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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张皋文 [1] 谓飞卿 [2] 之词“深美闳约” [3] ,余谓此四字唯冯正中 [4] 足以当之。刘融斋 [5] 谓飞卿词“精艳 (当作‘妙’) 绝人” [6] ,①差近之耳。

汇校

①句首原有“唯”字。

注释

[1]张皋文:张惠言(1761-1802),字皋文,江苏武进( 今常州市 )人。清代经学家、词人、词论家。嘉庆进士,官翰林院编修。

[2]飞卿:温庭筠(812-866),原名岐,字飞卿。太原( 今属山西 )人。唐代著名诗人、词人。

[3]张惠言《词选叙》云:“自唐之词人李白为首,其后韦应物、王建、韩翊、白居易、刘禹锡、皇甫松、司空图、韩偓并有述造,而温庭筠最高,其言深美闳约。”

[4]冯正中:冯延巳(903-960),一名延嗣,字正中,谥忠肃。广陵( 江苏扬州 )人。南唐中主( 李璟 )时,官至丞相。南唐词人。

[5]刘融斋:刘熙载(1813-1881),字伯简,号融斋。江苏兴化人。道光进士。曾官广东学政等,后主上海龙门书院。清代学者。有文论名著《艺概》。

[6]刘熙载《艺概·词曲概》:“温飞卿词精妙绝人,然类不出乎绮怨。”

汇评

龙榆生《选词标准论》 (《词学季刊》卷一第2号,1933年8月)

庭筠之词多为应歌而作;即就风格论,亦所谓“香而软” (《北梦琐言》) 者。王国维氏,即不以张氏之论为然。其所著《人间词话》云:

“张皋文谓:‘飞卿之词,深美闳约。’予谓此四字,惟冯正中足以当之。刘融斋谓‘飞卿词精妙绝人’,差近之耳。”

温词情致之婉美,结构之精密,辞藻之清艳,的是出色当行;而张氏必欲以《风》、《骚》体格附益之,即为此体开山作祖,未免涉于穿凿,作者本意殆不其然。

饶宗颐《〈人间词话〉平议》 (1953年)(《澄心论萃》第211页,上海文 艺出版社1996年)

王氏以张皋文评飞卿词“深美闳约”四字许冯正中,又称其堂庑特大。予诵正中词,觉有一股莽苍苍之气,《鹊踏枝》数首,尤极沉郁顿挫。词云“不辞镜里朱颜瘦”,鞠躬尽瘁,具见开济老臣襟抱。“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则进退亦忧之义。“独立小桥”二句,岂当群飞刺天之时,而能自保其贞固,其初罢相后之作乎?另一首“惊残好梦”,似悔讨闽兵败之役( 保大五年事 )。“谁把钿筝移玉柱”,则叹旋转乾坤之无人矣。语中无非寄托遥深,非冯公身份不能道出。如此等词,安可仅就字面欣赏耶?张臬文谓“延巳为人,专蔽固嫉,又敢为大言”,于其词颇致讥议;陈廷焯亦然。独冯蒿庵谓:“周师南侵,国势岌岌,翁负才略,不能有所匡救,危苦烦乱之中,郁不自达者,一于词发之。”( 四印斋刊本序 )而张孟劬亦谓:“正中身仕偏朝,知时不可为。所作蝶恋花诸阕,幽咽惝恍,如醉如迷。此皆贤人君子,不得志发愤之所为作也。”( 《曼陀罗寝词》序 )窃以为冯张之说可信。惜阳春词之本事年代无可考,兹所发微,未必尽符事实,读者可取夏承熹所撰《冯正中年谱》参照之。

叶嘉莹《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 第367-368页(广东人民出版社1982年)

我们从《人间词话》中可以见到,其评飞卿词,首先说飞卿不足以当“深美闳约”四字的评语,以为飞卿词不过“精艳绝人”而已。“深美闳约”与“精艳绝人”的分别所在,我以为主要的乃在于后者不过但指外表辞藻之华美而已,而前者则除了外表辞藻之“美”之外,似乎还该更有着“深”与“闳”与“约”的深厚、丰富和含蕴,而词话又说“深美闳约”四字“唯正中足以当之”,这是王国维先生认为飞卿不及正中的一个原因。

叶嘉莹《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 第446-448页(广东人民出版社1982年)

