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学名叫“春秋”,而不叫“冬夏”,是有渊源的。
孔子写《春秋》,一万八千言。以鲁国十二位君主(隐、桓、庄、闵、僖、文、宣、成、襄、昭、定、哀)为线索,覆盖一百二十个诸侯国。“《春秋》详己而略人”,记载史事,鲁国详细,他国简约。周朝的国体是粗糙的“联邦制”,最多时兼容八百个“加盟国家”,到孔子所处的时代,还有一百二十多个,后世史家确定这个国家数字,是因为《春秋公羊传解诂》里的一句话,“制《春秋》之义,使子夏等十四人求周史记,得百二十国宝书,九月经立。”当时只有一百二十个国家吗?子夏等人有没有疏漏,不知道。
《春秋》把历史分为三个档期,“有见,有闻,有传闻”。见,指孔子亲历的时代,所见三代六十一年:鲁哀公、鲁定公、鲁昭公。闻,指听亲历者讲述的上代,所闻四代八十五年:鲁襄公、鲁成公、鲁宣公、鲁文公。传闻,指据史载记述的远时代,传闻五代九十六年:鲁僖公、鲁闵公、鲁庄公、鲁桓公、鲁隐公。“于所见,微其辞”,孔子写当世,用笔隐讳,有所顾忌。“于所闻,痛其祸”,写听人讲述的上代,就带感情了,对于祸国的事情,下笔不含糊,也伤感。“于传闻,杀其恩,与情俱也”,据史料而成的远代,感情淡了,直抒胸臆,就事论事。孔圣人写他所处的时代,也是非常谨慎,不敢掉以轻心的。
“不知来,视诸往”,是《春秋》的立书基本。未来蕴藏于往事之中,往事千头万绪,如天空,天是空的吗?朗朗苍穹,于没眼的人一无所见,于有心的人无物不有。“弗能察,寂者无;能察之,无物不在。”“天亦人之曾祖父也”,老天爷比爷爷辈分还高,但老爷爷言辞金贵,不随便说话的,“天不言,使人发其意;弗为,使人行其中”。在一个时代里,人们对天的认识有多大,这个时代就有多大。
董仲舒把“王”这个字读出了深意:“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三画者,天、地与人也,而连其中者,通其道也。”贯通了天地人,是王;疏忽了地和人,天也是枉为的。“知广大而有博,唯人道可以参天。”天育万物,但人是世道上参天的树。
世间有春夏秋冬,“春气爱,秋气严,夏气乐,冬气哀”。“春主生,夏主养,秋主收,冬主藏。生溉其乐以养,死溉其哀以藏,为人子者也。故四时之比,父子之道也。”春生夏,秋藏于冬,循父子之道。以天地四时喻人间历史,以“春秋”命名就够了。
董仲舒的查史方法,讲究慧眼识珠玉,好高却不骛远,下扎实细致功夫,一部《春秋繁露》,是得了天地独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