审美鉴赏对象的存在形式。因此“境界”成为构成审美鉴赏批评( 判断 )前提的基本因素。

引此则原文,略 )——点明标出境界的三个相互支持的因素:其一,词以有境界为其美的追求;因此,以“词话”的形式,即以评说词作品的形式作为讨论审美鉴赏判断问题的外在形式。其二,有无境界,是衡量诗词作品是否美的前提;故曰:诗词有境界才有美。其三,词史上最美的作品集中于五代、北宋时,五代、北宋词之所以绝妙者,在于有境界;因此,以五代、北宋词为基本经验依据来讨论境界之美。

开宗明义,标出了诗词作品审美判断的基本前提:有无境界,指出认识此前提依据的经验所在:词对美的追求;亦点出本经验的出处:对五代、北宋之词的鉴赏。

解读

参见汇评中《王国维美学思想研究》的引文。又:

第一则有三层意思:

一、第一则开首即开宗明义地指出,境界是评价词的思想、艺术成就的最高标准。实际上境界也是评价所有文学艺术作品的思想艺术成就的最高标准。

二、有境界的作品自然成为高格,自然产生名句。高格,即高尚的品格、格调。

三、五代、北宋的词,是有境界的作品的典范,所以独绝。独绝,即五代北宋词在整体上看,其艺术成就空前绝后。

由上可见,王国维在词的领域,对五代、北宋评价最高。在整个文学领域,除了五代、北宋词的名家之外,王国维认为有境界的著作还有诗歌中的屈( )、陶( 渊明 )、杜( )和苏( )四家,南宋词人辛弃疾;元杂剧、清代纳兰性德词和《红楼梦》等。

王国维在这里提出了重要的美学概念:境界。 自唐宋以后,境界成为一个重要的美学范畴。

成复旺主编的《中国美学范畴辞典》中,潘世秀撰写的“境界”释文为:指审美客体,包括自然状态的审美客体、艺术家构思过程中人化的审美客体或艺术品完成后物化的审美客体。“常人之境界”指自然状态的审美客体,“诗人之境界”指人化与物化的审美客体。

而彭会资主编的《中国文论大辞典》则指出:在文艺创作中具体运用“境界”这概念时,其含义是相当丰富的:一、指一定时间空间之内的人物、景物及其相互关系所构成的生活景象。二、指文艺家正在孕育中的心物交融的艺术图景。三、指文艺作品中所描绘的情景交融的真实的艺术世界。四、指充实、深厚的内涵或思路豁然畅通所进入的新境地。

研究家公认,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关于境界的论述一直被认为是最完备的。而王国维本人关于境界的直接而简要的解释,可见本书《人间词话》第五六则:

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词脱口而出,无矫揉妆束之态。以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也。诗词皆然。持此以衡古今之作者,可无大误矣。

在《宋元戏曲考》第十二章《元剧之文章》中,他又说:

然元剧最佳之处,不在其思想结构,而在其文章。其文章之妙,亦一言以蔽之,曰:有意境而已矣。何以谓之有意境? 曰: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是也。古诗词之佳者,无不如是,元曲亦然。

王国维在这里讲的是意境,讲的是意境的定义。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有时也将“境界”称为“意境”,在《宋元戏曲考》中则径称之为意境。一般认为王国维所讲的境界和意境,两词通用,就是因为王国维在《人间词话》和《宋元戏曲考》中的以上两则,用同样的话语来解释境界和意境,也因此而可知,《人间词话》中的第五六则是对“境界”一词的直接的解释。

但对于这两个中国美学中的重要概念,具体解释起来,也会有些不同,读者可以参看本书《人间词话附录》第三〇则( 《人间词·乙稿序》 )关于意境的阐释。 B3KghIKQ+j+xSbwHHohtu/P7ua+uzLx92Y5s4fgbGJH8UmGgusgsCC33S/cbEt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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