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我母亲 是我父亲 的第二位续弦,生我的那一年,我母亲三十岁,我父亲四十七岁了。我生后第三年又生了妹妹,再过四年生了第二个妹妹(叶绍铭)。大妹妹十三岁时病故。
《略述我的健康情况》
雨天屋漏雨
晨起即见细雨霏霏,况若深秋景象,心为之不快。早餐后读文法五页,继之抄《半兰诗》,至四句钟仅抄四页。斯时暴雨顿发,顷刻间庭中塞而水满,宛若小湖,如珠之雨滴点其上,做狂跳,愈落而愈大。屋漏水下溅,以盆受之,暂受此处,彼处又在一滴一滴而漏矣。书箱湿,书桌湿,移箱移桌为之大苦。直至一句多钟之久,始能少收雨势。少时则一角夕阳出楼头矣。
1911年7月11日日记
荒年有“冻饿及身”之忧
我家无半亩田一间屋,又无数十金之储蓄,大人为人作嫁,亦仅敷衣食。今年水患,农田收租减色,又且征军饷于田亩。我家所入定致不敷。就目前观之,竟将致不能举火。大人日夜忧叹,谓将冻饿及身也。小子听之亦无限惶恐。噫,质库无物,告贷无方,不知何以过此年也。始以为贫非真病,今知贫之足以抑人已。
1911年11月27日日记
颓废不堪的祖茔
晨起极早。今日为扫墓期故也。仰观天上微有乌云,既而渐渐雨矣。此时后门有叩门者,开而入之为伯南及王严士先生。先生诊大人已,谓湿犹至重,非令之至燥不可,乃用朴杰诸药。送先生去,余乃下船,偕者仅叔父一人,而同居潘氏三弟将往拜其外祖父之墓,墓与余家墓为邻,因亦结伴往舟。出葑门雨势更大,得句云“风雨孤舟拜墓门”,自谓殊顺溜也。中途而雨止,既而日出。余素惧舟,乃卧而观《佛学丛报》,乡村风景正是绝妙,余乃卧而过之。至墓道,瞻拜之后,巡视一周,见沿浜石岸皆已跌落水中,当年至巨之工程,今乃颓废不堪,寒门力薄,修理为难耳,为之嘻吁久之。久之归舟至行春桥,与三弟弃舟而陆,盖在舟中食饭,喉厌不能下咽,苟再乘舟,势必大吐也。陆行至爽,唯日光至烈,行既急,汗乃涔涔,下口又渴,不可得茶也。行两小时,即至于家,以热水洗面,乃觉大快。陆行果捷,叔乘舟归后,我侪至且一句半钟。
1913年4月5日日记
晨起至早,即登舟出城,扫楞伽山下祖茔。吾素恶乘舟,携书数册,晕腾乃弗得,观余婶余妹亦有同病。唯余父观书自得,如在平地。盖非所惯习,则临之而疾,恐非独乘舟为然也。
吴臞庵《渡石湖》有句云:“天风咫尺吹吾舟,众山为我皆低头。”气概横溢,不可一世。吾过此湖,特撑眼起视,颇觉有此豪致。唯才思弥俭,难为继咏耳。
既至祖茔,祭拜以后,巡视四周,斫石之岸,半就圮颓。吾父诏我曰:此地兴工,在五十年以前。洪杨难起,吾家道中落,未能于祖宗所居时为修葺。对此堕石断岸,慨叹何已。
1914年4月7日日记
晨起即登舟指顺湾扫墓。晕船癖性,迄未能除,低舱曲坐,百不自由。吾父携小说二册,取其一卧阅之,心有所注,遂忘所苦。
抵墓上,见临流石岸益就颓圮。守者刁顽,因其圮而潜携去之,非亟加修葺,数年后且无岸矣。然家贫力弱,难可遽兴工作也。薄暮返家。
1915年4月2日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