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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给我拿男人来!

黑水贯穿的九幽自上古时起就是不毛荒地。东方青苍败于赤地女子之后曾在九幽休养生息,但没等他重伤痊愈,诸天神佛便趁他不备,将其斩杀。

此后天下魔族尽数被赶入九幽不毛地,天界在此施加封印,将九幽与人界隔离,此处始称魔都。

疾行者在路上旁敲侧击地问东方青苍,可不可以也像在三界封印上撕条小口子一样,也把天界给魔界的封印撕掉。而且,撕都撕了,就别撕那么一小点口子,干脆全部撕了拉倒……

小兰花在东方身体里听得此言,登时蹦了起来,脱口而出:“那怎么行!”

疾行者被吼得一愣,却见魔尊说了这话之后立刻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你可是忘了方才答应过本座什么?若是再吵,本座便回去撕开三界封印。”

小兰花嘀咕:“可那种事情的确不能做呀……我要是不抢着说,你肯定就答应了……”

“本座答应与否,何须你来插手,给我闭嘴。”

他们赶路极快,疾行者在呼啸而过的风中只见魔尊捂着嘴一阵嘟囔,也不知道他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他忧心地反思,是不是自己刚才说的哪句话得罪了魔尊?惹了魔尊不喜,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他心头急跳,连忙垂下头,不敢再言语。然而一想到刚才魔尊对他提议的反应,疾行者又开始十万分地忧心。

听闻这个上古魔尊从来自私自利,据传,他修得不死之身后,不思壮大魔族,只顾着自己每天满世界地寻衅斗殴,待得打遍天下了,还是不肯回来带领族人走向光明的前途,只在焱山占山为王,每天挂着牌子宣告天下自己要独孤求败。

最后可好,败在赤地女子手上,也葬送了他的性命。

是以当时孔雀军师为了大业提出复活魔尊这个建议时,魔界之中不乏反对的声音。但反过来想一想,魔界无人堪与魔尊匹敌,魔尊好斗,那也只能找天界的人去斗。这对魔界而言,无论如何都不算个坏事。退一万步说,即便魔尊对魔界袖手旁观,拿他来做一个精神领袖,也是非常鼓舞士气的。

复活魔尊看起来十分可行。

可现在……疾行者觉得,他们做决定的时候,是不是……太草率了?以他眼下对魔界的这个态度看,实在难说是敌是友啊……

可魔尊已经复活,要塞回去估计是不行。看来,只有玩命地讨好他了……

疾行者在魔尊跨入冥府的时候就给魔界放了信回去,大家都知道魔尊已逃出昊天塔,但又为了个女人踏入冥界的事。是以现在知道魔尊正在往九幽魔都赶,大家都齐齐凑在界口等待,手里拿着的,除了有欢迎魔尊的东西,更有给女人准备的东西。

但奇怪的是,当界门打开,上古魔尊威风凛凛地踏进来的时候,他身边除了跟着低眉顺眼的疾行者外,并没有女人的影子。

负责迎接的是魔界的丞相觞阙,他恭恭敬敬地对魔尊行了个礼,后面的人立刻跟着哗啦啦地跪了一片。众人齐声道:“恭迎尊上重临三界。”

小兰花被这阵势唬住了,她感觉天界的仙人都做不到如此对待天帝。东方青苍对这种场面却显得兴趣缺缺,只对觞阙道:“你是现今魔族的统领者?”

觞阙恭恭敬敬地答:“小人乃是魔界丞相,而今的统领者乃是孔雀军师。只是他先前为复活尊上,在天界身受重伤,至今重伤未愈,无法前来迎接尊上。”

“嗯,你能调动魔族力量便可。”

这句话让在场之人一惊,皆好奇地抬头打量东方青苍。这是……一来就要带着他们去打仗的架势?

