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出版社陈雪春女士和濮敏伟先生来访,约我选编圣陶先生的几本集子,其中就有这本《生命里的多重角色》。书稿选自圣陶先生的文章、书信和日记,很多内容是首次公开发表,弥足珍贵。
圣陶先生是我国现代著名的作家、教育家、编辑出版家和社会活动家,生于1894年,1988年谢世。他长长的一生经历了晚清、民国和新中国三个时期,其奋进历程让我们感受到了特定时代的氛围和历史文化的交汇与延伸。圣陶先生虽说是大家,但出身于平民家庭,只有中学学历,起点只是幼儿园和初小二年级的级任老师,生活的道路也很坎坷。1919年,他二十五岁时父亲去世了。抗战期间举家逃难,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好容易盼来新中国的诞生,幸福的日子刚刚过了几年,1957年春,夫人胡墨林病逝,这一年圣陶先生六十三岁。在1957到1988年的三十一年里,独自支撑的圣陶先生也受到许多不公正的待遇:1958年的“教育革命”以及随之而来的“拔白旗,插红旗”运动中,被批判为“语文挂帅”;“文革”初期被认为是“文教界”祸害党与人民事业的“祖师爷”,全家都受牵连。但他还是挺过来了,究其原因最主要的是“人”好,是个很纯洁很完美的人,受到老中青几代人的赞美。
承担起“生命里的多重角色”,通俗一点说就是“如何做人”和“如何做事”。“如何做人”,最主要的还是加强学习、提高修养、陶冶情操、完善人格。在家里恭恭敬敬地孝顺父母;满腔热情地深爱着自己的另一半;“肩住黑暗的闸门,把孩子们放到光明里去”,让他们“幸福地度日,合理地做人”;在社会上堂堂正正,懂得好恶,爱憎鲜明,顶天立地。“如何做事”,最主要的是敬业,全身地做好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无论是“士农工商”,还是“基层”“高端”,做一行爱一行,认真严谨,开拓创新,追求卓越。圣陶先生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在家里,他是一个孝子,是妻子的另一半,是儿女的教育专家,从而使得家庭生活温馨甜美,让朋友们羨慕不已;对工作就像一位“苦工”似的,全力以赴。推崇文艺,就呕心沥血,用一篇篇作品垒积起来,成了我国现代文学史上开风气的先行者;从事教育,一步一个台阶,攀登永无止境,从幼稚园和初等小学教起,一直教到顶级学府的教育家;主编教材,从初等小学教材编起,一直编到大学教材,最终成了新中国语文教科书的“设计师”;喜好编辑,就从中学年级小报编起,字斟句酌,点睛添毫,最终成为出版界领军人物。
1943年10月28日,是圣陶先生五十岁(虚岁)生日,正值抗战的艰难岁月,一家人流亡在成都。那时社会各界盛行给名人祝寿的风气,圣陶先生瞒着自己的生日,可最终还是让有心人知道了。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成都分会暨成都文艺界就特意为他补祝五十大庆,“寿庆”于11月15日在成都南门外竟成园礼堂举行,庐剑波、谢冰莹、贺孟斧、应云卫、陈白尘、陈翔鹤、刘开渠、程丽娜等名家从四面八方赶来庆贺。成都报刊发表了洪钟的《并替新文学祝寿》、李束丝的《祝叶圣陶先生五秩大庆》、杨槐的《管自己的生活——为圣陶先生五十寿庆写》、刘百闵的《寿叶圣陶五十》、方令孺的《祝战士不老》、顾颉刚的《记三十年前与圣陶的交谊》、茅盾的《祝圣陶五十寿》,赞扬圣陶先生是青年的导师和文艺界的榜样,茅盾在《祝圣陶五十寿》 中说:
圣陶对于中国新文学的光辉的贡献,海内早有公论,决不因我的赞美而加重。我们二十多年的交谊,使我从圣陶的“为人”与其作品看到了最重要的一点,即两者的统一与调和。作品乃人格之表现:这句话于圣陶而益信。凡是认识他的朋友们都不能不感到,和圣陶相对,虽然他无一语,可是令人消释鄙俗之心,读他的作品亦然。你要从他作品之中找寻惊人之事,那不一定有;然而即在初无惊人处有他那种净化升华人的品性的力量。才华焕发,规模阔大,有胜于圣陶的,但圣陶的朴素谨严的作风,及其敦厚诚挚的情感,自有不可及处。我们所以由衷地爱慕圣陶,而圣陶的作品对于青年的教育意义之重大,唯有从这一点才得到了最真切的说明。
和圣陶先生“相对”,“虽然他无一语”,可是也能“令人消释鄙俗之心”。虽说我们现在不能和圣陶先生“相对”了,但细细品味他的“生命里的多重角色”的自述和感悟,仍然会有“如得面晤”的欣愉,汲取到升华我们“品性的力量”。
商金林
2021年3月5日于北京大学肖家河教工住宅三区寓所
叶圣陶
叶老肖像罗雪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