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从他的老师苏格拉底那里学会了谨慎平衡地思考与饮酒,并把这些教导传授给了他的学生亚里士多德。后来,亚里士多德最著名的学生——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同样信奉古希腊的智慧,不过饮酒方面就另当别论了。
亚历山大大帝和他父亲一样,是一位狂热且嗜酒的战士国王;也和他母亲一样,是狄俄尼索斯的热忱信徒,狂热到将自己的征战之路看作酒神旅行的再现。他和他的战士们每晚都喝得昏天黑地,骑马上阵,一边忍着头痛,一边冲锋陷阵,且屡战屡胜。他四处征伐新领土,酗酒贪杯——试图以狂欢作乐让世界变得文明。
亚历山大最终占领的领土比任何先人都更广阔。他烧毁了几座城市,有时只是因为狂欢的庆典失去了控制 。不论他是否给世界带来了文明,他确实成功地使宿醉在整个领土内传播开来,即便不是所有人都认可这方面的“成就”。正如德摩斯梯尼谈及亚历山大大帝饮酒时说:“他是块做海绵的材料,不适合当国王。”也许他所言确有道理。亚历山大大帝战无不胜,最终却因贪杯而倒下,虽然对于他具体是怎么倒下的还存在一些争议——到底是因为饮酒过度耗尽体力,还是因为突然不再喝酒而休克,就像他一贯的行事方式:果断且迅猛。
当然,亚历山大和他的军队不是唯一因饮酒征战被载入史册的团体。荷马所写的《伊利亚特》和《奥德赛》里也不乏勇士与酒精,历史学家已从中认识到,酒精对制造、延续流血战争有重要影响。北欧神话在很大程度上也依赖于狂暴战士在战场上的胜利:受众神之酒的诱惑,醉酒的勇士陷入狂暴且无畏的状态。而且,不只人类会醉酒上战场。马可·波罗曾在世界各地喝酒,他注意到,在桑给巴尔岛,战士们甚至会给大象喂一桶桶米酒来“燃起它们的斗志”。
美国内战时,尤利西斯·S.格兰特(Ulysses S. Grant)因饮酒过量而遭受谴责,而总统亚伯拉罕·林肯却许诺要为其他“还未打过胜仗”的将军提供更多酒。
当然,并非所有醉酒的战士都精于战斗。在《贝奥武夫》中,那些前去攻打神秘巨兽格伦德尔(Grendel)的人,因醉酒后在宴会厅中昏睡而惨遭杀害。芭芭拉·霍兰德将这次伏击战跟黑森佣兵宿醉后陷入埋伏而被乔治·华盛顿击败的事,以及撒克逊人在黑斯廷斯战役前一天熬夜饮酒而将英格兰输给了更守纪的诺曼底人的事比较。用她的话来说,诺曼底人“很清醒,或者至少没那么醉”。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本职是军人的弗兰克·珀西·克罗泽(Frank Percy Crozier)其实更像一名记者。他详细描述了战场的恐怖,还写了些几乎有些缺乏想象力的离题话:“我看到一位上校坐在交通壕的出口,私自给他的士兵们发放小杯朗姆酒,而士兵们排着队领酒。那是一个晴朗如春的午后,下午三时,士兵们第一次上前线……他严重依赖白兰地,认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沮丧又凄凉。灰心丧气,时时难熬……酗酒者被移送到英国,在那里堕落并最终死亡。守卫防线的安全重于一切。限制饮酒是当务之急。”
尽管当时“宿醉”一词还几乎不存在,但人们肯定不会随便用“难熬”这样的词。不过多亏工业革命的开展,在生产力和安全方面,人们的醉酒观念开始有了变化,随之改变的还有其在英国军队中一度神圣不容侵犯的地位。正如首相大卫·劳合·乔治宣称的那样,帝国正在与“德军、奥军和饮酒作战——在我看来,最难对付的敌人就是饮酒”。
与此同时,俄罗斯人似乎在酩酊大醉的状态下也能取胜。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德军选取的进攻时机曾数次被因宿醉而发生各种意外状况的苏联军队打乱。尽管取得了意外的胜利,苏联政府终于开始重视内部的饮酒问题。克格勃甚至开始研发一种防止特工喝得太醉的药片。虽然药片在这方面不起作用,但似乎对缓解宿醉有帮助……至少这是“安体普解酒片”(RU-21)讲述的研发故事。它是冷战后第一款大规模销售的宿醉产品,可以说是在美国销售最成功的产品之一。
罗素·曼恩(Russell Mann)在他那篇扣人心弦的回忆录《疯狂的绿色贝雷帽》( Green Berets Gone Wild )中,讲述了自己在越南战争中当军医的事迹。他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照顾他的中士:“他喜欢有军医陪同,以防受伤。但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军医为他治疗宿醉……战场之外,他是酒鬼,也是好色之徒——你绝不会希望身边有这种人,不过他在战场上表现得很出色。”
征兵办公室里也不乏宿醉之人,其中包括两个迥然不同的人,他们分别是汤米·弗兰克斯和布鲁斯·斯普林斯汀。根据弗兰克斯将军的自传,他从大学退学,抑郁发作,整日酗酒狂欢,于是他在1965年决定参军,以此“唤醒”自己。弗兰克斯后来成为美国获得嘉奖勋章最多的军人之一,他最终领导了对阿富汗塔利班的攻击,以及2003年时对伊拉克的军事行动。
与此同时,布鲁斯·斯普林斯汀的故事则截然相反。多年来,他一直把这个故事当作《河流》这首歌的引子讲给台下的观众听。当年他被征召参加越南战争,感到害怕,却因前一夜与朋友喝酒而未通过体检。回到家,他父亲表示宽慰,但他宁愿听到父亲的失望。在这首歌的现场录音中,你会听到生平听过的最悲伤的口琴回响。那曲调就像草丛上空的笛声,一小部分渴望救赎,余下的则被酒精和鲜血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