东方青苍全然无视周围打量猜测的目光,迈步就往魔界深处走:“我有事吩咐你。”

觞阙愣愣地跟在他后面,打量一眼东方青苍的神色,又瞅一眼四周的众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尊上,听闻先前您为了一个天界女子去了冥界,现在为何……”

“死了。”东方青苍眼眸中极快地划过一丝情绪。

觞阙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身上,对于东方青苍的表情他极为敏锐地捕捉并且解读了出来。魔尊是在说——我简直还想再杀那家伙一次。

前一刻为了那人入冥界,下一刻就毫不犹豫把人家打得魂飞魄散了吗……

魔尊的喜怒还真是不可探测。于是觞阙彻彻底底地沉默下来。

觞阙将东方青苍领到议事殿,还没来得及坐下,东方青苍便道:“吩咐你的人,去给我找一个女人。”

觞阙又是一愣:“女人?”又是女人?难道是魔尊移情别恋了所以才把前一个杀了?

“甲寅年六月廿五辰时三刻出生,名唤谢婉清的女人。”东方青苍道,“找到她的行踪,立即告诉我。”

全然命令的口气,半点客气也没有。觞阙是在高位待惯了的人,照理说该极不习惯别人这样与他说话,但偏偏这话从东方青苍的嘴里说出来,让他感觉不到一点点不适应。

魔尊自然而然地下达了命令,觞阙也自然而然地应了一声:“是。”应答得毫不犹豫。

“给本座准备房间。”

“是,已经准备好了。属下这便去吩咐侍者带领尊上过去。”

“嗯,此事尽快。”

“是。”

直到退出房间,觞阙才反应过来,不对呀!他今天应该是要和魔尊商量在什么时机用什么方式去攻打天界的,这……领了一个找女人的命令就出来了算是怎么回事……

他回头往屋里看看,议事殿门紧闭,他也不好意思再进去,只好把那些事暂时放放,等回头找到机会再说吧。

“你要找这个谢婉清做什么?”趁着没人,小兰花小声问东方青苍。

“本座自有安排。”东方青苍闭目养神,“把左边眼睛也闭上。”

不一会儿,侍者来迎东方青苍去他的寝殿。

一路走的是最宽敞的道路,通向最高的宫殿,那里是魔界最权威的象征。

“此处本是魔尊大人的祭殿,但尊上既然已经复活,祭殿别无用处,自是该让尊上入住。”侍者道,“今日傍晚,丞相给尊上备了接风宴,还望尊上赏脸。”

等侍者退去,小兰花扭着头将宫殿一打量:“大魔头,你还真是备受尊崇。”

“谁都可以受到这样的对待。”东方青苍道,“只要他们如本座一般强大便可。”

小兰花撅嘴:“狂妄。”

东方青苍捏住自己的嘴,几乎想将这两片肉撕下来。

忽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东方青苍转头一看,几个侍者捧着精美华贵的衣裳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尊……尊上,这是丞相为您准备的晚宴衣裳……”

东方青苍觉得额头青筋直跳:“放下,从今往后,没我的允许,不得入殿。”

“是……是。”

迎接魔尊的宴席摆在他高高的宫殿之前,顺着阶梯一级一级向下延展。红色灯笼几乎照亮了魔界整个天空。

当东方青苍身着一袭镶金边的大黑袍出现之时,魔界之人尽数叩拜于阶前,山呼恭迎魔尊。

小兰花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当即被唬得有几分腿软。东方青苍淡然落座,借饮酒的时候,咬牙道:“你抖什么!”

小兰花更是瑟缩了一下:“我我……我怕呀。”

东方青苍心头那股自打遇到小兰花开始就一直盘旋的无力感又浮现了出来:“你怕什么?”

“这里这么多人,我一个也不认识,还全是魔界的。那个……那个长得好奇怪,脑袋上还有牛角;那、那、那边那个也是,手怎么和爪子一样啊;还有那个……他脸上还有蛇的鳞片,天哪,好可怕……”

“……”

这里最可怕的明明应该是东方青苍吧!

