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强在一家国企当科长,每天上班后,除了处理一些文件,就是翻阅无穷无尽的报纸。当然,这是早前,现在没人看报纸,有电脑和网络,他每天习惯性地看看国家大事之后,就是斗地主。他属于斗地主高手,分值已越九万,十万近在眼前。不过,奇怪的是,他只在网络上斗,现实生活中,从来不参与牌局,应酬也能推就推,没喝醉过。一下班就回家忙家务,照料小孩。在眼下这年头,他严谨的生活态度获得了大多数人的好感,备受领导信任,但也正因此,他当上科长后,也就到此为止了,看不出还有高升的希望。
他的妻子刘晓华则因为“对生活充满幻想”(李瑞强语),这么些年来,一直在换工作。这几年是一家文化公司的业务员,挺忙的,还经常出差。据她自己所说,算是“找到了坐标”,能够“将兴趣和工作合为一体”,有一条她多年来相信的通过“打拼”就可以获得“成功”的明确路线。因为工作关系,刘晓华眼界大开。夜深人静之际,应酬席上的各色人等,出差途中的奇山异水和各种趣闻逸事,刘晓华滔滔不绝。李瑞强洗耳恭听。
“挺好的,”李瑞强尽量诚恳地说道,“让我羡慕。”
“那是,谁像你,除了单位组织去九寨沟之类的地方玩,你说你还去过什么地方?”刘晓华说。
李瑞强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没去过什么地方。
“你连大学都是在本地读的,对不对?”刘晓华继续发难道。
“对。”
“你也没有换过工作。”
“是,没换过,我是国家分配。这以前不都说过了嘛。”李瑞强感觉到谈话到此有点不对味了。
“我的意思是,”刘晓华老调重弹,“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个前妻,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啊。”
是这样的:李瑞强大学期间就和一个女同学恋爱成功,毕业之后,二人就结了婚。提起那段婚姻,李瑞强总是摇头不已,只说“无聊透顶”。不过,具体怎么无聊,李瑞强始终避而不谈,刘晓华迄今也没弄清楚。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被问急了,李瑞强会反问刘晓华。
“我只是想知道你跟她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怎么回事,就是在一起不舒服。无聊。难道还不够?”
“那你怎么会在大学期间就跟她谈恋爱,而且还结婚?”
李瑞强想重复“大学毕业后才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她,遇到你后,发现你才是我喜欢的”,但考虑到已重复了很多次,加上这话本身有点恶心,就懒得说了。
“说啊,你说。”丈夫越不说,刘晓华越想知道。
“说什么吧你说?”李瑞强态度很强硬。
“呃,细节,生活细节?”
李瑞强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那你是不是连我们的房事细节也要知道呢?”
关于李瑞强前妻的话题一般到此就没法继续了。刘晓华生个两天气,夫妻恢复原状。就是在这种质问、拒答、生气、和好的过程中,二人生活了这么些年,并像其他夫妻那样处理好了各方人际关系,使二人成为稳定的一体。随着他们儿子的诞生,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已经稳定到不会有任何人会想到他们还有以上这种对话。
当年刘晓华大学毕业,只身一人漂泊到南京,与不认识的三个人合租在一个破房子里,当时她觉得这肯定是不对的。这时候,她认识了李瑞强。李瑞强并非眼下司空见惯的坏男人,而是坦承自己是有妇之夫,并很快为了她把婚离了。至此,理论上,“小三”“二奶”“第三者插足”这些不光彩的贬称也便与她无关了。不过,虽然她觉得李瑞强是靠得住的,但想让她就范可没那么容易。总之她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没想到的是,她的父母也认为李瑞强是靠得住的,之后她就没有任何理由不嫁给他了。
现在,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庸俗到介意自己的丈夫还有个前妻,骨子里,她也不在乎丈夫和前妻到底是怎么生活的。她就是觉得李瑞强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让她十分难受,略有不甘。尤其是李瑞强提到与前妻的房事之后,她感到恶心。不过这不是她恶心和气愤的缘由,而是他的话。
但也仅此而已,他们照样做爱。关系没有大碍。
一个月后的某天傍晚,刘晓华出差回来。正在厨房为妻子做饭的丈夫发现,和往常不同,刘晓华面色灰暗。换了鞋后,不仅没有像平时那样将旅行箱放好后立即从中将东西收拾妥当,而只是这么扔在门前的地板上不管了。人也一如旅行箱,精疲力竭地瘫坐在沙发中。她没有给儿子带礼品,吃饭时也心不在焉地只知扒饭。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累。”
饭后她认真洗了个澡,精神似乎才稍微好了点。这时候,她才开始打量阔别五天的家和丈夫。然后从中发现了问题。
卫生间里多了一根被人使用过的新牙刷。床单等四件套都换了。这在以前都是她做的事,李瑞强从未干过,而且上次换床单什么的,仅在她出差前几天。她想到,儿子在吃饭时抱怨过奶奶家的饭菜,明确地告诉妈妈,五天来,他主要是在奶奶家。最要命的是,她曾经在李瑞强和前妻的床上睡过。
毫无疑问,这半个月来,有一个女人曾和李瑞强睡过自己的床。一切证据都被丈夫毁了,但百密一疏,牙刷没有被及时处理。
对此,李瑞强的辩解是:换四件套是因为他有一晚躺床上看书喝茶时泼了,就一并换了。这很正常,不是吗?而在这五天中,家里确实来过客。但绝不是什么女人,而是个叫朱白的男的。
“你见过的,前年也来过,我的大学同学啊。”
刘晓华当然记得朱白,据李瑞强说,当年他们是相当好的朋友,好到挤过一张床,互借内裤穿都是有过的。在她的印象里,朱白迄今未婚,但绝对是一个色眯眯的家伙。他虽然没有色胆包天到对她轻浮,但对饭馆女服务员的那副德行真是叫人恶心。
“哦,那你意思是你和朱白睡了?”她冷笑道。
“去你妈的。”李瑞强也不想说朱白来的那晚睡过儿子的床,他只是掏出手机,拨了朱白的号码,然后交给妻子。但后者并未接电话。
“喂,老李吗,什么事啊,喂喂喂,我×……”因为安静,朱白一贯的语言方式夫妻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晓华厌恶地一挥手,将李瑞强的手机打落在地,然后穿好衣服,提起放在门口的旅行箱出了门。
在大街上,刘晓华拖着旅行箱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些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了停。有个别司机发现这个女人脸上爬满了泪,所以坏笑了一下,一踩油门,走了。
刘晓华此时想到的倒并不是自己的丈夫。她想起出差这几天发生的事。这一趟,她和主任一起去了广州。见了一些在她看来非常知名的人士。他们谈笑风生,语似珠玑,让她激动。然后他们转场多次,饭馆、KTV、酒吧和烧烤摊。总之她也喝得有点颠倒。在返回酒店的出租车上,主任把手放在了她的腿上。她也只认为他醉得有点厉害。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他开始动粗。居然也被她躲避了。但是,后来,她却没有那么幸运,被主任压在了床上,用臭气熏天的臭嘴拱进了她的裙子。