张皋文的《词选》与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对于飞卿之所以有不同的评价,便因为张皋文往往把自己的偶然之联想便指为作者之用心,因此便不免有牵强附会之处,而王国维则只从飞卿词之纯艺术性之成就立论,因此只评飞卿词为“句秀”,称其“精艳绝人”,又以“画屏金鹧鸪”来比拟飞卿的词品。“画屏金鹧鸪”原来就是一种不具生命和个性的,徒以其精美之外形供人赏玩的艺术品而已。而中国诗中有一部分作品,如南朝的宫体诗,晚唐五代的词,它们的性质就很像这种徒然供人赏玩而并无鲜明之个性的画屏上的金色的鹧鸪鸟。飞卿词在这一类作品中,虽然乃是表现之艺术最为精美,予人之联想最为丰富的一位作者,然而在风格上言之,他毕竟仍然是属于晚唐五代徒供歌唱赏玩的艳词之作者,不过,他确实乃是所有的“金鹧鸪”中最精美的一只“金鹧鸪”,而且是美到具有着某种像喻意味的。至于端己的成就,则在于他能把个人之生命感情带到了不具个性的徒供歌唱的艳词之内,写成了真正属于一己抒情的诗篇,他的好处第一在于感情之深挚真切,其辞藻虽不及飞卿之精艳绝人,然而清新劲健,别具活泼之生命与鲜明之个性,所以《人间词话》乃称其“情深语秀”,而且将之比拟为“弦上黄莺语”。“黄莺语”自然是有活泼之生命的,即使那乃是人所弹奏出来的如“黄莺语”一样的弦音,这一分流利生动的弦音中也是充满着弹奏之人的感情与生命的,而这种鲜明真切的个性的表现便正是端己词的特色。从不具个性的艳曲,到具有鲜明个性的情诗,这是晚唐五代词在意境方面第一度的演进。至冯正中的词,则独以意境之深美闳约见长。我在前面已曾把正中与端己做过比较,说端己所写的乃是感情之事迹,是有拘限的,正中所写的则是感情之境界,是没有拘限的。斯固然矣,但是我却未曾把正中与飞卿在这方面做过比较,其实飞卿词之易于引起人丰富之联想,从表面看来似乎也是不为现实所拘限的,与端己之写现实情事者当然不同,而与正中之不为现实所拘限者反若有相似之处,我想这也许正是张惠言《词选》之所以把“深美闳约”四字的评语归给飞卿,而《人间词话》却要将这四个字的评语归给正中的缘故。其实飞卿之不为现实所拘与正中之不为现实所拘,虽看似相似,其实乃大有不同之处。飞卿之不为现实所拘,乃因其根本不做主观现实之叙写,往往只是一些纯美的意象的组合,他的词之所以能引起读者某一种深美闳约之感受可能只是由于读者对那些纯美的意象所生的一种联想,而并不能因此就指为作者一定有此深美闳约之意蕴,张惠言一类的读者就是因为把自己的联想便认为是作者的意蕴,所以乃把“深美闳约”四字的评语归给了飞卿,而王国维却因为飞卿词除了精美的辞藻外并不能证明其确实有如张惠言所说之意蕴,因乃认为飞卿不足以当此四字之评语,而把这四个字的评语归给了正中,因为正中之不为现实所拘限,才确实乃是因其本身具有深美闳约之意蕴而非仅只是由于读者之联想而已。正如我在前面所言,正中词所表现的乃是一种经过酝酿提炼以后的,有着综合性体认的感情之境界,他的情意虽不为现实所拘限,然而却是确实有着某种主观深挚之情意的,也就是说如果以作者真正具有的意蕴而言,正中才是当得起“深美闳约”四个字评语的一个作者。

周锡山《王国维美学思想研究》 第143-144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2年)

王国维所引清张惠言 (皋文) 之原文为: (引文见注[3]) 。后来清周济至近人唐圭璋等,皆持其说。从写情词的范围看,温词亦当得起“深美闳约”四字。王国维认为温词不配,唯冯延巳可当,也是一派之说,要非定论。当然,冯延巳也确足以当之,但不能说他是唯一能当之者。刘熙载 (融斋) 《艺概·词曲概》云“温飞卿词精妙绝人,然类不出乎绮怨”。静安写作“精艳绝人”,固记忆有误,亦因他本人持“精艳绝人”的观点,已有成见在胸,故而错引一字。但这个评价无疑是确当的。

解读

参见汇评中《王国维美学思想研究》的引文。 vt/Zqhy9ulFnaQ5o79OP4Lxh+Kzm+SQoHo7OIfGaDgO8eOy5jpop7vPvALhcpGa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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