小兰花抖得越来越厉害,逼得东方青苍不得不开口道:“你在本座身体里,天下皆不可惧。”座下有人遥遥对东方青苍赞扬了一长串,然后举杯敬酒。东方青苍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将杯中酒饮尽。

阶下众人见状,赶忙争先恐后地轮番敬酒。东方青苍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宴会过半,小兰花就开始觉得眼前模糊起来,舌头也有些捋不直了:“大、大魔头,咱们不能喝了……”

“本座如何,岂容他人置喙。”东方青苍说着,又饮了一杯酒。

小兰花眼睛开始乱转:“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这酒……叫、叫千日醉……主子说,这酒专醉神魔……”

她说了话,却没人应她声了。小兰花终于也撑不住,侧着身子往宽大椅子上一倒,睡着了。

在梦中,小兰花觉得浑身都燥热不堪,她抓了抓衣领,摸到了一片又硬又结实的胸膛,还微微发着烫,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开始拿手指在胸膛上画圈,正画得起劲,灵敏的耳朵听见屋子外面有人在商量:“这……尊上好像有点……躁动?”

“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来,把女人给弄进去。”

女人?

小兰花觉得很是不满,她自己就是女人啊,还要女人做什么?她睁开一只眼,看见三四个女人依次进入屋内。大家都穿得很是清凉,但往那层薄薄的纱里一看……

嚯!简直吓死小兰花!

这些女人身上都有文身,不是蛇就是蝎,文得十分逼真,像是要扑出来咬她一口、蛰她一下。小兰花连忙挥手:“别过来别过来,过来我就打你们哦!”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即便醉酒,东方青苍身上的煞气也让她们觉得很是畏惧,她们努力笑着道:“尊上,丞相让我们来伺候你……”

小兰花一噘嘴:“我要女人伺候干吗?要,也给我拿男人来!”

众人一惊,宛如被雷劈了一样看着东方青苍:“尊……上?”

小兰花觉得用一只手撑着身子坐着太累,于是又趴回了床上,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拍了拍旁边的枕头:“要这样的男人,睡这儿。”

几个女子因为太过吃惊,好半天都没有挪地方。最后,有人往后退了一步,大家才全部惊醒似的,捂上了嘴,一个一个悄然退出了房间。

小兰花咂巴了一下嘴,听见没了声音,正准备闭上眼睛睡觉,忽见房门又开了。

一个还穿着侍卫甲衣的男人像是被外面的人扔进来的一样,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他抬头看了小兰花一眼,咬着牙,面色惨白地跪行到小兰花床边。

“尊、尊上,属下来伺、伺、伺……”他紧咬牙关,脸面青白,后面那个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活像快要吓死过去一样。

小兰花歪着脑袋看了他许久,然后拿左手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小哥蛮壮实。”

侍卫的天灵盖像是都被这一点戳碎了一样,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小兰花拍了拍旁边的枕头:“夜深了,你也睡。”

侍卫虎目含泪,爬上了床,然后僵挺着身子。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但就在他正在思考身后事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侍卫小哥僵硬着脑袋转头一看,魔尊摸着自己的胸膛,已经睡得无比香甜。

什么呀……

真的就只是睡觉啊……

魔界也有清晨。

与人界不同,从早上开始,魔界的太阳就炙烤着大地,空气干燥,使得九幽成为一片不毛之地。

东方青苍鼻翼微动,呼出一口长气,像是沉睡了千年的巨龙,携着巨大的气势苏醒。他周身气息随着他睫羽的颤动而波动,使床帏飞舞、屋门震颤。

东方青苍睁开右眼,左边的眼睛也跟着睁开,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控制他的左手抬起来,揉了揉眼睛,张开他的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咂巴了两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还拿手在嘴上抹了一下,像是在下意识地抹干流出来的口水。

而此时,不管那个灵魂对他的身体做出了怎样的举动,东方青苍都只看着他旁边睡着的这个长着胡子、轮廓硬朗、体格健硕的男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上古魔尊此时是有几分呆滞的。

这是他从来没遇到过的情况。

自打遇见那个女人之后,他的运势就像突然急转直下了一样,出现的状况都变成了他没遇见过且不好处理的,甚至是根本无法理解的状况。

比如说现在。

侍卫小哥一夜没睡,察觉到东方青苍的动作,他僵硬地把眼珠子转到侧面。只见东方青苍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另一只眼睛却半睁不睁地四处乱转,小哥吓得魂飞魄散,身体越发僵硬起来。

“最好有谁能与本座解释一下。”东方青苍坐起身来,目光冷冽,杀气四溢,几乎能碎肉削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话音未落,他的左手挠了挠他的结实的腰腹。

东方青苍目光往下一转。

很好,情况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一些。

他现在为何衣襟大开,为何袒胸露乳,为何和一个男人……

东方青苍觉得他现在可以什么都不用问,先杀了这个男人才是正经事。

他目中血色翻飞,周身仿似升腾起黑色的气焰。

侍卫吓得浑身哆嗦:“尊上……尊上……”他抖着嘴想说话,但来来回回却只知道喊这两个字。

东方青苍黑着脸一脚将他踹下了床,也顾不得穿鞋了,径直踏下床铺,拖着像残废了一样的左脚,拔出挂在床边做装饰用的尚未开刃的剑,一抬手就要将侍卫砍成两半!

侍卫紧闭了双眼,眼角几乎快挤出泪水。

忽然之间,东方青苍大吼一声:“啊!”不像是给自己助威,倒更像是被自己吓到了一样。他尖叫起来:“你要干吗!”

剑迟迟未落到自己身上,侍卫大着胆子抬头一看,魔尊的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他脸上神色一会儿青如铁色,一会儿惨白如纸,简直让人看不懂他是在生气还是在害怕。

“我我我……”侍卫抖着嗓子道,“我在等死啊尊上……”

“出去出去出去。”魔尊的舌头也像是捋不直了一样,哆哆嗦嗦地喊着,“走走走!赶快走!”

侍卫初听此言还不相信,毕竟魔尊现在还举着剑呢。但看这剑迟迟不落下来,侍卫连忙翻了身,连滚带爬地拉开房门冲到了外面。

屋里安静下来,只余东方青苍粗重的喘息声。

“一大清早就要砍人,东方青苍你疯了不成?”

“呵……”东方青苍觉得自己现在确实要疯了。他扔了剑,手掌却因为太激动而止不住地颤抖。他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好似才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一样,隐忍着开口:“本座醉酒,你便用本座之身……找……乐子?”

小兰花奇怪:“什么乐子,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脑海中的记忆慢慢浮现。她好像看见自己豪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和身边的枕头,然后吩咐人送了一个男人过来。

小兰花张开嘴,忘了合上。

怎么办,她好像确实是干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还是用东方青苍的身体!最惊悚的是……她忘了那个男人在躺下之后,到底有没有做更乱七八糟的事了……

小兰花捂住嘴,陷入了彻彻底底的惊惶。

东方青苍坐回床边,似头痛极了地揉着脑袋。

“大魔头……”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祸,小兰花心里的愧疚感如浪涌一般将她淹没,“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醉酒之后会那样……”

“给本座闭嘴。”

“呜……”小兰花起了哭腔,“我真的对不起你,主子说害人丢了贞操要挨天打雷劈的……”

东方青苍觉得脑袋更痛了几分。

“但这事不能怪那侍卫小哥,全是我的错,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你是仗着身体优势在示威是吗?”

“没……没有,呜呜,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左边眼睛里流出的眼泪让东方青苍极不适应,他烦躁地撕了床单将左边脸颊擦干:“休要使本座容颜泣泪。”

小兰花还是十分愧疚:“嘤,可我把你……我心里真的……”

东方青苍揉了几下太阳穴:“没你想的那回事。”

小兰花闻言止住了眼泪:“没有?”

“这也是你的身体,你就什么都感觉不到吗?根本没有那回事。”

小兰花这才想起感觉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陡然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没了愧疚,小兰花陡然又生出一股脾气:“那你刚才为什么要砍人家侍卫小哥?”

“你好意思问得如此理直气壮?”东方青苍一句话将小兰花堵得不再言语。他叹了一口气,竟然神奇地觉得,面对这样的事情,他竟然开始慢慢习惯了,至少在心态上,已经能很快沉淀下来。他整理了情绪,扬声道:“给本座备水。”

不一会儿便有人轻轻叩门:“尊上,水备好了,在濯尘殿。”

东方青苍理了理衣襟,披上衣袍,出了门去。

一路上侍者的眼神全都落在地上,一动不动、目不斜视。但东方青苍走过两个转角之后,后面就传来了窃窃私语。

“尊上”与“男人”这两个词出现得尤为频繁。

是了,就算身体上没有发生什么事,但……

小兰花又生了愧疚,这上古魔尊的名声可算是完全砸在她手里了。

东方青苍却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想想上次在冥界听到小鬼们的讨论时,他也是这样。他对于流言蜚语似乎总是全然不在意,极尽漠视,活像人家议论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人一样。

小兰花终是忍不住好奇:“他们……议论的那些话,你不生气吗?”

“弱者方在背后议论。”东方青苍道,“蝼蚁之言,尚不足扰心。”

小兰花一愣,不管是在传说里还是这几天的认知里,小兰花心里一直觉得东方青苍是一个暴躁易怒、只要有一点不愉快就会杀人的恶魔,粗鲁又没耐性,野蛮而不讲道理。但听得他这句话,小兰花忽然觉得,这个大魔头,或许也不全是那样。他对人生或许有特别的感悟。

“我主子常说,流言蜚语,积毁销骨……”

没等小兰花将话说完,东方青苍便一笑:“刀山火海、阎罗地狱尚不能伤本座分毫,流言蜚语又有何惧?积毁销骨……哼,不过是因为太弱小罢了。”

小兰花又愣了一阵,她忽然明白了,这个大魔头,对人生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悟,他只是单纯的狂妄而已……

谈论间,东方青苍走到了濯尘殿门口,一推开门,屋内水汽氤氲,一片朦胧。

东方青苍随手将外袍脱在地上,又伸手解开中衣的衣带,左手却忽然抱住了胸膛。小兰花惊呼:“你要干吗?”

东方青苍看着面前宽大的浴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小兰花惊骇:“为什么要洗澡?你不是说昨天什么都没发生吗?”

东方青苍眉毛皱了起来:“一身酒气,不该沐浴?”

“啊啊啊……你别脱了,我不想和你一起洗澡啊!”

“你走便是。”

“……”

拖着左脚步入浴池,东方青苍发现,他竟然已经习惯了自己时不时残废一下的左腿。坐在浴池里,他左边身体僵硬得不行。左手一直将左眼捂着,害羞得十分安静。

真难得,东方青苍想,他身体里的那个灵魂,真是从来没有安静过。

他倚着石壁静静坐了一会儿,享受着难能可贵的平静。

其实要东方青苍“享受平静”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上古时,他可是叱咤风云的大妖魔,什么时候不是别人求着他让他施舍平静,现在却……

到底是时过境迁,人心不古啊。

不过想到上古之事……

东方青苍右手一抬,自浴池中泼了一点水出去。

水滴便在岸边凝形,慢慢长高,最后变成了三个人影模样,静静站立。

“朔风长剑,去找。”

三道人影轻轻颔首,风一样消失在濯尘殿内。

小兰花这才放下捂着眼睛的手,转着眼珠子左右看了看:“找什么剑?大魔头你在和谁说话呢?”

“和我捏出来的侍卫。”东方青苍答得漫不经心,顿了一下,倏尔笑了,“小花妖,你不是想要身体么,本座以水为载,帮你起一个。”

小兰花闻言,连忙摇头:“主子和我说过你的事,我知道你会一种秘法,可以凭空造物,但主子说,你到底是比不上天地大道,造出来的东西空有人形没有人样,过一两个月就化了。我才不上你的当。”

东方青苍微微眯起眼睛:“嗯,你主子懂得还挺多。”

“我主子是天上地下万事皆知的神仙。懂得多、法力高,最是厉害。”她言语之间是十万分的骄傲。

“哦?”东方青苍轻声道,“与本座比,如何?”

“你比我主子差远了。”话脱口而出,小兰花觉得空气沉了几分,她转了转左边眼珠子:“不……我是说,术业有专攻,我主子知道的东西多,但不一定打得过你呀……”

“后辈神仙。”东方青苍言语里是满满的不屑,“所知天地几何?怕是知道的,也不及本座万一。”

小兰花忍住撇嘴的冲动,又生怕大魔头去找自家主子的麻烦,只好弱弱地应声道:“是,魔王大人你最厉害。”

雾气在眼前氤氲,坐了半晌,小兰花也不拘束了。反正水面波光荡漾,什么也看不清,她嫌无聊,索性玩起水来。

她试着调用东方青苍体内的气息,拿食指在水下轻轻一弹,登时一道气息破开浴池中的水,像是有鱼从她指尖游出一样,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水痕。

东方青苍的右眼睁开,瞥了一眼,随后就当没看见一样重新闭上。对于小兰花私自调动自己体内气息他倒没有多大反感,毕竟她这样安安静静地用他的气息玩,比她叽叽喳喳地用他的嘴巴吵来得让人舒心多了……

“别使太大力……”

话音未落,小兰花挥掌而出,一股长风唰地甩了出去。气息撞上两丈外的砖石墙壁,将砖石撞击出一个大坑。与此同时,池中之水被凌厉的掌风一斩为二,让东方青苍的身体瞬间裸露在池中。

身体的清凉让小兰花下意识地垂头一看,然后震惊得忘了抬头。

被分开的水轰然落下,重新填满浴池。水波激荡,哗哗地撞出白色的泡沫。也将浴池另一头的砖石都冲进了水里。东方青苍揉着额头:“你没听见本座的话吗?”

小兰花完全呆住了:“你……你身上真的有……乌龟……”

东方青苍已经不想搭理她了,自浴池中踏了出去,扯过一旁备好的浴巾将身体擦干。伴随着他的动作,尚在惊吓中未回过神来的小兰花受到了更大的惊吓:“别……不要,不要这样擦胸膛啊!我感觉得到啊!”

“啊!你在擦什么地方啊!啊啊啊!羞死人了!不准擦了!”

“你再吵,本座便再擦一遍。”

小兰花彻底安静下来。

穿好衣裳出门,濯尘殿外已经站了一片侍者。为首之人战战兢兢地走到前面来:“尊上,可是有何处不满意?”

东方青苍看了他一眼:“池子太窄了,拆了重建。”

宽三丈长六丈还窄?

但东方青苍既然开了口,自然没有人说他不是。侍者应了,目送他离去。

东方青苍在魔界歇了三天,三天时间,整个魔界讨论的事情全是关于他。

尊上今天早上吃了块软糕,刚夸了一句好吃,下一秒就将软糕吐出来,说拿出去喂猪。

尊上今天中午去赏花,刚夸完兰花漂亮,转手就将院子里的兰花连根拔了,让人拿去埋土里做肥料。

尊上今天晚上睡觉之前,服侍他的侍女在窗户外面又看见他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了,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的话。

时间一长,魔界的人都开始怀疑,这个魔尊……他如果不是冒牌货那肯定就是……有病啊!

喜欢的食物要拿去喂猪,漂亮的花要连根拔起,时不时自言自语,动不动就朝令夕改。

上古魔尊,果真邪气至极,举手投足都让人难揣测。

而第四天一大早,魔尊便说他要去人界。要干什么也不说,派人去帮也不干,右手拂了拂衣袖,左手抓了两块糕点就上路了。

丞相觞阙本叫疾行者跟着去,但没隔多久疾行者就灰溜溜地回来了,说是险些被魔尊砍成两半,他就躲了一瞬的工夫,再回头就没看见魔尊的身影了。

能走得如此快,想来这个定是真的魔尊没错了。但……确认了这就是魔尊之后,魔界的人,反而更加莫名地忐忑不安起来。

孟冬,昆仑已是漫天大雪。

小兰花看着走在前面的水影人有点不忍心。他的脚和脑袋都已经被封冻成冰,但还是努力地往前走着,将东方青苍带入被大雪覆盖的昆仑深山之中。

“他快要死了。”小兰花道,“你不给他补点法力或者是让他暖和一下?”

“他的作用就是死。”东方青苍答得毫无感情。

小兰花撇嘴,在心里暗骂东方青苍无情。

水影人带着他们行至一座山头,一股寒风自他身下吹来,他身子一僵,从脚至头被彻底冻结成冰,只是手指还遥遥指着前方。

小兰花攀上山头,跟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山下面是一处深渊,在深渊的断壁中间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冰洞,约莫两丈多宽。

东方青苍视力超群,小兰花眨了眨眼仔细一瞅,登时便看到了冰洞周围的墙壁上覆盖满了透蓝色的小冰晶。那种东西小兰花不认识,但看那模样,她就知道,那冰洞之中的气息定是极寒。

小兰花知道东方青苍身体强壮,但是……

她用左手抓了抓衣襟,东方青苍就穿了三件衣裳,外面这件黑色的大袍子好看是好看,可在这冰天雪地里就会兜风,一点实用性也没有。小兰花开口问道:“我主子以前和我说过,昆仑山下有妖市,我们要不要去买件火狐披风搭上再去那个洞里啊?那里看起来好像是有什么封印,冷得不同寻常啊。”

东方青苍理也不理她,脚下气息一动,拖起他的左半边身子便往崖壁上的冰洞而去。

还未走进冰洞,小兰花便觉一股凌厉的寒气扑面而来。

果真是非同寻常的地方,至少刚才走了一路,不管风雪多大,小兰花其实是没感觉到冷的。但到了这里,只是风一刮,小兰花就有点哆嗦了。

这可是东方青苍的身体!小兰花望着里面被蓝色冰晶覆盖满了的岩壁,洞内幽深,通向未知的地方。小兰花开始有点怕死了:“你要找什么剑呀,别找了,咱们回去吧,重新打一把就是了。这里面让我感觉好不安啊……”

“闭嘴。”东方青苍冷冷地说了一句,一脚踏进冰洞之中。

像是察觉到外面有人进入一样,洞穴里呼啸出来一阵寒风,将东方青苍银白色的发丝掀起,让他长及脚踝的银色头发瞬间结上了细细的冰碴。

小兰花不安更甚:“真的好冷啊。大魔头,这个地方真的很不妙啊……我主子说过有些地方真的不能去的,天地之间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缝隙,你再厉害也是一己之力,不能与天道抗衡……”

“天道?”东方青苍脚步往前一踏,仿似有一股烈焰自他脚下蹿出,划分为三股,一道径直冲入洞穴深处,像是在还击方才那记冷风,呼啸着将地面烧出一条道路来;另外两道火光一左一右,顺着岩壁蔓延而上。小兰花但见周围蓝色冰晶瞬间融化,耳边一阵冰晶爆裂的乱响。等她再转眼一看,东方青苍身前三步已不见蓝色冰晶的影子,只留下了灰扑扑的岩壁。

“天道算什么?”东方青苍语气轻蔑,继续迈步上前。

小兰花在东方青苍的身体里看得愣神,但越往深处走,她的不安就越发强烈起来:“大魔头,我觉得,除了冷,这里可能还有别的东西啊,我……”

话音未落,小兰花只觉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自身体深处传来,一如当初东方青苍强迫她交换魂魄时一样。

小兰花呻吟出声,与此同时她觉得身体往右边一倒。小兰花眼前昏花,在天旋地转当中,她似乎看见东方青苍的魂魄被拽出了身体,随着洞外莫名其妙涌进来的风,被吹到了冰洞的深处。

紧接着,小兰花也没有在东方青苍的身体中坚持多久,一样被撕裂出来,被风卷进了透着蓝光的、神秘的冰洞里面。

在人界魂魄离体。

主子说,这叫死。 P+D3pwFJliXFJRHnuAjEyg+aGwTpv1nA9ohJ8aVumzYbAGanqSfLA+Q1ZZB2LU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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